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市人的工具

在巴比說話的時候,她自己終於出現在阿爾法的眼前,阿爾法好奇地打量起這個一直藏在自己身後的傢伙。這個渾身上下長着長毛的怪物,他的兩條前腿始終在空中搖擺着,但兩條後退卻彎弓着,支撐着整個龐大的軀體。不僅如此,就連甩在屁股後面的長尾巴,也時而彎曲,時而筆直,隨着身體的搖擺而晃動。

最令阿爾法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在巴比的腹部,卻有另外的一個東西,正在睜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阿爾法看到了一個人類的面孔,似乎是長在巴比的腹部,也好像是被巴比的腹部裹起來似的。

巴比似乎注意到了阿爾法的這一發現,她又三跳兩跳地鑽在了阿爾法的背後。再次扯着粗壯的嗓音:“我都說別看了,你還看?快看看你的同類吧,看看你們同類都在做什麼吧!”

“同類?”阿爾法難以置信,“這裡還有另外的人類?”他說着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在這個走廊裡,出現了巴比說的“汽車”,一輛又一輛的汽車,人類的汽車!他們形狀各異,大小不一,有着白色、紅色、黑色等衆多的顏色,也有着明亮的窗戶。阿爾法走着走着,就又停下來了,他看着這許許多多不盡相同的汽車,一些列的疑惑又浮上了他的心頭,他再次忍不住問巴比:“這果真是我們人類的汽車嗎?”

他說着就朝向一輛黃顏色的汽車靠近去,伸出自己的小手,來觸摸着那光滑的車身,感覺到一絲絲的冰冷和陰森。他的小手在慢慢地移動,抹上了透明光亮的窗戶。在走廊燈光的照射下,汽車的窗戶,不斷地泛着明亮的光澤。

“這是你們人類的汽車,是你們出行的工具!”巴比說。

阿爾法突然在另一輛汽車的山面發現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像極了一個人,他收不上來在哪塊見過,開始瞪大着眼睛注視着,腦袋也不斷地移動着。因此而出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當阿爾法的腦袋移動的時候,汽車上的這個影子也隨着移動。阿爾法把腦袋向右邊傾斜,這個影子的腦袋也向右邊傾斜,他向左邊傾斜,影子的面孔也向左邊傾斜;他吐出長長的舌頭做着惡作劇,那個影子也吐着舌頭,做着惡作劇。

“你幹嘛學我呀!”阿爾法喊了起來。他的聲音很快就在這個走廊裡面傳盪開來,在遠處的盡頭不斷地傳來他的回聲。

“他是你的影子啊。你不認識嗎?”巴比特說。

“影子?我的影子?”阿爾法不解的問,“我怎麼會有影子呢,我什麼時候有影子的啊?這不是我的影子,這不是我的!”他神情激動地說着,不斷地向後退卻着,一下子就又跑開了。邊跑邊喊着:“你騙我,這些都是騙小孩子的。”

“你就是一個小孩子啊!”巴比特在身後追趕着,“但我沒有騙你啊,這些都是真實的,就是你們人類的東西,是我們在你們危難的時候,解救回來的。你就是我們解救回來的……”

“別說了,你在騙人,沒人會相信你的鬼話。”阿爾法說着,他就從走廊牆壁的一個洞口鑽了進去,裡面傳來了他的聲音,“我要離開這兒,我現在就要離開這兒!”

但他並沒有離開這兒,只不過是誤入了另外的一個天地。當巴比進去的時候,阿爾法正在睜大眼睛地看着一個龐大的、長着巨大“翅膀”的東西,正在入神。這個“翅膀”並不是鳥兒的翅膀,只是形狀像是鳥兒的翅膀,但卻比鳥兒碩大了許多。顏色是白色的,光滑而又堅硬。阿爾法惦着腳,終於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這個巨翅上。

可是,一個身影猛地跳在了這個翅膀上,不斷地跳動着兩個粗壯的爪子,在爪子的頻繁跳動下,爪子支撐的一個鳥兒的身軀,在不斷地移動着。在這個身軀的脖子連接處,是一個人類的面孔。阿爾法一下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剛纔那隻飛走的人面鳥。

“你們怎麼這麼慢啊,我都等候的不太耐煩了,現在就讓我們開始吧。”人面鳥說。說着的時候,嘴巴在不停地張合,眼睛卻在眼圈中滴溜溜地轉着圈兒。阿爾法好奇地看着這隻人面鳥,只聽見他細聲慢起地說:“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星期八,是這次是在空中花園的主人公的要求下,專程爲來到這裡的每一個客人,做嚮導的。”

說完這些話後,他眼睛緊緊地盯着阿爾法,過了很長時間才說:“當然,對你也不例外。”然後,他就又提高了嗓音喊了起來:“看吧,這個巨大的東西,和我一樣有着巨大翅膀的東西,他是有名字的,這名字是由你們起的。你知道吧,人類的孩子……哦,你叫什麼呢?”、

“阿爾法,我叫阿爾法!”阿爾法說。他的小手縮了回去,背在了身後,好像生怕被誰看到一樣,他接着說:“但我不知他的名字,我沒見過他。”

星期八張大了嘴巴,他半天說不出話來,眼睛再次在眼圈裡面滴溜溜地轉動。他不斷地掃視着周圍的環境,把目光掃過了一個又一個和他爪子底下形狀大同小異的東西,又不敢相信地把目光集中在阿爾法身上。他輕聲問:“你不是人類?”

“我是人類,我從九層樓而來,是被你們帶到這兒來的。”

“他是人類,是畢倫親自帶回來的。”站在一旁的巴比翹着長長的尾巴,終於說話了。

“不是——他說他沒見過這個東西,他說他沒見過飛機……”人面鳥星期八說。

“飛機嗎?”阿爾法好奇地問。

“是的,這就是飛機啊,你不是知道嗎,怎麼要裝作不知道呢?這可不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啊。”人面鳥說着,他的爪子在飛機上跳來跳去,黑色的翅膀也在空中撲打的“呼呼”直響。

“我真的沒見過飛機啊!”阿爾法天真地說,“我從小是和奶奶張大的,見了許多的山和好多的河流,也見過了各種奇怪的鳥兒,還去過九層樓,我還見到了伊娃—— 一個騎在豹子身上的小女孩……她如果活着的話,會知道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真的沒見過什麼汽車,和這個叫什麼飛機的東西,也沒去過剛纔巴比說的‘城市’,我連城市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一定知道好多東西,一定很可愛吧?”

“別說了!”星期八拍動着翅膀喊了起來,而翹着長尾巴的巴比也幾乎同時說了這句話。他們在對待這件事上,似乎是不謀而合。星期八拍動着翅膀站立在了巴比的肩膀上,低聲說道:“這個人類剛纔說什麼了?你聽見了沒有?”

“他好像說他不是‘城市人’,說到一個人類騎在了豹子的身上。”

“就像剛纔我們進來時,這個人類在牆壁上看到的那樣嗎,就騎在豹子的身上?”星期八說着把眼睛直直地盯着巴比的腹部,他尖聲叫了起來,“這個小傢伙正在看我呢,他正在看我呢!”

“別嚇着了孩子,他還小呢。”巴比說,“孩子,快別看了,快點到囊帶裡面去吧。”在她的聲音中,她腹部上的那個露着的小腦袋就縮進了腹部中。這時,站在一邊的阿爾法也看見了,他忍不住向這邊挪動了過來。

“不好啦,讓這個人類看到了!”巴比又喊道,“他正向這邊走呢!”

“這都扯到哪塊去了,都談的什麼啊?”星期八又張開了翅膀飛了起來,他在阿爾法眼前不斷地晃動着身軀,不斷地說話着,“你再好好看一看這些吧,這麼多的飛機,還有輪船——這是坦克!快來看啊,這麼華麗的坦克!”他喊叫着就從阿爾法頭頂上飛了過去,落在了一個龐大的物體上。

這個物體形象醜陋,沒有眼睛和嘴巴,有一長長的鼻子,鼻子有個不是很粗的洞。星期八就一個勁的往這個洞裡面張望。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喊了起來:“我在這兒呢,朝這兒看。”

這個聲音使在場的大家都嚇了一跳,星期八趕緊把身子縮了回來,他在空中飛來飛去,一會兒落在飛機的翅膀山,一會兒又落在一耳光輪船的桅杆上,不斷地喊着:“是誰在說話?你在哪兒?快出來!”

就在他喊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阿爾法也清楚地聽見了,他感覺到有什麼黏黏東西直直地落在他的頭上,就把仰起脖子向頭頂看去。這一看可不要緊,直直地嚇着他打哆嗦:在他的頭頂,正有一個巨大的紅蜘蛛,從雪白的天花板上,拽着一根細細的絲線,直直地吊在空中,密密麻麻的細腿,正在有條不紊地從屁股後面抽着絲線,她也正靠着這些絲線,緩緩地向下下降着。

阿爾法看到這個紅蜘蛛比眼前的這個坦克還龐大,她竟然也有着和人類一樣的面孔,那雙眼睛正在滴溜溜地看着自己呢。紅蜘蛛不斷往下降,不斷地說着話:“看夠了吧,你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人類?”

星期八不再飛了,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在空中,然後就猛地掉在了地面上,因爲他終於看到了剛纔說話的是誰了。這一發現使他震驚極了。在一旁站着的巴比趕緊跳過去,兩下就扶起了他,他們一齊地向阿爾法這邊張望着。

阿爾法聽到紅蜘蛛的話,尖叫着,一溜煙跑到了坦克的後面。他再也不敢把腦袋伸出來。而從天花板上降下來的紅蜘蛛,吊到半空中,卻不再下來了,她又用密密麻麻的腿,勾着絲線,快速地向天花板爬去,並丟下了一句話:“我纔是坦克呢,看到我這華麗的外表了吧?這次是便宜你們了。”

星期八和巴比張大了嘴巴,他們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紅蜘蛛又爬上了天花板。直到紅蜘蛛順着天花板,又向他們這邊爬過來,星期八才僵硬着聲音說了一句:“你纔是坦克,不會吧?”

“蠢貨!我的名字就叫坦克,我是活坦克。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嗎,復活公是怎麼給你們說的?”這個自稱活坦克的紅蜘蛛,在天花板爬的更快了,很快就來到了星期八的頭頂,她粗魯地說。她說着話的時候,就再次向空中掉落下來。

星期八趕緊又飛了起來,和巴比遠遠地躲開了。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這個紅蜘蛛到底要幹什麼。只見這個紅蜘蛛,這次從空中一直降落了下來,屁股後面的絲線在明亮中閃閃發光。

紅蜘蛛降落在剛纔星期八觀望的那個坦克上面,她密密麻麻的腳掌在坦克上面移動着,發出一些列動聽的聲音:“這個坦克是怎麼來的,你們知道嗎?”

這時,躲在坦克後面的阿爾法跑了出來,他神情慌張地繞到了邊上的一個飛機的後面。而紅蜘蛛卻阻止着:“小孩子,你是人類的孩子,你應該認得這些東西的。如果你不認識,那說明你不是人類。”

這時,阿爾法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他開始說:“我認識!我認識!這是坦克,這是飛機!還有……”

“還有汽車、輪船、衛星和數不清的人類文明工具。”紅蜘蛛爬到另外一個龐然大物上時說,“這個輪船也是你們人類的東西,多好啊,只可惜你們人類不好好地運用,偏偏要讓他沉到海里面去……星期八,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知道啊,後來就被我們復活人給救了上來,還有船上的那些沒有死去的人類……你就是專門負責看守人類工具的大蜘蛛坦克嗎?”星期八說。

“你總算知道了!”活坦克像是解決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似的,她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又接着說,“我們復活人,就是專門拯救那些,在其他星球生存不下去的生命的。我們給人類做了多大貢獻啊。”

“你們拯救我們人類嗎?”阿爾法從飛機後面緩緩地露出了他的腦袋,膽怯地問,“這兒有我們的人類存在嗎?”

“活坦克”紅蜘蛛突然笑了起來,無比爽朗地笑着。然後,她擺動着密密麻麻的細腿,迅速地爬上了阿爾法身邊的飛機,探着人類一般的面孔,用紅紅的眼睛望着阿爾法。阿爾法可嚇壞了,他又慌不擇路地跑開了,但這次沒有躲起來,而是遠遠地望着。

“當然了,這兒有你們活着的人類,也有你們死去的人類。這個飛機就是你們的交通工具。”活坦克不緊不慢地回答着,“當時,你們人類在用一系列的武器互相殘殺,你們的好多同胞都在爭鬥中死去了,這個飛機正在空中飛行,也被一個炮彈擊中了,在我們路過時,才把他帶回來。”

“飛機是做什麼用的?他會飛?”阿爾法問。

“飛機就是在空中飛行的!難道你不知道嗎?”活坦克又大聲地問道,似乎是生氣了,“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飛機是飛的……我知道。”阿爾法膽怯地回答着。

“要不是我們,你們的同胞在戰爭中要死去多少人啊!”坦克又從這個飛機上爬到另一個飛機上,接着說,“看見這個飛機了吧,她是多麼的龐大,多麼的威武啊,能乘坐好幾百人類呢,事實上出事的那天就坐了這麼多的人類,可是,你們就是不好好珍惜她……”

“這個飛機也被你們弄壞了!也是我們救了你們的!”一直沉默的巴比突然打斷道,等到她把這些話說完之後,就立馬覺得不對勁了,因爲坦克的眼睛正在向他這邊望來。但結果卻並沒有那麼壞,只聽見活坦克對她說道:“那你就給這個不懂事的孩子講講吧。”

然後,這個紅蜘蛛就大搖大擺地爬上了機翼,再接着就爬到了空中——被一根細絲連接的空中。她的腳掌在不斷地運動着,偌大的身軀就在空中不斷地向上攀升着。

巴比呆呆地看着,過了好長時間把頭低下來,重新看着阿爾法說:“我們在這邊復活星系裡面,一直在關注着你們人類,知道關於你們的一切!”

“那你知道九層樓嗎?”阿爾法突然問。

“你說的是用鋼筋和水泥蓋成的高樓大廈嗎?”巴比反問道。

“用鋼筋和水泥……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阿爾法說。

“天啊,你還是人嗎?你究竟是人嗎?”星期八這時飛了起來,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對阿爾法說,“你最開始的時候,說你不知道什麼是汽車,也不知道什麼是飛機、坦克,後來又似乎知道了,現在居然又不知道什麼是鋼筋與水泥了……我的天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類啊,他到底生活在什麼的世界中呢?”

星期八像一個發瘋了的鳥兒一樣,一會兒飛過來一會兒飛過去,他的翅膀在天花板下不斷地煽動着,張開的爪子也一會兒落在這兒一會兒落在那兒,他似乎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或着是狂躁不安了起來。

這時,已經穩穩地爬上天花板的紅蜘蛛,也忍不住喊了起來:“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都給我住嘴!”

星期八聽到這話,好像聽見什麼命令似的,一下子就落在了飛機的機翼上。但是,當他的翅膀合起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話:“這個人類的孩子,他在說假話,他是個大騙子。”

“什麼?”紅蜘蛛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他是騙子?就因爲你不知道什麼是九層樓嗎?還是因爲他不知道什麼是鋼筋和水泥?”

星期八一時不知到怎麼回答,但阿爾法卻大着膽子說話了:“我不是什麼騙子,我本來就不知道什麼是鋼筋水泥,我也根本沒見過什麼汽車、飛機和坦克,我只知道九層樓和奶奶……”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紅蜘蛛打斷了:“什麼?你是騙子嗎?你竟然是個騙子!”

紅蜘蛛說着,就開始抽動起屁股後面的絲線來,她龐大的身軀在天花板爬動了一下後,就拽着從屁股後面抽出的絲線,一下子把自己懸掛在空中,她張大着嘴巴對阿爾法喊了起來:“你真的不知道什麼是汽車和飛機嗎?你真的不知道什麼城市嗎?”

“不可能的,我知道人類的一切,只要是人類,他們都知道什麼是城市的!”巴比翹着長長的尾巴,從汽車的後面一下跳了出來,她自信滿滿地說。

阿爾法繼續辯駁着:“我的周圍都是山……”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紅蜘蛛就一下子跳到了他跟前,像是飛過來一樣,用她那衆多的手臂,抱起了阿爾法,一邊向前跑着,一邊喊着:“你知道的,你知道什麼是城市的……”

隨着她的話音,她的身軀很快就消失在一個牆壁的縫隙中。而在牆壁另一頭傳出來阿爾法的喊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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