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離開之後，柳夢寒望向老者，問道：“老人家，您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和藹神情，他笑着問道：“女娃娃，你叫什麼？”
“晚輩柳夢寒。”
“落霞秋水劍訣練到多少層了？”老人問道。
柳夢寒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
老人哈哈一笑，說道：“不礙事，今日你無論與我說什麼，我都不會傳出去，儘管放心吧——因爲我根本無法離開這座塔。”
柳夢寒想了想，如實答道：“晚輩天賦不高，只練到第三層。”
老者點點頭，“看來你的確天賦不高，一般的弟子，到達元嬰境時，劍訣怎麼也到了第四層。”
柳夢寒見老者對落霞秋水劍訣如此瞭解， 忍不住發問道：“敢問前輩是何人？”
老者眼中露出幾分滄桑，說道：“我是你的……師祖，落霞仙境第七代掌門！”
柳夢寒聞言，大驚失色。
“胡說！”她怒道：“本派現在已經傳至第十五代掌門，第七代掌門已經是千年之前的人物了，怎麼可能是你！”
老者哈哈大笑，“怎麼，一千年的時間，對於修仙之人來說，很漫長嗎？”
柳夢寒一時間無言以對。
千年時間，的確不長。
當修士到達元嬰境時，會有五百載的壽元，到達化神境後，更是有八百年的壽命，至於返虛境和合道境，那就只能用千年來計算了。
既然老者剛纔與楚無道一番較量，並未落下風，那麼他說自己是千年前的人物，倒也不是口出狂言。
只是……落霞仙境的歷代掌門，未曾聽說過有人墮入魔道啊？
老人此時看着柳夢寒，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如同看着自己的孫女一般。他低聲道：“落霞仙境，如今還是名門大派麼？”
提到自己的師門，柳夢寒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朗聲道：“落霞仙境依然是天下正派之首！”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聽到柳夢寒的回答，眼中居然多了一絲淚光。“那……女娃子，你能和我這個老傢伙說一說，你是爲什麼加入魔道的麼？”
柳夢寒的臥底身份是絕對的秘密，自然不能隨意向別人透露。
但是如果面前這位老人真的是落霞仙境的第七代掌門，也就是柳夢寒的祖師的話，柳夢寒又必須如實稟告。
正猶豫間，老人忽然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我之所以好奇，是因爲……你與這座妖塔的主人，是一樣的人啊。”
難道……以老人這樣高的修爲，竟不是這座妖塔的主人麼？那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纔能有如此大的手筆，竟讓一位返虛境的修士來爲自己守護妖塔？
柳夢寒心中疑竇叢生，她問道：“前輩，你可知道這妖塔的來歷？”
老人緩緩點頭，“當然了，這座妖塔的主人，是我落霞仙境千年來最爲優秀的弟子……”
“這妖塔裡邪氣凜然，怎麼會是落霞仙境的弟子創造的？！”
“別急，我還沒有說完。”老人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他不僅是落霞仙境最爲優秀的弟子，同時也是天下魔道的始祖……他的名字叫張思凡，但天下人恐怕更熟悉他的另一個名字……鬼郎君。”
“鬼郎君”的名號，柳夢寒可再清楚不過了。
千年之前，天下本沒有邪魔外道，蒼生一片和諧。
可某一日，一個名爲“鬼郎君”的天才橫空出世，他一手創造了無數邪惡的功法，更是直接建立了魔教。
數百年間，他帶領魔教不斷殘殺正派人士，攪的天下雞犬不寧，正邪方殺的血流成河，千里白骨。
再之後，他忽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在他消失後，諾大的魔教樹倒猢猻散，一分爲四，便是今日的魔道四大門派。
“這座妖塔，正是那鬼郎君，張思凡所鑄造的。”老人低聲道。
柳夢寒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妖塔中的邪氣如此之強！那位鬼郎君，據說已經到達了合道境！
那是距離仙人只有一步之遙的境界！
而現在，柳夢寒面前的這位老人居然說鬼郎君是落霞仙境的弟子，這讓她根本無法接受！
千年以來最大的魔頭，來自落霞仙境？
怎麼可能！
“那麼前輩，你又爲何在此？難道你當年也投靠了鬼郎君？”柳夢寒追問道。
老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他說道：“因爲我是他的師父，思凡對我恨之入骨，所以纔會將我囚禁在此處，千年萬年不得離開。”
“那你一定知道鬼郎君爲何叛出落霞仙境了？”
老人點點頭，“我當年……做了一件蠢事。思凡是落霞仙境中最優秀的弟子，他的天賦無與倫比，道心更是堅定不移，只是……他愛上了我的女兒。”
“這和反叛有何關係？”
“因爲……我的女兒辜負了他。”老人苦笑，“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即使是思凡，也不能例外。”
柳夢寒聽到這裡，已經大致明白了。
一個天才，由於倍受情傷，所以黑化成了一個超級大反派。
那麼，這座妖塔的存在，又是因爲什麼？
“姑娘，我有一事相求。”老人忽然開口乞求道：“你也是落霞仙境弟子，我不會傷害你，一會兒便會放你離開。只是，你若繼續往上走，會在第八層遇到一個女孩……那便是我的女兒。請你務必……殺了她！”
“什麼？”柳夢寒本以爲老人會託自己給女兒帶幾句話，可她沒想到，老人居然要自己殺了他的女兒？
老人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等你見到她時，自然就會明白，她已經不是我那個天真可愛的女兒了。”
說到這裡，柳夢寒已經徹底相信了老人的身份。
老人所講述的故事嚴絲合縫，更何況——老人根本沒有欺騙她的動機。
以老人的修爲，想要殺掉柳夢寒，簡直易如反掌。
但是，老人將自己留下來，只是爲了這件事麼？
若是僅僅如此 那麼剛纔完全可以當着楚無道等人的面說出來，何必非要留下柳夢寒單獨一人？
果然，柳夢寒剛想到這裡，老人就又開口了。
“姑娘，作爲答謝，我願將我的修爲全部傳授於你。只是，雖然我巔峰期時修爲已經達到返虛境，但經過了千年，這塔裡實在無法修煉，我的修爲已經退化到了化神境，還望你不要嫌棄。”
傳功？
柳夢寒愕然道：“您若將修爲傳授給我，您自己該怎麼辦？”
老人莞爾一笑，“傻姑娘，當我準備放你們走的那一刻，就註定我活不過今天了。鬼郎君千年前在我身上設下了禁制，若是有人突破這妖塔第五層，我的神識便會隨之煙消雲散。同樣，我若是離開這座妖塔，也會灰飛煙滅。我修行千年，這一身修爲若是就這麼消散，還不如送給有緣人。”
柳夢寒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老頭是自己師祖的事實，此刻老人卻說自己命不久矣？
她正色道：“老人家，一定有辦法將你帶出去，千萬不要放棄，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將我的魔主找來，他修爲高超，一定會有辦法！”
“你的魔主？那位年輕人麼？”老者回想起自己剛纔與楚無道短暫的較量，“他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強大的實力，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我在他身上……彷彿看到了鬼郎君當年的樣子。不過，即使是他，也不會有辦法的，想要擺脫妖塔的束縛，只有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