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修不僅知道了她的意圖,甚至連許冰潔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夏如水的冷汗不由得滾了出來,只覺得血液都在凝固。
允修走了過來,輕輕拘起她的手,“所以,水兒,我們需要談談。”他的指頭雖然沒有用力,但態度是堅決的,夏如水想要掙扎連門兒都沒有。
連等她點頭的時間都不想給,允修已經將她拉上了車。夏如水再次憤怒起來要扳開他的手指,他臉部一扯,扯出的是極致的狠戾,而後將她壓了進去。
“修兒,輕點。”
終究是親生女兒,樑慧心有些不忍,叫道。
“乾媽,上車吧。”允修回臉,面對樑慧心時又變成了隨和懂事的表情。樑慧心看看車裡的夏如水,最後低頭上去。夏如水想從另一側離開,樑慧心握住了她的臂,“如水,你真的打算把媽媽交給宮峻肆嗎?”
夏如水再次僵住。
允修趁機將車開了出去。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沒辦法接受,但如水,媽媽和你哥說的都是事實,我們從來沒有冤枉過宮家啊。”
樑慧心的話讓她一陣陣發涼,痛苦地閉了眼。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就變成仇人了?
“……我要找宮家親自對證!”
她還是不想相信這件事,除非宮儼親口承認!
前頭的允修冷笑了起來,“水兒,你怎麼可以這麼單純呢?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願意承認自己做了壞事?更何況高高在上的宮家人?你直白地問出來的結果只會到頭來被宮家弄得連骨頭都不剩,卻壓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是啊,如水,宮家人就是這麼殘忍,你父親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要事實,我給你的資料還不夠嗎?”
怎麼會夠呢?
最敬重的人變成了殺人兇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而她和最愛的人變成了仇家,單憑着幾頁冰冷的紙又如何具有說服力?
“如果你還是不信,那跟我走,我給你更有力的證據。”樑慧心下了決心一般道。允修將他們帶回了樑慧心的那座房子,青磚紅瓦,江南風景,卻再也不能吸引她駐足,她只覺得壓抑,壓抑得無法呼吸。
樑慧心把她帶進了一間屋子裡,允修沒有跟進來。她低頭從一個盒子裡掏出一樣東西來,竟是一支老舊的錄音筆。
“這支筆是我從你父親的遺物裡翻出來的,裡頭的錄音說明了一切。”她輕輕按開。裡頭,很快傳出了兩個男人的聲音,“宮先生就這麼想得到這個東西嗎?”
“這麼好的東西,不想得到就是不正常了,我宮儼也是個商人,利潤爲先,路先生的東西着實打動我啊。”
“宮先生,真是抱歉,我已經打算把東西轉給別人了。”
“路先生,我希望你考慮清楚,這件東西我們宮氏勢在必得,希望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當然,在價錢方面,好商量。”
“宮先生是商人,我卻不是,所以我更看重的不是利益,而是別的。宮先生,請回吧。”
“你……不識好歹!”
“請!”
“哼,路贏你給我聽着,你最好不要輕舉枉動,否則出了什麼事兒誰都救不了你!”
對話,就此結束。
路贏的聲音她沒有聽過,無從分辯,但宮儼的聲音跟現在沒差多少,即使人會隨着年齡的變化而使聲音變蒼老,但咬音吐字是不會有錯的。
所以,裡頭的人是宮儼無疑。
“但,這又能說明什麼?”終究,宮儼沒有在這次談話裡真刀真槍地來啊。她始終不太願意相信自己敬重的老人會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這的確不足以說明一切,但你父親和宮儼對話後的第二天你父親帶着東西去了那個朋友那兒,打算儘快結束這件事。而就在那天,他遇車禍死了,手上的東西卻無影無蹤。而事後,那裡的監控離奇損壞,警察局的人說損失的正是你父親遇車禍那一段。我之後託人查了一下,從臨近的監控裡看到了宮儼的車曾經過,更巧合的是,沒過兩天,宮家就宣佈將大力推進你父親的那項發明。”
“如水,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巧合,你父親去送東西就遭遇了車禍,而宮儼恰好路過,他的東西消失了,宮儼卻拿出了他的東西,這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樑慧心似乎覺得說服力還不夠,又拿出幾張照片來,“這輛肇事大卡車在事發前曾出入過宮宅,而且有三次之多,這是我派人查到的。難道說,這又是一次巧合嗎?”
如此多的證據堵住了夏如水的嘴,她覺得喉嚨乾澀,再也無法吐出一個字來。真的是宮儼做的嗎?真的是嗎?
“如果是宮儼做的,你們爲什麼不拿着這些證據去告他?”
“宮家豈是我們能告得贏的?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早過了訴訟有效期,是沒有人會代理的!”
“那當年呢?當年您爲什麼不去告?”
“當年……”樑慧心垂了臉,“當年我一直沉浸在失去你父親和你的痛苦當中,哪裡有心思去管那些?等我的神智稍微清醒些卻發現所有的人都被宮家買通了,根本沒有人會相信我了。我去過警察局,他們只當我是瘋子!而我還差點被……強J。那些人跟我透露,他們就是宮家派去的,要我死!我只能隱姓埋名藏起來。”
“如果是這樣,你出現在宮家,宮儼就該認出你啊。”
樑慧心笑了起來,“在宮儼眼裡,我算老幾?他或許壓根就沒有見過我的照片,只讓手下人去辦事。這也是我敢留在宮承風身邊,敢大膽露臉的原因啊。”
“那麼……現在,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血債血還!”樑慧心眼裡露出了一片狠戾,完全找不到平日的優雅端莊。夏如水心裡又了次泛寒,她每每露出這樣的表情,自己便會產生出陌生感和恐懼感。
“他們宮氏,在二十年前不過小企業,全憑着你父親的東西才發的家,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我要把他們的公司弄垮,讓他償償被人報復的滋味,讓那個老東西悽慘而死!”
夏如水的心冰到了極點。
“宮儼若做了那些事的確可恨,但宮峻肆呢?他那時還小,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如水,你還在想着宮峻肆嗎?他可是你的仇家啊,他們宮家可是踩着你父親的血爬上來的啊!”樑慧心的聲音嘶厲起來,聲聲質問起夏如水來。夏如水無力的捂住了頭,“不要……逼我。”
“好,媽不逼你。”樑慧心總算冷靜了些,又掏出了一些新的照片,“你不是對你父親一無所知嗎?當年逃得匆忙許多東西都沒敢帶,但這些照片我卻一直留在身邊。你看,裡頭許多是你父親和你的合影。”
夏如水偏頭過去,看到了那個戴着眼鏡的斯文男子懷裡抱着一個胖乎乎的孩子。孩子不辨男女,水靈靈的卻是極爲好看,咧着嘴巴對着鏡頭笑。
還有是孩子再大一些的,抱着男人的脖子一個勁兒地啃,憨態可掬,男人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照片不少,每一張裡都展現了孩子對男人的依賴,男人對孩子的愛。這就是她與父親的照片嗎?她忍不住去撫摸,也被裡面的父女情懷所打動。
“這個孩子就是你啊,這些都是你一歲之前的照片。”樑慧心輕聲道,“你看啊,你父親多麼愛你呢。他每天晚上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回來,說是要回來看女兒,他甚至每天親自餵你吃飯,給你換尿布,他對你的愛勝過任何!而他之所以那麼堅決地屏棄利益也要把那項發名轉給最好的朋友,完全是因爲對方在我差點難產出事時幫了我們大忙。你父親重情重義,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都無法忘記他的原因啊。”
看到這些照片,夏如水感覺自己跟路贏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些,不再那麼陌生了。
“但,我還是沒有辦法去傷害宮峻肆。”她推開照片,閉了眼。有沒有一種方式,可以不傷害到不想傷害到的人,又讓父親的冤屈得以清洗的方法?她找不到。
樑慧心並不逼她,“我知道你們現在感情很好,在這種時候逼你跟他對抗你做不到,但如水,你要知道,宮家人就是豺狼虎豹,不可能善待你的,尤其在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之後。不要以爲宮峻肆就有多麼無辜,你出去打聽一下,他這些年做的事還少嗎?多少人怕他?怕的是什麼,他的手段啊。他的手段比他爺爺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若是知道了一切,是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夏如水再一次被打回現實。
“你現在深得宮峻肆的信任,行事自然方便許多,肯定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水啊,你父親已經冤死了二十多年,不能再等下去了啊。”
夏如水還是退了一步。決心,不是那麼容易就下的,更何況宮家人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麼。
“抱歉。”她還是搖頭。
樑慧心的臉色陷入灰暗當中,好久才輕輕點頭,“我理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給我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