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擊掌（超大章求月票）
明亮的日光從窗外照進裝飾簡單的病房，何奧緩緩從牀上坐起來，撩開身上的病號服，看了一眼下方几乎將全身都包裹滿的繃帶。
德斯的藥還是很有效的，雖然身上的傷依舊還在，但是疼痛和身體透支的感覺已經削弱了很大部分。
何奧看了一眼戴在手上的手環，手環上有不少未讀消息，他快速翻動了一下。
最下面是市警察局塔克的消息，表示他已經和城防軍一起控制住了兩大財團的總部大樓，正在收集證據。
昨晚上北城城防軍包圍兩大財團總部之後，何奧讓市警察局也跟着去維持秩序和搜查了。
打仗和殺人城防軍專業，搜查取證這些就是市警察局更專業了。
中間一點是南城柯維的留言，除了給何奧彙報了一下戰場打掃進度以外，還表示諾蘭卡集團押運的糧食即將在早上抵達。
最上面是北城米德的留言，他表示北城的戰場基本上已經打掃乾淨，投降的斯科特的大部分士兵也被打散重組，並表示在戰場上找到了一些東西，何奧可能會喜歡，已經打包送了過來。
何奧一一給這些消息發了回覆，表示自己已經看到了消息，同時他也新發了一條消息給市長辦公室，讓他們給諾蘭卡集團的糧食發放入關許可。
然後他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拿起靠在牀邊的黃銅手杖，緩緩起身，走向病房門口。
自動門識別到他的到來自動開啓，而在門外，是一個正在打哈欠的穿着市長衛隊制服的年輕人。
他看到從門後走出來的何奧，手上的動作一僵。
“早上好。”
何奧擡起手杖，對他微笑道。
“早上好，林恩先生！”
年輕的衛兵立刻繃直了身子，對着何奧敬了一個禮，然後目送着何奧遠去。
然後他鬆了一口氣，撓撓頭，笑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何奧已經走進了不遠處的更衣室，並擡起手環撥通了市警察局長塔克的電話。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中，何奧也看向衣櫃裡的衣服。
林恩衣服基本上都是一個色調，西裝也基本上以灰色爲主，這麼做一是因爲林恩比較喜歡這個色調的衣服，二是爲了保持在民衆眼中的形象一致性。
何奧隨手拿起一件林恩比較喜歡的灰色定製西裝，快速穿上。
這時候，打給塔克的電話也被接通。
“林恩先生，”
塔克的聲音在話筒裡響起，“您醒了？您身體怎麼樣了？”
“還好，能正常行動，”
何奧看着鏡子，整理好了領帶，“伊維斯空間系統和科佩斯礦業那邊解決了嗎？”
“目前局勢已經控制住了，”
塔克快速回複道，“我們已經將所有的計算機都接入了北城的網絡，攻破了他們的加密系統，找到了大量兩大財團違法犯罪的證據，目前我們正在快速封存收納這些證據。”
“整理好所有資料，準備收網，人手不夠可以從城防軍那邊借調。”
何奧整理好領帶，緩聲說道。
“是！”
塔克迅速應道。
“對了，”
何奧拿起手杖，一邊向外走去，一邊開口道，“幫我安排一輛車，我待會兒要去市議會。”
“好的！我馬上去安排。”
電話那邊迅速應道。
何奧伸手掛斷了電話，走出臥室門，沿着走廊向着電梯位置走去。
清晨的光輝穿過古老的琉璃窗，勾勒出樹葉一般的光斑，灑在老人光潔的銀灰色皮靴之前。
“勝利！”“勝利！”“萬歲！”“林恩先生萬歲”······
也就在這時，些許帶着喧囂的吵鬧聲傳入何奧的耳畔。
何奧轉過身去，看向走廊的琉璃窗外。
密密麻麻的人羣此刻正彙集在在那茉莉花海前，舉着手寫字體的橫幅，以及各種各樣的小牌子，一邊喧囂，一邊狂歡。
“這算是，勝利狂歡？”
身後傳來一個略帶感慨的聲音。
何奧回頭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後的金髮幕僚長，目光回到了琉璃窗外，“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上就來了，但是怕吵到你，一直等到今天早上。”
金髮幕僚長緩聲道，“這些人打扮，不像是聖伊蘭區來的，大部分都應該來自南北城，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很感謝你。”
“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何奧拿起手杖，轉身看向金髮幕僚長，“你這麼早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北城城防軍吊了個大東西過來，說是給伱的，還說裡面很危險，不要輕易打開，”
金髮幕僚長揉揉額角，“堆在後面的廣場，我腦袋都快炸了。”
“他吊了個什麼過來？”
何奧微微一愣，有些好奇道。
他依稀意識到了米德送來的是什麼了。
“一個大箱子，看上去挺沉的。”
金髮幕僚長轉過身，走向電梯，“走吧，我帶你去看。”
很快，兩人坐電梯到了一層，順着走廊來到了白茉莉宮後面的小廣場花園。
一個邊長大約五米的巨大的銀色集裝箱出現在了何奧的面前。
這個箱子看起來做工非常的粗糙，似乎是臨時打造的，上面還貼了許多的銀色的薄片。
“是秘銀。”
何奧看了一眼那個銀色的薄片，走了過去，伸出手去，觸摸箱子表面。
一股寂冷的氣息順着他的肌膚滲透進他的身體。
果然。
他直接擡起手，扳開開關，拉開了箱門。
寂冷的風一瞬間拂過他的面容，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堆水泥和石塊堆成的小土山，而在這個土山上方，則一把銀色的玉質長矛正穩穩的插進土山中。
米德應該是不敢接觸這個長矛，所以讓人用機器把長矛連帶着下面的廢土碎石一起挖出來打包了。
何奧沿着土山向上，走到了長矛前。
這是斯科特的武器，他用深淵力量彙集而成的長矛。
或者說，這是來自深淵的高位存在，送給斯科特的武器。
這東西當時被何奧打飛之後，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因爲怕倫瑟察覺到不對跑路，何奧殺了斯科特之後又立刻去找了倫瑟，所以他也沒去找這個長矛。
但是他走之前也刻意叮囑了米德，讓米德小心檢索他和斯科特戰鬥的區域，把所有的可能涉及深淵相關的東西都封存起來處理，小心污染外泄。
安排軍隊去檢索處理，要比他一個人花時間找要方便多了。
不過事實上，那時候何奧也沒覺得這柄長矛一定會留下來，只是讓米德留心一下。
因爲這柄長矛實際上還是深淵力量的具象化，並不是實體的物質，理論上來說，在斯科特死後，那個斯科特身後的深淵存在應該是要想辦法回收這部分力量的。
很顯然，那位深淵存在和這柄長矛之間的聯繫出了一點小問題，導致了這柄長矛沒有被‘回收’。
何奧也大概能想到這‘問題’出在哪兒。
那個深淵存在在斯科特死後準備用斯科特的靈魂構築錨點，被何奧直接用靈魂力量撞斷了連接，斯科特的靈魂也因此快速消散了。
那深淵存在和長矛的聯繫很可能是以斯科特爲中繼點連接的，現在中繼點完全斷線了，長矛自然也連不上了。
何奧伸出手去，握住了這柄玉質長矛。
一瞬間，寂冷的氣息順着矛身蔓延進他的身體，整個世界瞬間靜止了下來，無數扭曲的線條從虛空中浮出。
何奧擡起頭去，看向身後。
在他靜止世界的天空下，一個巨大的人影正佇立在那裡，看着他，也看着他手中的長矛。
與昨晚上的情況相比，這個人影似乎更加清晰了一點。
而此刻，這個人影冷漠的注視着何奧，無形的目光穿越時空而來。
何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目光的意思。
‘放手’
無形的壓迫穿越時空作用在何奧的靈魂上，瘋狂混亂的囈語在何奧的腦海中開始迴盪。
然後何奧看着那個人影，‘噗——’的一下拔出了長矛。
原本寂靜的世界驟然冰冷起來，遠處巨大人影的動作一頓，似乎完全沒有料到何奧會‘忤逆’他的指令。
更加狂暴的污染順着周圍無形的寂冷的氣息試圖傳遞在何奧身上。
原本被縫合的傷口再次滲出些許鮮血。
而何奧只是平靜的將手中的長矛靠近了一旁的金色手杖。
在長矛靠近的瞬間，無數細密的玉質紋路在手杖中浮現，緊接着，些許寂冷的氣息從長矛和手杖中浮現，匯聚成無形的力場，阻礙着兩者之間的靠近。
看見這一幕，何奧握住手杖，將手杖變化爲長劍，然後將神識沒入其中，刻畫出強化法陣。
隨即，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玉質的長矛和強化後的長劍靠近。
砰——
虛空中似乎傳來某種輕微的聲響，那包裹着長矛的無形立場轟然破碎，緊接着，某種寂冷的氣息在長矛中浮現，穿過彷彿已經停滯的空間，融入金色的長劍中。
果然。
何奧微微鬆了一口氣。
那個深淵存在雖然似乎還能定位到長矛的存在，但是在失去聯繫之後，已經無法控制長矛了，而這個長矛在失去控制之後，本質上已經化作了接近無主的能量。
再加上深淵能量本質上似乎也具有某種較強的‘易塑性’和‘同化性’，當這個長矛靠近已經融入了深淵能量的長劍的時候，其身上的能量會很可能會被更強並且有人控制的長劍吸收。
簡單來說，這把長矛無主之後，會被長劍‘吃掉’。
所以這個長矛本身才會在一開始抗拒和長劍的接觸。
當然，何奧也只是猜測，並不能確定對不對。
幸運的是，驗證這個猜測非常的簡單。
而伴隨着何奧將長矛靠近手杖，那寂冷的力量不斷從長矛中脫離，融入手杖，原本細長的玉質長矛也像是溶解於水中的冰塊一樣，不斷的縮小。
那遠處的巨大人影注視着何奧手中不斷‘溶解’的長矛，寂冷的目光緩緩移向何奧。
何奧腦海中呼嘯的污染也越來越強，越來越爆裂，天空中涌出寂冷的風，似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
而何奧則似乎毫無察覺，依舊平靜的將矛與劍靠近。
最終，玉質的長矛完全崩潰，化作了純粹的能量融入了劍中。
何奧能明顯感覺到，手中金色長劍的力量和等級似乎都得到了一個質的飛躍。
玉質長矛中的深淵力量，似乎要比他最開始預料的，要多得多。
完成這一切之後，何奧將金色長劍再次化作了手杖，杵在地上，擡頭看向遠處的巨大人影，露出一個微笑，緩緩開口，“再會。”
那巨大人影擾動了一下，呼嘯的污染宛如風暴一般席捲向何奧，然後
砰——
一切呼嘯都在此刻戛然而止，靜止的世界轟然破碎，那巨大人影目光死死的注視着何奧，緩緩消散。
巨大人影能在副本世界中投射力量的時間似乎並不長，現在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了。
不過，比昨晚上投射的時間，長了許多。
“林恩先生，”
而這個時候，金髮幕僚長快速走了過來，她擡頭看向何奧，“你剛剛是在和誰說話嗎？”
“和一位有些着急、情緒不太好的夥計。”
何奧收回目光，緩聲迴應道。
“啊？”
金髮幕僚長微微一愣，然後她迅速意識到，何奧可能在說一些更高位階的超凡的事情，她沒有繼續多問，而是拿出一本書，遞給何奧，“這個也是米德送過來的。”
何奧看了一眼那本書，正是昨晚上他從斯科特書房裡拿出來的《大災變時代的失落城邦——聯邦中部遺蹟考古紀實》。
他昨天拿出書之後，就順便放在外面了。
這本書也是斯科特的所有藏書中，唯一有深淵線索的一本。
“嗯，這倒是避免我回去取書了。”
何奧收起書，笑道。
米德看起來大大咧咧是個莽夫，但做事卻顯得心細如髮。
“林恩先生，車準備好了。”
也就在這時，穿着警服的塞納從後門走出，看向何奧。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緩聲問道，“現在前門人有點多，我們要走側門嗎？”
“不用，”
何奧搖搖頭，“就走前門吧。”
“好的。”
塞納點點頭，轉身向着白茉莉宮樓裡走去。
何奧也扭頭看向金髮幕僚長，“我去一趟市議會，這邊麻煩你了。”
“好的。”
金髮幕僚長輕輕點頭。
——
市議會大樓
“沒睡好？”
雪茄男人看着眼前的白襯衫男人，伸手遞過去一支剪好的雪茄。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緊張興奮的感覺了，”
白襯衫男人接過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上次有這種類似的感覺還是在我第一次選舉議員的時候。”
“這次之後，我們永遠都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可以盡情享受生活了，”
雪茄男人笑着看着眼前的議會大門，將手中的雪茄丟入垃圾桶中，“走吧，一切都準備好了，借用林恩的一句話——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哈哈哈。”
白襯衫男人也將手中的雪茄丟掉，跟了上去。
——
白茉莉宮
黑色的轎車緩緩從茉莉花海中駛出，駛向前方堆滿人羣的街道。
而那狂歡的人羣在看到這轎車的一瞬間，就靜寂了下來，隨即更加狂熱的呼喊從人羣中衝出。
“林恩先生！”“林恩先生！”“林恩先生萬歲！”
一旁的市長衛隊成員立刻衝了上去，阻攔人羣。
“不用攔他們。”
何奧看了一眼市長衛隊的成員，緩聲說道。
“可是，萬一有危險···”
開車的塞納猶豫了一下。
“沒事。”
何奧搖搖頭，伸手降下了後排的車窗。
“好···的。”
塞納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然後打開對講機讓周圍的市長衛隊成員讓開。
正在阻攔人羣的市長衛隊接到命令，似乎有些茫然，但還是後退撤開了。
原本被阻攔的人羣毫無阻礙的衝到了轎車面前。
然後整個人羣都靜寂了一下，在失去阻攔之後，人羣反而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是該衝還是不衝。
而這個時候，一個抱着男孩的女人被人羣擠到了何奧車窗前，那個男孩看着坐在車裡的何奧，緩緩擡起了手。
這一瞬間，在後面看着的所有市長衛隊成員都握緊了手中的槍。
何奧也看着男孩擡起的手，他伸出手去，拍向男孩的手掌。
一大一小兩個手掌在空中碰撞，完成了一次擊掌。
“嘿嘿。”
小男孩興奮的收起了手掌。
但何奧並沒有收回手掌，而是依舊擡起手看着窗外的人們。
漆黑的轎車緩緩向前駛出，當第一個人小心的伸出手，和老人完成了擊掌，越來越多的人伸出手來，和那蒼老的手掌碰撞在一起。
人羣不再擁擠，而是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路，每當有人想要向前擠出隊伍，又會被身邊的人拉回去。
沿着街道的一條條手掌緩緩伸出，和那坐在轎車裡的老人完成一次擊掌。
很快，一些市長衛隊的成員排進了人羣中，與人羣一起伸出手掌。
原本在轎車另一側的人也快速轉移的方向，排到了老人所在的一側。
清晨的日光照耀着每一個人的衣衫，那光芒下有精緻漂亮的毛皮長裙，有寬鬆不合身的廉價西裝，也有沾滿鏽漬洗的發白的粗短長衫。
沒有任何人來主持秩序，但是一切是如此的秩序井然。
那蒼老的手掌與每一個或稚嫩，或粗糙，或枯朽的手掌碰撞在一起，沒有任何人說話，一切是如此的靜寂，但彷彿站在這朝陽下每一個人，都與那位老人完成了一場隱秘的交談。
陽光照在那黑色轎車的漆面上，映照着一張張或緊張、或期待、或興奮的面容。
人們注視着那位老人，目送他遠去，彷彿在注視着一位家中值得信賴和崇敬的長輩。
那漆黑轎車長長的光影和人們重迭的影子一同延伸，於晨光中交匯在一起，
五千兩百字，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