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與守
李微然自此再也沒有和秦桑聯繫過。日子一天天如水的過去,學生們兩耳不聞窗外事,秦桑跟着上課下課緊湊的過,也頗有些山中不知歲月的感覺。
安小離在第三週週五的時候回來的,秦桑去車站接她。一路上安小離虎着臉,秦桑不用問都知道陳遇白又惹了她。其實,這樣兜兜轉轉的貓捉老鼠遊戲應該是蠻有趣的,手指一鬆一放,看對方一緊一張,還有什麼比掌控另一個人情緒更爲有成就感的事情?
吃完晚飯,葉樹主動提出去看班,讓秦桑和小離一起玩玩。兩個女孩子就繞着大操場一圈圈的轉。
安小離麼,無非也就是陳遇白那座大冰山又沒動靜了,她是個憋不住的脾氣,又想象力豐富,總是自己嚇自己。遇上陳遇白這樣沉得住氣的,完全沒轍。
秦桑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去指導她的愛情,她現在自顧不暇。這兩天都是在煎熬裡一點點的過,一個個慢鏡頭的回放李微然,他溫柔的笑,他無奈的皺眉,他說桑桑我喜歡你,他說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你喜歡我喜歡的要命。還有她對他說的那些傷人的話。
他們兩個這就算是,完成了一場錯過了吧?
“我們回去吧。”小離鬱悶的仰天長嘆,兩個鬱悶的人一起散步真的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鬱悶疊加鬱悶,她連訴說的慾望都沒有。
晚上的操場空無一人,紅色的塑膠跑道旁邊只有路燈一盞接着一盞孤單的立着,不遠處的教學樓燈火通明,人影攢動,熱鬧彷彿都是在另一個世界的,秦桑和小離倍覺孤單。
“加油。”走到樓下,秦桑拍拍小離的肩,淡然的說。
小離微微撅嘴,她一不高興就不自覺的這樣,“知道啦——你也是呀。”她不知道秦桑爲什麼不高興,也知道問她她也不一定說。
秦桑含笑點點頭。
……
小離星期一要上班的,秦桑也覺得心情平復了,就說好了星期天下午一起走。
秦桑在房間裡收拾着小小的行李箱,葉樹敲敲門進來
c,“要走了?”
“恩。”
“你想忘掉的那個人,忘掉了?”葉樹習慣性的把頭髮夾到耳朵後面,捧起手上的熱咖啡喝了一口,愜意的和女兒聊着天。她像桑桑這樣的年紀時,也遇見過所謂的愛情,可是時光荏苒之後,她漸漸懂得,最愛自己的人,從始至終都該是她自己。
“……你說呢?”秦桑猶疑了,這個問題,她這兩天一直在問自己。
“我說——照我說,要是主觀意識能忘記的人,怎麼值得你專程去忘記?既然你有非忘他不可的理由,又怎麼忘得掉?”
秦桑手上的動作微微停滯,直起腰來撥了一下頭髮,蓋上了行李箱,淡淡的笑了,“恩,有道理。”
剛說完手機響了,一串秦桑不認識的號碼,“您好,我是秦桑。”
“陳遇白。請問安小離家到底是那一幢樓?”他的聲音隔着電話也聽得出壓制着的冰冷怒意。
秦桑立馬意識到他人已經到了R市,而且兵臨城下了。這怎麼成?小離懵裡懵懂的,家裡還有個迂腐不堪的“不知所謂”,陳遇白要是就這麼殺進去,難保不是兩敗俱傷血流成河。
“你到最高的那幢教學樓下等我,我馬上過來。”秦桑掛了電話換了雙鞋子就往外跑。到了教學樓下陳遇白果然等在那裡,身影挺拔,眉目英俊,惹的來來往往的青春期女孩子都紅着臉偷偷的看,只是他擰着眉冰冷冷的樣子殺氣太重,一個搭訕的都不敢上前。
秦桑過去和他打了招呼,來來往往的孩子們看見小桑老師和這個大帥哥在一起,更是好奇,紛紛裝作路過走來走去的看。秦桑對他們這樣幼稚的行爲很是好笑,她倒沒什麼,可是瞧着陳遇白越來越不耐煩,“有點熱,我們去那邊小店喝飲料吧?我請客。”她微笑着提議,陳遇白點點頭。
“你就不能讓着她點?”秦桑和陳遇白一人一瓶飲料,並肩坐在小店外面的長椅上,“她要什麼,你大方點給了不就行了麼?郎有情妾有意,偏偏彆扭着,你不覺得這樣浪費大好光陰是種罪過麼?”
陳遇白氣還沒有消,俊臉上表情依舊冰冷,安小離這幾天都在跟他鬧彆扭,愛理不理的樣子,下了班也不好好做飯,窩在廚房半天出來端着一盆蛋炒飯,說她兩句就翻臉,被他強大的冰冷氣場鎮壓下去了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現在倒好,一聲不吭的跑回家去了,打電話也不接,他好一番折騰才知道她的行蹤。
“你有原則,她也有。爲什麼一定是她遷就你呢?況且你也知道,她不是願意無條件遷就誰的人。你也不能怪她使小性子,誰願意守着個連喜歡都不願意說出口的男人?”秦桑眼睛看着遠處,悠悠的說。
“我知道。”
“你當然知道。你陳遇白什麼都知道,就是什麼都不願意表達,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不是太過——自信?”
“我有自信的資本。”
“她沒有。”
“哼,有我在。”
“沒你在之前的那麼多年,她照樣過的好好的。陳遇白,你又不是上帝,憑什麼一廂情願的做兩個人的決定。”秦桑口才了得,寸步不讓,其實,還有什麼比和一個言情小說女作家爭論愛情理論更爲無力的事情?
陳遇白眯了眯眼,修長的手指扶了扶眼鏡,目光如電的看了秦桑一眼,“你——你確定,照你說的那樣做——會更好一點?”
“不確定。但一定比現在好。”秦桑沒有給他任何保證,愛情裡的事情,哪裡是人能夠保證得了的。她垂下頭,擰了兩下手裡的飲料,停下來手指點着瓶蓋,一下一下的。陳遇白把手裡自己那瓶擰開來,又虛虛旋上遞給她。接過她手裡那瓶,果然,這瓶很緊,他微微用力才擰開。
秦桑爲他的細心會心微笑,舉起瓶子調皮的和他的碰了碰,她這兩天心裡堵得慌,這樣教訓一下陳遇白,似乎好受多了。呵,他是他的兄弟呢。
陳遇白爲她孩子氣的動作略略驚訝,也笑了,對她也舉了舉示意,兩個人長相出色的年輕男女笑嘻嘻的在小賣部門前喝汽水。
……
葉樹從樓上下來,告訴正提着行李箱出來的秦桑說小離一大早已經走了。
“走了?”秦桑驚訝,怎麼?哪根線又搭錯了?最愛蹭她車的傢伙搭公交車走了?還是在她最愛的星期天早晨?難不成陳遇白動作迅速成這樣?
“這個帶着路上喝吧。”葉樹把一罐銀杏紅棗汁遞給她,“開車小心點。”
秦桑接過放在隨身的小包裡,點點頭,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桑桑,”葉樹扶着門框,笑的溫婉可人,秦桑回頭望去,一瞬間彷彿看到了二十年後的自己,“恩?”
“不高興了就來這裡住住,進不可攻,退還是可守的。”葉樹衝女兒眨眨眼。秦桑笑着點點頭,在她溫柔的目光裡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