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流有時候覺得李文生是個聰明人,但是有些時候又覺得他實在聰明過了頭。
因爲擔心即將下暴雨,發生不可控情況,所以拒絕讓節目組工作人員進山找人,並表明嘉賓們身上都有定位和無人機跟隨,他們不會出問題,可以等暴雨過去了再說。
這合理嗎?
聽起來好像合理,但不能深究。
節目組人手充分,且配備了專業的安全顧問,現在暴雨還沒開始,嘉賓們進山也不過是幾十分鐘的事情,就算嘉賓們爲了躲雨避蛇亂跑找落腳處,只要速度快一點跟着定位找,至多一個小時就能把人都給找回來。
實在覺得雨時的山路泥濘溼滑難走,也大可以去附近的雲山村裡找老獵戶,花錢請一堆青壯年來,人越多越好辦事,戀星不可能連這點經費都掏不出來。
夏流自己也能看到嘉賓定位,他們雖然走了四條不同的路,但都沒有進入深山老林裡,即便離開原定區域亂跑,也不會太誇張,他們又不是上山找草藥的,怎麼可能跑太遠。
所以,李文生根本就不是因爲難找才拒絕。
沉默片刻,夏流問:
“你是不是覺得,咱們這麼快緊急決定換下午的環節,山裡居然這麼快就出現了不該出現的蛇,有大問題,纔不肯去?”
李文生也沉默了幾秒鐘,沒有否認:
“是。”
“動作這麼快,我懷疑臺裡,或者節目組裡,又或者兩邊都有內鬼。”
“與其現在急急忙忙不知道會出什麼差錯,不如等外力介入,這樣纔是真的保護嘉賓。”
“更何況我們現在都不知道暗中的人究竟要幹什麼,揣着什麼樣的心思,如您之前跟孟臺還有官方商量的一樣,打草驚蛇纔是最容易出事的。”
“甚至跟嘉賓也……我打算假裝讓節目組跟他們斷聯,看看有沒有人露出馬腳來,您覺得呢?”
臺裡有人搞事情倒還好,至少離得遠,短期內不可能干涉到他們這來。
但如果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有問題,麻煩就大了。
這種不確定是哪裡走漏消息的情況下,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好的辦法,現在有直播間盯着,嘉賓們兩兩一組行動反倒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除非是倒黴到家了,否則只會有天災很難遇上光明正大的人禍。
夏流也聽明白他意思了,頓了很久,才說:
“行,那就照你說的,我去跟官方溝通看怎麼處理,現在暫時先這樣。”
…………
蒼雲山裡,另一條路徑上。
聶文瑾與陸思源並肩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後者看起來是鐵了心要把裝樣子進行到底,壓根不看路,一心表現自己,全程盯着聶文瑾,一口一個文瑾姐,聊的東西都是跟演技相關的,比如片場經驗,人物小傳要怎麼搞等等,問得聶文瑾都有點心煩了。
這也太裝了點吧?
陸思源又不是什麼新人,他以前也演過戲,哪怕是古偶仙偶,可那難道不算演戲經驗?哪怕以前完全沒有學過,公司也會給請專門的演技老師培訓,更何況誰都知道陸思源同樣是影視學院出身,現在問這些,他就不怕被質疑大學裡沒聽課?
但估計對方也有人隨時在盯着輿論,用各種話術公關……算了。
聶文瑾滿心煩躁,還得一邊爬坡一邊用演技應付他,避免有陸思源粉絲看出來她不耐煩,平白添上一筆影后耍大牌的黑料。
恰在她幾乎忍不住的時候,陸思源喋喋不休的嘴巴突然停了下來。
“……你怎麼了?”
聶文瑾雖然煩他,但這有點太奇怪了,所以她還是問了出口。
陸思源身子僵住片刻,聲音都有點發抖:
“我好像……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然後被咬了。”
“文瑾姐你看看我腳底下是不是有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咬着牙關,似乎在忍耐疼痛,聶文瑾被唬了一跳,趕緊低頭去看他腳下的位置。
然後看到了一條蛇。
陸思源的腳正好踩在那條蛇身上,蛇大概是被踩到之後擡頭直接給了他一口,直到現在都沒撒嘴,那雙黑豆般的眼睛明明應該看不出情緒,聶文瑾卻在裡頭看到了幾分憤怒。
她下意識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結結巴巴說:
“是……是條蛇!”
“你不是換了軍靴嗎,怎麼還會被咬,這靴子很硬很厚實的!”
陸思源額頭冒汗:
“它咬的位置剛好在靴子沒蓋住的地方,文瑾姐,你能幫我找根樹枝過來,把它打走嗎……這畜牲下死口咬,我有點扛不住了……”
聶文瑾真想給他一巴掌。
他被咬了頂不住,難道自己就能頂得住?且不說她沒有應對這些東西的經驗,哪怕是有,陸思源剛踩了這條蛇一腳,本來就被咬了在對峙,她現在拿樹枝去打蛇,萬一這條蛇打蛇隨棍上怎麼辦!
“我,我沒對付過這些東西,不知道怎麼辦啊!”
她也嚇得發抖,絞盡腦汁想了個辦法:
“要不你先鬆開腳呢?我感覺它只是被踩到受了驚嚇纔會突然攻擊,我去找個樹枝,你鬆開腳之後要是它還想繼續咬你,再打也不遲吧?”
“我以前聽說蛇報復心很強,要是沒有一次打死,後面會跟着人的味道來報仇,咱們現在就在山裡,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說着,聶文瑾小心後退到了幾米開外,硬着頭皮找了根不粗不細的樹枝舉起來——她沒敢對着那條蛇,怕等會陸思源一鬆開腳,蛇就直接爬她棍子上來了。
陸思源臉色難看至極,明白她其實並不想摻合,只是礙於鏡頭纔會提出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
但現在被咬的是他,踩着蛇的也是他,身邊唯一一個能幫忙的就是聶文瑾,他再惱火也不可能當場發作。
於是,陸思源只能忍着火氣說:
“好,我試試。”
他試探着一點點鬆開自己的腳。在剛鬆開力氣的時候,那條蛇的咬合力明顯加重了幾分,但當陸思源的腳完全離開蛇身之後,它猶豫了一下,隨即刷一下隱入了地上的枯枝爛葉之中,動作迅速地遊走離開,似乎完全沒有繼續糾纏的打算。
陸思源和聶文瑾同時長出一口氣。
聶文瑾沒丟開樹枝,反而抓的更緊了,一邊隨時戒備着還有沒有其他蛇蟲鼠蟻,一邊看向陸思源說:
“你現在有沒有哪裡不適,要不看看傷口有沒有變色吧?如果是毒蛇,那你傷口應該變黑了……我不懂啊,我就是看有些劇裡都這麼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