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皓距離黎玥越近,越能看清楚黎玥眸底深處的絕望之情。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黎玥全部的希望和動力了!想到這一點,他唯有不顧自身安危的快速下滑。
近了!近了!更近了!
終於,顧承皓順利來到黎玥攀附的樹幹處。他停下來,山上的人感受不到拉力,就不再往下順繩索了。
顧承皓解開腰間繁瑣的繩釦,將之前預留出的一段兒結實繩索纏在黎玥的腰上。
“老婆,鬆開手,抱緊我!”顧承皓繫好繩釦後,催促黎玥抱住他。
黎玥很想乖乖照做,可是她發現自己攀着樹幹太久,雙手和胳膊早就麻木了。別說擡起來抱顧承皓,就是鬆開手都做不到。
顧承皓看出黎玥情緒一直緊繃着,雙手完全不好使了,連忙耐心的安撫她,“沒事了,老婆你安全了。我幫你把手鬆開,有我在你不要怕。”
他一邊開導黎玥,一邊將黎玥緊緊攀附在樹幹上的手指一根根的撥開。
當黎玥雙手徹底離開樹幹時,她終於一把摟住顧承皓的脖頸,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顧承皓,你怎麼纔來啊?你爲什麼不早一點來?”
顧承皓反手抱住黎玥,感受到小妻子真實的觸感後,懸着的心纔算徹底落了地。
他緊緊抱着黎玥,只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骨頭裡,“老婆,別哭,我這不是來了嗎?你沒事了,我們都不會有事!”
在顧承皓看來,黎玥好好的,他也好好的,那麼一切就都是好好的,可是黎玥並不這麼想。
她紅着雙眼,一抽一抽的哭道:“太晚了!你來的太晚了!張姐掉下去了,她爲了讓我活着,主動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她爲了我,她是爲了我才掉下去的……”
黎玥有些語無倫次,但是她想表達的意思顧承皓卻聽懂了。
他擰着眉頭,順着黎玥攀附的樹幹看過去。當他看到那截兒樹幹末端被連根拔出山壁時,心裡瞬間就明白之前的狀況了。
應該是張雲婷和黎玥一起攀着這棵樹幹求生,結果張雲婷見樹根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拔出山體外,所以主動放手摔下山了。
如果張雲婷不這樣做,那麼等待她和黎玥的下場就是兩個人一起摔下山。而她選擇放手,則是保全住了黎玥的生命。
想通這一點,顧承皓忍不住朝山下看了一眼。可惜滿眼茂密的翠綠,根本看不到張雲婷摔在何處。
顧承皓是個心腸冷硬的,可是此時此刻,得知張雲婷把生存的希望留給了自己的小妻子,他說沒被觸動到是騙人的。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高尚的情操。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生死關頭。這種事情,換做顧承皓和旁的人一起,他就算明知道不放手兩個人都得死,他也絕對不會主動放手把生存的希望留給旁人。
當然,除非對方是他的小妻子……黎玥!
但張雲婷的狀況不同,黎玥於張雲婷而言,非親非故,甚至算的上是情敵。張雲婷能在生死關頭捨身成仁,顧承皓真心欽佩,甚至感恩對方一輩子。
因爲他不敢想象,今天摔下山的是黎玥,他該怎麼辦纔好?殉情嗎?絕對不可能了。但是,他這輩子註定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般的活着……
“嗚嗚嗚,張姐……張姐是爲了救我才摔下去的,她是爲了我……”黎玥情緒很不穩定。
她抱着顧承皓一直在哭訴,“顧承皓,你知道嗎?我和張姐掉下來,是她拽住這棵樹幹的。她爲了救我,讓我順着她的身體朝上爬,攀在這個樹幹上保命。”
顧承皓斂下眉眼,聽到黎玥這話,能想象出當時怎樣驚心動魄的畫面。
黎玥停頓了一下,繼續哭:“有好幾次我堅持不下去,都想鬆開手放棄了。可是她鼓勵我,不停的激勵我堅持下去。我的命,是張姐拿她自己的命換來的……”
“老婆,別這樣。”顧承皓啞着聲音,卻不知該如何安撫情緒失控的黎玥。
黎玥悶在顧承皓的懷裡,哭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我,我真的很對不起她。樹根被我們的重量拔出來時,我是知道情況多兇險的,也知道如果有一個人能放手,也許另一個人就能活。
張姐她比我輕,手勁兒也比我大。如果必須有一個人放手,應該是我纔對。可是……可是我沒有勇氣放開手,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是我害死張姐的,都是我害了她……”
“黎玥!黎玥你不要這樣!”顧承皓被黎玥哭的心很亂。
自小能把控住情緒的他,被黎玥流不盡的淚水感染的也紅了眼眶。
尤其是他聽黎玥懊悔自責沒有率先放手,把生存的機會留給張雲婷,就覺得心裡很後怕。
他不會告訴黎玥,他此刻多麼卑鄙的感恩黎玥是個不敢率先放手的膽小鬼。如果她義無反顧的放手了……不能想!真的不能想!那樣的結果,假設的想一想,顧承皓都承受不住。
顧承皓抱緊黎玥,一遍遍的安撫她的情緒。卻發現,黎玥突然偎在他懷中不哭了,並且一動都不動了。
“老婆?”顧承皓拍了拍黎玥,可是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顧承皓嚇一跳,連忙擡手撐起黎玥的臉頰。卻發現她滿臉淚痕,雙目緊閉沒有一絲生機的樣子。
“黎玥!黎玥?”顧承皓急聲呼喚,內心再次懸了起來。
他甚至顫抖着手,探向黎玥的鼻腔前。當他感受到黎玥淺淺的呼吸時,終於將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後背上,已經被黎玥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候,警方派來的人員趕來了,正陸陸續續順着很長很長的雲梯下來營救傷者。
當他們下達半山腰,看到抱在一起緊靠繩索維繫安全的小夫妻時,立刻上前搭手參與營救。
一名警方人員伸手抱黎玥的身子,很客氣的喚道:“這位先生,請將傷者交付給我們,您先行順着雲梯上去好嗎?”
“別碰她,我可以自己帶她上去。”顧承皓冷着聲音呵斥。
那名警方人員尷尬的頓住動作,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承皓擰着眉頭,突然擡眼對那人說:“你們全部下山,還有一個女傷者掉下去了。不管是生是死,你們必須把人找到。”
警方人員一聽山下還有一個生死未卜的傷者,連忙急聲應下,“先生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人。”
至於是生是死,那就全看女傷者的運氣了。
顧承皓深吸一口氣,雙手緊了緊黎玥腰間的繩釦,義無反顧的帶着她朝雲梯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