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一腦袋的灰土,方文自影視基地西側數裡外的一片樹林裡鑽了出來。
時當黃昏,西邊天空一抹殘陽如血,疏疏朗朗的樹林被照得通明,就連風元那慘白的臉上,都被鍍上了一層金紅。走在方文前面的風大先生正在詢問風元事情的經過。當他知曉龍門的人準確的找上了影視基地時,風大先生的臉色一時間變得很是難看。
“好,好,好!”風大先生連連冷笑道:“這幾年,我們風門的泄密,那是越來越多了。很好,很好。”要說風大先生不惱怒,這是假的。這個影視基地是他好容易才經營出來的一個據點,這次被人連根拔起,剛剛發展出的幾個外門弟子都牽涉了進去,看樣子也是保不住了。
方文拉了一下風大先生的袖子,低聲嘀咕道:“師父,不管好壞,先走再說。這裡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冷哼一聲,風大先生拍了一下腰間的金屬匣子,又覺得心裡舒服了不少。能得到玄音天鍾,比什麼都強了。吐出一口心頭壓着的悶氣,風大先生沉聲說道:“大家分開,三五人一組,儘快離開這裡。風元,你、老二、老三分別帶一隊人。老四,你跟着我。”
換下了身上破爛骯髒的衣服,衆人拿出了相機等行頭,搖身一變成了普通的遊客打扮。風大先生和月大先生、花九等人匆匆說了幾句,衆人正要分散離開,天空突然傳來異響。幾袈通體漆黑的直升機貼着樹梢頭急急的朝這邊撲來,機頭上碩大的水晶圓罩內正閃爍着不祥的紅光。
“師弟,閃開!”風元一把推在了方文的身上,將他推出了十幾步遠。幾道粗大的紅光無聲無息的滑過,將幾顆大樹打得攔腰斷裂。
方文差點摔了一個狗吃屎,風元的那一把力氣可不小。他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身形,身體在空中轉了一圈飄然落地。他低聲罵道:“方大少我難不成不會自己避開麼?哎喲,又來了!”數十道紅光雨點一樣的落下,方文急忙閃開了一邊。
樹林外突然出現了大批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精悍男子,更外圍則能聽到警車尖銳的嘯聲。
風大先生面色一邊,沉聲喝道:“分開走,方文,跟上。”他朝方文招了一下手,隨後朝東方急奔而去。
方文正要跟上風大先生,但是他後心突然一麻,渾身有如長江大河急速奔涌的真氣猛的一滯,難受得差點沒吐出血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就是這一停的功夫,風大先生已經隱沒在樹林中,月大先生他們更是早就沒了影子,地道口就剩下了他一人。方文尖叫起來:“我操,你們也太沒有義氣了~~~媽的,四個小娘皮,你們也跑得真快啊?”一邊叫罵着,方文一邊撒腿就走。
他走得比風大先生他們晚了大概二十秒,就是這二十秒的功夫,大批的龍門弟子已經衝進了樹林,所有人一眼就看到了方文。幾個白鬚老頭兒指着方文大聲喝道:“抓住這小子!”衝進樹林的龍門弟子瞬間全把方文當作了頭號目標,同時朝他涌了過來。
“操,你們追得上大少我?”方文囂張的大笑起來。話音未落,方文就覺得天空猛的一黑,一張數平方米大小的繩網從一架直升機內拋了出來,正好將他罩在了下面。
尖叫一聲,方文身法施展開來,貼着地面有如一條魚兒輕快的飛掠,堪堪擦着繩網的邊緣逃了出去。繩網顯然是被高手拋出來的,不僅來勢極快差點罩住方文,網上更是帶着極其強勁的力量,網子擦過身體,一股勁風掃得方文面孔隱隱作痛。
遠處樹林裡響起了短促的慘叫聲,似乎是四處奔散的月門弟子和龍門的人碰上,雙方發生了激戰。方文不敢怠慢,雙臂用力一振,一股青色氣浪自雙臂涌出,推着他朝那些慘呼聲發出的反方向急奔。他雙腳在樹幹上連點,有如一支靈活的鳥兒在樹林中滑過,很快就隱沒在林中。
一邊有如飛行般疾馳,方文一邊得意的狂笑着:“想要抓住方大少我?你們做夢吧?哈哈哈哈!”一邊狂笑,方文心中也合計着,風門的人是肯定都能逃走的,除非運氣背到了極點被大型激光器命中,否則萬萬不會有失。月大先生、花九等長老實力強橫,他們若是一心要逃跑,也不可能有人能夠堵死他們。
倒黴的就是月門的普通弟子,以及那些隨行的雪門少女了。
“你們四個跟着方大少我,也許還能逃命,但是既然你們不夠義氣自己先跑了,可就怪不得我方大少不去救你們。”方文很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低聲罵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我還讓你們吸走了一成多的功力呢。真他奶奶的現實!真他奶奶的絕情!”
不過,方文也覺得奇怪,自己後心爲什麼會突然一麻?走火入魔?沒這個說法,自己的風靈之體是最適合修煉御風經的體質,走火入魔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這一下停頓,方文已經跟着風大先生走遠了。
三道碗口粗的紅光突然擦着方文的身體激射而過。方文前方的泥地上出現了三個漆黑的碗口粗窟窿。方文嚇得怪叫一聲,急忙又加快了速度,同時奔走之時不斷的繞着樹木走s型線路,不斷的變幻奔走的方向,再也不敢一根筋的朝前直奔。
後面追來了兩架直升機,一個很熟悉的聲音被高音喇叭放大,傳進了方文的耳朵裡:“風門四少,你就投降吧!否則,我就不留情了。”
前面數百米就是樹林的盡頭,再往前是一片曠野。只要到了曠野裡,方文就能直接提升到他的最高速度逍遙離開。所以,他根本不理會高音喇叭裡的那個聲音,雙足點動的頻率又加快了幾分。數百米,對現在的方文而言,不過是一次呼吸的時間就能跑完。
直升機內,盧方冷冷的搖了搖頭,低聲罵道:“不知死活。風門的速度,哼哼,能比得過高速導彈麼?開火!”
一架直升機突然在空中一個急停,懸停在了空中。只見火光一閃,兩枚極粗大的導彈激射而出,精確的朝方文追了過去。
中國最新款的高速掠海反艦導彈,最高速度達到了讓人驚駭的十一倍音速。用這樣的導彈對付方文,實在是太看得起他了。方文使出吃奶的勁,也不過能在短時間內達到三倍音速,這種導彈,正是方文的剋星。
方文聽到了空氣中傳來的異響,他不由得回頭瞥了一眼,嚇得驚聲慘叫起來:“不會吧~~~我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導彈啊~~~救命啊~~~就算是盜了秦始皇的陵墓,最多一個無期徒刑,你他媽的用導彈射人啊!”
身形急轉,方文好似醉酒的跳蚤,在樹林中急速的變幻起位置。反艦導彈這種大傢伙,速度是快得嚇人的,但是方文可不相信,這種大傢伙能夠和他一樣,作出這麼靈巧的變化。風勁在體內咆哮,方文帶起了一條條朦朧的殘像,近乎瞬移一般衝出了樹林。
兩發反艦導彈牢牢的抓住了方文的身形,不斷的進行着大幅度的飛行姿態變化,始終死死的咬住了方文的身影。導彈頭部淡紫色的制導頭玻璃罩,在此時的方文看來是如此的猙獰可怕。
方文做夢都沒想到,用來打軍艦的大傢伙,居然能夠如此精確的跟蹤一個人。這制導頭的精度,也太高了吧?
在那一瞬間,方文慘嚎道:“老子恨死他奶奶的高科技了!”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兩發導彈就追到了方文身後,方文認命的長嚎一聲,抖手將腰間軟劍朝身後激射而來的導彈投擲過去。
長劍破空,準確的刺進了前面那發導彈的制導頭,直達彈體深處。這發導彈轟然炸開,引爆了就在米許開外的另外一發導彈。
導彈爆炸的瞬間,方文朝前衝出了數十米,身體縮成了一個小小的肉團,雙手雙腿將腦袋牢牢的護住,貼着地面朝前急滾。
衝擊氣浪隔着數十米,依然將方文高高的拋起,方文只覺渾身劇烈的震抖,一股灼熱的氣浪包裹了他,他的皮膚似乎都融化了。一口口的血狂噴而出,方文藉着導彈爆炸產生的氣浪,瞬間加速到了他的最高速度,一路噴着血的朝前狂奔。
“媽的!”盧方憤怒的在機艙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拳印。他皺眉道:“這樣都能讓他逃走。唉,你說早聽我的在那導彈裡塞上幾千發彈珠,這小子還不成篩子啊?唉,可惜嘍,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抓到什麼有價值的活口。”
很快,盧方就從對講機裡得到了答案:擊斃天門弟子三十七人,受傷被擒卻服毒自盡的二十三人,沒有任何活口留下。擊斃的也都是月門、雪門的的低級門徒,真正的核心人物沒抓到一個。
“操!”盧方再次發飆了。他大吼道:“別的人追不上了。風門四少這傢伙近距離捱了兩發導彈那一下,受傷肯定不輕,集中全部人手抓他!媽的,我這輩子就栽在他手上了!這口氣,一定要出!”
大批的龍門弟子和外圍的力量放棄了對風大先生等人的追殺,集中全部力量往方文逃遁的方向佈下了天羅地網。
盧方的猜測完全正確。方文近距離受到導彈爆炸的衝擊,內臟已經受傷不輕。但是方文真正的麻煩,是一塊小鋸條大小的彈片。這條一釐米多寬、十幾釐米長的彈片從他左肋後穿透了他的身體,削斷了他的兩根肋骨。方文憋着一口氣逃命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傷勢,等得他跑出了二十幾裡地了,突然覺得全身發冷,真氣一瀉的他才發現自己受了重創。
“老天啊!”方文捂着這一處貫穿傷,只覺得手腳發軟發麻,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處理。
當日在芝加哥,他受到的傷比今日的要慘得多。但是那一次他受傷後就昏迷了,清醒的時候傷勢已經痊癒。他並沒有真正的給自己處理傷口的經驗。
左肋下可怕的傷口以及不斷涌出的血漿,方文差點哭了出來。
這,這要怎麼辦?自己,會不會死?
方文渾身哆嗦着,腦袋裡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想起雪大先生給他說過的自療手段。他沒有勇氣將那根彈片從自己身體內拔出來,而是直接將衣服撕成了布條,用腰帶暗格裡的雪門秘藥厚厚的在傷口上塗了一層,將傷口牢牢的綁了起來。
一番動作,疼得方文眼前發黑,差點沒暈了過去。他艱難的爬起來,只覺平日裡翻滾有如大洋波濤無窮無盡的真力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他覺得體內空蕩蕩的,冷,飢餓,害怕,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眼前的局面。
饒是他有了強大的力量,饒是他經過了幾年的特訓,但是他的骨子裡,還是那個北京城的方大少,他還沒有真正的成爲一個武人。
拖着沉重的步伐,方文本能的朝前面的一個小村子走去。他就沒有想起,自己一身的血,到了村子裡會怎樣。
錯誤的把彈片留在體內,雖然雪門的傷藥很靈驗,傷口的血已經被止住,但是行走的時候,彈片在傷口裡不斷的滑動,不斷的撕扯着傷口的皮肉,讓方文每走一步都如此的艱難。傷口一抽一抽的痛着,方文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真的抽抽啼啼的哭了起來。
怎麼辦?他一個人無力應付這樣的事情。
若是落入了龍門的手中。就憑自己在歐洲幹下的那點好事,被他帶着人挑了這麼多據點的龍門,還不把他擺佈成一萬個不同的模樣來?
“師父啊,我該怎麼做?”
方文拼命的回想自己在亞馬遜原始森林內的特種訓練營裡受到的訓練。在自己受傷被人追殺的時候,應該怎麼處理?
那個教官是怎麼說的?是怎麼說的?是怎麼說的?
一片空白,方文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訓練營的時候,方文只顧着幻想自己未來的美妙生活,哪裡把那些教官的話聽進去?
“也許,投降是一個好主意。”方文勸說自己道:“投降吧,龍門不可能一見面就弄死我。只要還活着,師父總會想辦法救我的。”
“投降吧。投降了,就能得到最好的醫療和照顧。”
“要不要投降?現在自己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躲過龍門的追蹤。”
“這次爲了對付自己,他們用了高速導彈。下次呢?會不會原子彈都丟出來?”
“龍門的背後,是國家機器。我方大少怎麼可能躲得過他們?被抓住,也不丟臉啊。投降吧?”
方文幾乎都要說服了自己。但是他隱約覺得,投降也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眼前閃過風大先生的那張儒雅的面孔。
實話實說,風大先生對方文真不錯。方文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父親一樣的溫暖。
尤其,風大先生這次將御風部交了一半給方文。
風大先生很看重方文。如果自己投降了,會不會讓風大先生傷心呢?
就算剛纔大家分散逃走的時候,風大先生都要方文跟着他啊。風元、風狐、風猴,方文的三個師兄,可都沒有這種待遇。風大先生對方文的寵愛,難道方文要用一次不光彩的投降來報答他?
“嗚嗚,我不想投降。可是,我怕死啊!”方文抽噎着,艱難的走到了村前的馬路邊,有氣無力的靠在了一棵大樹上。
如果沒受傷,方文有信心應付一切事情。但是左肋上那個可怕的傷口,讓方文瞬間從高高在上的超人變成了軟蛋。
哆嗦着,抽噎着,方文遲遲不能作出決定。
一縷很淡雅的檀香味隱隱飄來。方文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精神一振。這是很上品的檀香的味道。不,應該是極品的檀香,雋永淡雅,直入心脾,清心凝神,是不可多得的好檀香。
這麼一個破爛的小村子附近,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檀香?
方文詫異的朝四周望了望。
一條有如獅虎般雄壯的青年正順着馬路大步走來。他死死的盯着方文,右手握着一根漆黑的降魔杵,正輕輕的揮動着。
那是萬年黑檀木心雕成的降魔杵,粗有一握,長有米許,在那青年的揮動間,降魔杵隱隱發出陣陣雷霆聲響。
方文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青年隔着老遠,就大聲喝道:“風門四少?師兄沒說錯,你果然受傷了。”
“是你投降跟我走。還是我打斷你的四肢,扛着你回去?”
青年的笑聲有如雷霆,震得地面都在顫抖。他大笑道:“我覺得,還是打斷了你四肢的好。風門身法天下第一,就算你受傷了,我龍少也不想陰溝裡翻船呢。”
“龍少我第一次出道行走江湖,總不能讓人落下笑話吧?”
方文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了下來,他呆呆的看着那青年,突然大聲叫道:“龍老大,你,你他奶奶的沒死?你出家做和尚了?我是方文哪~~~”
正大步走向方文的龍少渾身一僵,差點沒一頭栽在地上。他手指一個哆嗦,正不斷揮動的降魔杵脫手飛出老遠,不知道飛去了那個草窠。
“不是吧?你是方猴子?方猴子有這麼帥麼?”龍少苦惱的抓了抓腦門,仰天哀嘆起來:“老天爺,你玩我啊?”
方文心頭一鬆,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上。
阿彌佗佛,得救了。
鐵三角的大哥龍少居然是龍門的弟子,他奶奶的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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