第五十五章 那延續了千年又千年的約定

但由於戰火,無數資料遺失了,它們或許被焚燬於圖書館,或許被瘋狂的帝王下令清除,而對歷史文件最大的一次損害便是一百四十七年前,石魔降臨於知識之都海灣城,肆虐的魔物殺死了大半城中的精靈,摧毀了內部幾乎所有的儲存資料,而王朝皇室那時正因爲儲君之位而在明爭暗鬥,並沒有時間關注這個地方,哪怕是救災也極爲敷衍,這一明顯視民衆爲無物的行爲惹怒了所有海灣城殘存的居民,他們乾脆的提起反旗,誓要推翻這個腐朽的王朝,守護自己的世界。

那一天的七十年後,今日的七十年前,末代王朝被今日海灣聯邦的雛形,海灣城起義軍推翻,而最後一次對歷史資料的焚燒也出現了——末代精靈皇室燒燬了皇家大圖書館內的所有資料,無數珍貴的法術典籍還有歷史文件都付之一炬,爲此,聯邦不得不走上了全新的魔能技術道路。

而許多神話,甚至是歷史,也永久遺失在了大火之間。

但烏爾肯不同。

烏爾肯·烏拉諾爾,得益於曾爲知識之都住民的父母教導,家學淵源,他的記憶中有無數許多新生的精靈所不知道的歷史和神話,比如說,有關於他眼前這顆大樹的神話。

——甚至,未必是神話。

在久遠到沒有文字,久遠到語言還未成型的年代,最早的精靈自平原遷移至了森林,他們或許只是因爲平原的食物不足以支撐部族的消耗,或許有着其他的理由,但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在那片森林的中央,被無數湖泊環繞的水脈之間,發現了一顆巨大無比,如同支撐天地的支柱一般的巨樹。

這巨樹的周圍,有着無數生物棲居,它們生性溫和,只以巨樹的樹葉爲食,所以並沒有攻擊他們,來到了巨樹之下,精靈的始祖們好奇的嘗試食用這些飄落的樹葉,卻驚奇的發現,這些樹葉比一切果實都要美味,吃完之後,他們甚至感覺渾身被淨化,體質變好。

於是,這個部族便定居在了巨樹之下,他們偶爾也去進行漁獵,但大部分時間都食用巨樹的樹葉,而在數年的探索間,他們也發現了巨樹的樹葉並不是每一年都有強化體質的效果,大概是每兩年一次,或者是三四年一次,而且每次只有冬天過去,春天來臨的那個時段,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樹葉纔有着強化體質的能力。

他們第一次遇到,不過是運氣好而已,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礙這個部落將巨樹視爲神明,日日祈禱膜拜,而千百年過去,由於巨樹對體質的改善,新生的精靈都有了比先祖更強的魔法天賦和靈巧的身軀,他們的耳朵也漸漸變的比先祖更長,容貌也愈發俊美,神樹也因爲無數人千百年不間斷的祈禱,也逐漸有了一些更加神異的能力。

直到這個時候,精靈纔是精靈,神樹纔是神樹,母樹信仰,由此確定。

按理來說,神話到此,應該還有後續,但接下來的一切傳說,或者說歷史都失落了,通過殘籍的隻言片語,烏爾肯也只知道自己的先祖在部族擴大之後,走出了森林,他們遇到了其他的種族,經過戰爭或者是謹慎的接觸,種族之間互相交流接觸,精靈們發展出了繁盛的文明,有了廣大的疆域。

但一切被一句預言所終止。

——無知者開啓終焉之門,萬物死劫將至。

此後的歷史,皆爲一片空白。

甩了甩頭,烏爾肯將這些都扔在腦後。

假如有知曉更多歷史,更多信息的人來到此處,他說不定會猜出一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比如傳說中的精靈王國是如何覆滅,他們這一支精靈又是怎樣來到了這片大陸,但紅髮的精靈不知道,也不在意。

一步一步靠近那顆閃爍着青綠色光芒的巨大石樹,烏爾肯感受到了愈發濃郁的魔力元素,這是遠比外界,甚至比西格瑪火山等魔力富餘區要濃厚的元素力量,在這裡,一個普通的火球大概就能媲美炎爆,一個閃電鏈就能造成閃電風暴般的效果。

越靠近,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當精靈來到這顆巨樹之前時,他朝左右看去,已經無法看見這巨樹的弧度,那龐大的巖化樹體已經如同一面高聳入天的城牆般攔在了他的面前,烏爾肯感覺,自己的周身有一陣風,一陣清新的風正環繞在他的身側,讓他多日以來疲憊的身軀得到了休息,哪怕是精神也緩解了不少。

“希望,這次母樹也能迴應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烏爾肯閉上了眼睛,然後,伸出手,按在了這巨大的石樹之上。

七十年前,當他第一次來到這裡,看見巨樹的第一眼,烏爾肯就知道這定然就是精靈神話傳說中的母樹,他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末代精靈王朝費勁數代人的艱辛,也要將首都定在此處,因爲精靈的起源就在這裡,這是文明的信仰和圖騰的所在。

雖然不知道爲何,這顆原本應成長在羣森千湖間的神樹沉眠在地下,但不管怎麼說,有了這顆巨樹,精靈皇室的子孫後裔就會有遠超其他精靈的天賦,更有諸多數不清的好處。

至於爲什麼不將神樹向所有精靈公開展示,證明自己王權的權威,這便不是烏爾肯所能猜測的了,紅髮精靈覺得,假如在起義的初期知曉母樹的存在的話,許多同伴應該都會選擇放棄,他們絕沒有膽量面對那已經深植於心中的圖騰。

但一切都已經過去,到了這個地步,沒有誰會停手了。

當然,當年的他也好奇的觸摸過這顆孕育了一個文明的神樹。

但令紅髮精靈震驚的是,因他的觸碰,神樹身上的石層居然出現了一絲顫動。

層層綠光在石層上亮起,形成了如同樹枝一般的璀璨紋路,伴隨着猛地颳起的清新之風,整個地下洞窟在瞬間就長滿了青草,露水和草木的清香遍佈四周,讓烏爾肯以爲自己身處夢境。

而就在那個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彷彿由無數人同時說出的聲音。

“新時代的引領者。”

這聲音神聖無比,溫和無比,還帶着層層空靈迴音,它輕柔的說道:“你就是這一代精靈的王者嗎?”

震驚之餘,烏爾肯也保持了一絲理智,面對突然出現的異象和聲音,他在心中肅然道:“不,我不是什麼王者,精靈在未來也必然不會再有什麼王者,我,只是帶領大家前行的一名普通人罷了。”

“你的身上,凝聚着諸多人的信念。”

這個聲音不可置否,它並沒有對烏爾肯的說法表達什麼意見:“不管怎麼說,你必然是引領一個時代的人傑……你的心靈很堅韌,足以承載我們的意志,符合要求。”

“和我們簽訂契約吧。”

沉默了一會後,那個聲音,如此說道,與此同時,無形的威壓開始擴散,巨大的石樹微微顫動,讓整個地下洞窟都在搖晃,在烏爾肯下意識的警戒,卻被沉重的壓力差點壓趴下的時候,它用嚴肅而神聖的語氣道:“代表精靈們,和我們簽訂這份自遠古延續至今的契約……”

“可你們……究竟是誰?”

在突然激增的壓力面前,烏爾肯勉力支撐,才從口中吐出了零散的詞彙,他感受得到,對方並沒有針對他,只是因爲自身的存在太過強大,導致只要稍微一認真,便會不由自主的將他這個弱小的精靈壓迫到這個地步。

“精靈的代表者啊,你可呼喚我們爲羣森之魂。”

“而在你面前的,是歷代先賢和王者,以及母樹的意志。”

“我們是精靈的庇護者,是守護自然之民的屏障,新的輪迴已經開始,新的契約和時刻也即將到來。”

“只要精靈們沒有忘記母樹,那麼母樹就必然會庇護精靈。”

無數不同的聲音,同時在烏爾肯的腦中迴盪,但他奇蹟一般的聽清了所有的話語。

“原來如此……是這樣嗎……母樹一直存在,一直都在我們身旁……”紅髮的精靈眼神渙散,他喃喃自語道,但下一個瞬間,烏爾肯的雙眼便恢復堅定:“雖然不知道我夠不夠格,但我仍會嘗試。”

“我,烏爾肯·烏拉諾斯,以海灣起義軍首領的名義,代表如今的精靈一族……簽訂這契約!”

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聲欣慰的嘆息迴盪在整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

空靈而神聖的聲音迴盪。

“以天空,大地,海洋以及世界的名義,這份誓言永不背棄。”

七十年前的事情,如今重現。

就在已經蒼老了不少的烏爾肯,第二次摸上天源神樹的時候,就在他覺得母樹已經徹底沉眠,不再會迴應他的時候,一陣風颳起了。

不僅僅是地下洞穴。

站立在末代精靈王朝首都廢墟上的護衛們,正駕駛着飛空艇,攻擊着正在不斷從山脈中冒出的石魔,他們頂着詭異的強風,和諸多魔物對抗,因爲大統領還沒有回來,所以他們遲遲不肯離去。

但即便如此,越來越多的石魔也逐漸將整個廢墟佔領,哪怕是大統領歸來,也必然沒有活路,遠方甚至還出現了不少飛行石魔的蹤跡,已經開始有人在猶豫,究竟是繼續等待下去,還是聽從大統領最後的命令,在危險來臨之前儘快逃離。

就在他們仍在爭吵的時候。

一陣和睦的風,從不知名的地方颳起。

這風不急不緩,卻不受任何其他風的影響,它抹除了半空中那因魔力騷動而帶來的狂風,又掃過了地面上的石魔,一瞬之間,所有的石魔都停止了運轉,它們的身上長出了綠色的蔓藤和青草,而遠方的飛行石魔也一個接着一個的掉下。

從王都廢墟爲中心,整個起源山脈所有的陰霾都一掃而空。如同夏日森林中的草木清新之風拂過,一切石魔都化作石雕,不在動作,飛空艇上的護衛們目瞪口呆,他們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烏爾肯同時,在腦海中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新時代的引導者,精靈之王。”

那個聲音一如既往的空靈而神聖,彷彿是無數人一起發出的迴音:“汝欲,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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