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異要把他妹妹帶出去?
而且是去什麼學院教學?
他本能信不過那個小子,問:
“女子如何成爲老師?莫不是他在哄你?”
觀音奴沉默,她知道哥哥是不可能理解張異的想法,她對於張異那座學院,也十分嚮往。
旋即,王保保自嘲一笑:
“這是朱家皇帝下的令,大概不會做的假!
那個小子人不行,但朱家皇帝多少還是要點面子!
你去吧!”
“哥哥……”
自己能夠出門,王保保卻留在這裡,觀音奴頗有點不忍。
不過王保保笑道:
“都窩在這裡成什麼氣候,出去透透氣也好,如果有什麼趣事,可以與我分享……”
觀音奴無聲點頭,然後隨着宮裡的太監出門。
王保保看着她離開的額背影,又是嘆氣。
觀音奴出了幽禁之處,便是隨着宮裡的馬車,緩緩前進。
不多時,她下了車,來到了一座道觀門口。
宮裡的人早就進去通報,張異沒來,倒是有兩個人觀音奴十分熟悉。
“妙雲妹妹,夢瑤妹妹!”
她見到徐妙雲和孟瑤,自是欣喜。
徐妙雲上來,就拉着觀音奴的手說:
“觀音奴姐姐!”
“在漢地,你們可以喊我漢家的名字!”
“好,王姐姐!”
徐家丫頭絲毫看不出異常,就如她們彼此之間,沒有經歷過那場變動一般。
她拉着觀音奴的手,往裡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
“聽說姐姐要來,我知姐姐也是知書達理之人,正好可以給我分擔一些工作……”
“真的是在工作,你教什麼?”
觀音奴對這裡的情況瞭解不多,聞言吃了一驚。
“別提了,張異那傢伙就是個甩手掌櫃,教會我和孟瑤之後,就把我們當男人用了!
我和孟瑤二人,負責教導那些女子一些基本的東西!
醫學,算學和會計之類的東西!
如今張異回來,說要辦一個叫做報社,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報社長什麼樣呢,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走,我帶您去看看!”
徐家丫頭嘴巴里是抱怨張異,但觀音奴能看出來她很快樂。
是那種,自己在忙碌中能得到滿足的快樂。
這樣的氛圍,讓觀音奴覺得十分舒服,尤其是她們轉過一個院子,進入到獨屬於女生學習的地方。
觀音奴看着那些人,有些恍惚。
這裡每一個人,都在認真學習。
女子能聚在一起,在一個公開的地方學習,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張異說,讓我們參與到社會生產中來,女人不僅僅只是相夫教子……”
徐家丫頭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觀音奴有些恍惚,她和張異定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一個男人,公然對自己的未婚妻子說,你可以不僅僅是相夫教子……
身在這個時代的任何女人,聽到這句話都會大吃一驚。
不過也許有些人會惶恐,因爲她們的教育告訴她們,她們只應該相夫教子。
而她,卻隱約覺得,這日子似乎也不錯。
“我能教什麼?”
“體育……”
徐家丫頭說:
“張異說了,人要多運動……
他本來讓我們學習內家拳的,只是因爲實在沒空,他也沒有多少時間帶我們!
所以,他乾脆讓你來教學!
他說你摔跤術不錯!
而且,你跟他學過很多醫術!”
觀音奴臉上,登時浮現出一朵紅雲。
她摔跤的事,應該沒有人知道。
“好,我教,但我可以跟着你們學習別的東西嗎?”
“那是自然了,姐姐!”
三女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而另一邊,張異帶着姚廣孝走在街頭,去尋找合適的地方,作爲報社的選址!
二人皆是道士,姚廣孝的頭髮還半長不長的,十分惹人注目。
要不是張異穿着正一道的道袍,大概就要被哪個熱心羣衆給舉報,然後找官差來抓他了。
張異和姚廣孝臉皮厚,對於別人的注目禮視而不見。
“師父,這地方不好找!
要不找陛下要個地方?”
“不行啊,至少咱們明面上,要和皇上保持距離!
這報社開起來,內容相對要獨立才行!”
姚廣孝有些不解:
“師父,你說這報社,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道衍呀,你不懂傳媒的力量……”
張異理解姚廣孝的疑問,哪怕這傢伙屬於高瞻遠矚那類型。
可對於一種沒有見識過的新事物,他不理解正常。
他畢竟不是朱元璋,知道自己能看到未來。
姚廣孝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不過他對張異做的事情,很快期待起來。
就在二人還在爲選址發愁的時候,有一輛馬車停在正在路上行走的張異和姚廣孝身邊。
張異看着趕車的那個人,愣住了。
陳滿!
“張真人!”
車上下來一個胖子,不是陳珂是誰?
他下車,就直接抱住張異。
“好久不見了!”
“你怎麼會在……?”
“剛從琉球回來,本想去找沈萬三商量點事,不過陛下……
我就馬上回來找你了!
一聽說真人準備找老陳做生意,老陳馬不停蹄就趕來了……”
張異恍然大悟,難怪這傢伙來得如此快?
“貧道要辦個新玩意,有沒有興趣入股,貧道需要你以前當書商的渠道,還有你出面當老闆……”
“真人吩咐,不敢不從!”
陳珂興奮不已。
自從羅老那件事過去之後,陳珂這段日子過得可謂是春風得意。
他多年的理想,就是生活在陽光下,光明正大的往上爬。
錦衣衛乾的工作雖然和陽光也扯不上關係,但多少算是入了編制。
他還是幹他以前熟悉的老本行,情報。
這讓他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本來,皇帝讓他來京城,他還捨不得前線的戰功,只是聽說是張異召喚,他便是馬不停蹄的來了。
“你放心,此事若是做成了,你在陛下眼中的功勞,不會比你在前線苦哈哈分析情報強!”“那陳某就多些真人提攜了!”
陳珂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
“走,咱們聊個具體!”
張異和陳珂邊走邊聊,將自己關於報社的設想,告訴陳珂。
關於報紙這種新的娛樂方式,陳珂也摸不準方向。
明初,小說逐漸流行起來。
元朝流行的戲曲,逐漸被改編成話本小說,小說已經是明朝百姓比較成熟的娛樂方式。
說書人這個職業,也得到比較大的發展。
可張異要辦的東西,哪怕是自己都摸不準。
報紙這個玩意,看起來像是收集情報。
可這些情報不是給官府裡的大人物看的,而是面向大衆。
這,能行嗎?
有什麼意義?
且,怎麼賺錢?
既然張異準備將這件事當成一門生意來做,那大家在商言商。
每天或者沒幾天都要印這麼多的紙,紙張可不便宜!
紙張,油墨,雕版!
這些東西哪個不是成本,雖然看起來也少,可是加在一起就很多了。
張異準備賣多少錢?
陳珂首先給張異提出這個具體問題。
“一文錢!”
“張真人,這事做不來呀!”
陳珂一聽說這個價格,馬上搖頭。
“雖然老陳沒有具體做過真人說的生意,可這成本大概算一下,就回不了本!
一文錢,您倒是滿足了可以讓普通百姓也能買一份的需求!
但紙張那麼貴,咱們做得出來嗎?
且,這東西一定會有賣不掉的情況吧,如果這樣的話,剩下的東西也要計入成本!”
張異早就知道陳珂會反對,笑道:
“這點貧道知道,所以貧道說一開始肯定是虧本!
報紙想要賺錢,它需要巨大的銷量作爲支撐,才能平攤成本!
不過貧道對它未來的銷量,其實並不擔心!”
報紙這種訊息傳播渠道,張異讓它出現肯定是帶着一些目的的。
皇帝看中的是其中的政治目的,而張異卻是看中報紙開啓民智的屬性。
正因爲它的特殊性,所以前期虧錢培養市場,那是值得的。
至於報紙會不會流傳開來,張異對這件事並不擔心。
獵奇和信息獲取是人類的天性,報紙的信息傳播方式,對於小說而言,就相當於短視頻對長視頻的衝擊。
這是屬於新的傳播方式對舊傳播方式的碾壓。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試試看?”
“嗯,一開始。貧道想就先做週報吧,等銷量上去了,逐漸變成半週報,再變成日報!
此事你儘管去做,貧道準備先投三千兩銀子,這些銀子,應該可以虧一段日子!
等報紙銷量上去了,咱們就開廣告業務!
這廣告業務,此是咱們賺錢的大頭!”
三千兩銀子,絕對不是小數目。
陳珂暗暗咂舌,要知道隨着這些年大明休養生息,經濟逐漸復甦。
銀子和銅錢,作爲流通貨幣,已經開始出現不夠的現象。
也就說,金銀的價值在漲,朝廷似乎也有要出紙鈔的消息。
這三千兩銀子,可比前幾年的三千兩值錢。
大日本,奪銀礦。
也是老朱對東征日本渴望的原因之一。
“廣告,老夫怎麼沒想到?”
廣告這個名詞也許陌生,可這種宣傳類的生意,陳珂不會不懂。
聽張異有一套成熟的商業邏輯,陳珂對這門生意也有信心了。
“那老夫也投兩千兩,咱們湊夠五千兩,慢慢虧……”
“哈哈哈!”
一老一小在大街上,得意的笑起來。
有了陳珂的加入,很多事情變得順其自然了。
他是地頭蛇,雖然消失了三年,可手下的生意和人脈,也沒有丟掉。
包括潤玉堂在內,陳珂其實一直還掌控在手中。
他很快幫張異找到一個合適的印刷廠,張異眼睛都不眨,直接花了一千兩銀子買下來。
“咱們要賣多少報紙,才能將印刷廠賺回來……”
“不止,回頭你跟我回春秋學院,讓吳葆和他們改良一下活版印刷的機器!
這效率不行,裁紙機,或者其他什麼玩意都要弄上!
而且如今的造紙成本太高了,回頭我研究下怎麼把紙張的成本弄下去……”
張異有條不紊地計劃着。
陳珂無聲點頭:
“那老夫就負責渠道,應天府附近的書商,跟咱多少都有些關係,到時候就讓他們幫咱們寄賣報紙……”
“不止……”
張異對陳珂說:
“爲什麼只在書局賣報紙?
咱們完全可以讓其他店家也幫忙寄賣,比如布行!
比如一些人流量比較高的,客商來往比較多的客棧!
這些地方的人,大概率是識字的,人口流動也大!
如果咱們的消息具有時效性,對他們有用,他們會買下來!
而買下來的報紙,還會被他們帶到全國各地去!
這不就達到了咱們傳播的目的?”
“可是,咱們一份報紙才賣一文錢……”
“不礙事,咱們會從廣告中賺回來……
一文錢,咱們還要給代賣的商家讓利,讓他們也有些蠅頭小利可以賺!
最重要的是,這東西具有時效性,當天賣不掉,第二天直接甩賣!
銷量,銷量!
只有將銷量打上去了,咱們以後賣廣告才能賺大錢!”
張異安撫好陳珂,繼續聊起內容的問題。
想要讓人掏錢,內容肯定不能少。
報紙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時事,也就是所謂的新聞報道。
“想要達成不出門知天下事的條件,陛下也要給咱們幫幫忙!
回頭你去跟錦衣衛交涉,讓他們交出一些不重要的新聞!
比如三天前,北方那邊怎麼樣?
比如南方又有哪個貪官死了!
以後等咱們賺錢了,逐漸將新聞網絡給做起來!
前期,錦衣衛總不能幹看着!”
張異的話,讓在場衆人面面相覷,這貨已經打算連錦衣衛也給用上了?
陳珂和陳滿,如今也算錦衣衛的編外人員,他們聽着張異的決算,頭皮發麻。
錦衣衛,可是皇帝的私人機構。
張異這是讓陛下也給他打工了是吧?
他們對自己在錦衣衛中聽說的關於張異的傳聞,又信了幾分。
既然決定好分工,二人約好見面的時間,就暫時分開。
陳珂和陳滿去找毛驤覆命,
誰知道,毛驤直接將陳珂帶到皇宮。
在御書房前,二人在門口求見。
當陳珂見到皇帝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曾經是陰溝裡的老鼠的他,還真有能夠面聖的一天。
“這小子辦個報紙,連朕都惦記上了?”
朱元璋聽着陳珂的彙報,啼笑皆非。
“照他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