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屋裡說話,外面忽然傳來聲音,秦逍只是皺了一下眉頭,秋娘卻是花容失色,慌張無比,立刻起身,鬼使神差道:“你.....你快躲起來!”
“躲起來?”秦逍一愣。
秋娘見秦逍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立時明白自己失口。
慌亂之下,讓秦逍躲起來,就像是害怕被人抓姦一樣。
她臉頰一紅,暗暗責罵自己胡言亂語,秦逍卻已經起身來,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瞧去,卻見到門外站着好幾道身影,當先一人身着紫衫,頭戴皮帽,陌生得很。
對方既然找上門,也就知道自己在這裡。
他打開門,走出門外,那紫衫人四十出頭年紀,面帶微笑,見秦逍出來,上前一步,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秦逍秦公子?”
“公子不敢當,我是秦逍。”秦逍也不廢話:“你是什麼人?找我何事?”
秦逍目光掃過,見到後面呈品字形站着三個人,都是畢恭畢敬,手裡都拿着東西,似乎是禮盒,衣着打扮顯然不是官府中人,卻也不是青衣堂的人。
“鄙人吳天寶,奉了大哥的吩咐,前來拜會秦公子。”紫衫人恭敬道,回頭使了個眼色,三名手下捧着禮盒徑自上前,便要往屋裡去。
秦逍擡手攔住,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無功不受祿,我和你們並不相識,送來這些東西是何故?”
秋娘本以爲是青衣堂的人有來找麻煩,見到外面人的衣着,俏臉還是微微失色,湊近到秦逍身後,輕聲道:“他們.....他們好像是太平會的人。”
幸好秋娘剛剛提及了太平會,否則秦逍也不知道太平會到底是什麼玩意。
太平會與青衣堂是京都兩大市井幫會,分庭抗禮。
青衣堂的人沒來,太平會的人卻找上門,秦逍頗有些詫異。
“鄙人正是太平會坐堂二哥。”吳天寶依然是面帶微笑:“今日前來,一來是奉大哥之命前來拜會,二來也是想和秦公子結識。初次見面,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我說了,無功不受祿。”秦逍道:“我和你們太平會沒什麼交情,也用不着結識。”
“我知道秦公子對我們太平會可能有些誤會。”吳天寶含笑道:“不過吳某此來,誠意滿滿。”
秦逍淡淡道:“你們知道我在這裡,自然是派人盯着我,這還叫誠意滿滿?”
“秦公子誤會了,我們絕無跟蹤秦公子。”吳天寶一口一個“秦公子”,客氣非常:“我們知道青衣堂之前來苦水巷鬧事,被秦公子打的狼狽而逃,所以知道您在這邊。太平會對青衣堂的動向一直都很關心,正好知道秦公子在這裡落腳,所以這才前來打擾。”
秋娘撐船,一直受到青衣堂和太平會的威脅,京都的船孃對這兩大幫派素來是視若虎狼。
青衣堂的光頭李被秦逍踩在腳下,已經讓秋娘覺得秦逍膽大包天,今日太平會的吳天寶竟然對秦逍畢恭畢敬,更是讓秋娘睜大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只覺得匪夷所思。
吳天寶他自然沒見過,但市井之中傳說的吳二爺,那卻是少有人不知道。
吳二爺在市井屬於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卻對秦逍恭敬有加,秋娘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吳某知道秦公子和青衣堂有過節,而且知道青衣堂的薛本忠睚眥必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吳天寶正色道:“秦公子自然不會畏懼青衣堂,但恕在下直言,青衣堂的人遍佈京都,而且還有專門僱傭的刺客殺手,秦公子如果孤身一人,很難保證自身的安全。”
秦逍“哦”了一聲,心想昨夜的刺客難道真是青衣堂僱傭的殺手?
“如果秦公子和咱們太平會交好,那就是自己人。”吳天寶微笑道:“有了太平會在身後,青衣堂想要動彈秦公子,卻也要掂量掂量。”
秦逍笑道:“如此說來,吳二爺今日前來,不但是送來厚禮,還要給我提供保護?這就奇怪了,我和吳二爺是第一次相見,和你們太平會也沒有任何淵源,吳二爺主動上門來提供保護,實在是......恕我直言,實在是讓我覺得有些蹊蹺。”
“秦公子,吳某和你確實是初次相見。”吳天寶始終保持着微笑:“可是我們大哥卻和你早就相識,可謂是故交。大哥知道你與青衣堂有過節後,唯恐秦公子受到傷害,特意讓我們前來告知秦公子,以後你的事情就是太平會的事情,誰要是敢冒犯你,就是冒犯太平會,太平會絕不會坐視不理。”
“等一等!”秦逍詫異道:“你們大哥和我是故交?這.....他是誰?”
吳天寶搖頭道:“大哥說了,等到他空閒下來,會親自和你相見,到時候給秦公子一個驚喜。”
“驚喜?”秦逍嘆道:“只要不是驚嚇就好。吳二爺,多謝你們太平會的照顧,東西你們還是拿走。”
吳天寶還是搖頭道:“大哥說了,這些禮物,不足以報答秦公子之萬一,本就該屬於秦公子。秦公子如果不收,我就不必回去。”拱手道:“還請秦公子笑納,如此也不至於讓我爲難。”
秦逍越聽越覺得奇怪。
吳天寶一口一個“大哥”,那位大哥自然是太平會的首領,可是吳天寶又說那位大哥是自己的舊相識,甚至聲稱這些禮物是作爲報答,這讓秦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麼時候認識太平會的這位大人物。
而且自己又何時幫助過他?
“其實秦公子不必多想,這些禮物談不上有多珍貴。”吳天寶上前道:“這不是金銀珠寶,對秦公子來說,奉送金銀珠寶,反倒是俗氣得很。”打開一隻禮盒,秦逍看了一眼,只見裡面竟然整整齊齊地擺放着精緻的糕點,造型不一,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只看造型,就已經讓人食慾大振。
吳天寶見秦逍一臉詫異,只是微微一笑,轉身又打開了一隻長形禮盒。
裡面卻是兩匹綢緞,綢緞上面甚至有花色圖案。
秦逍分不清綢緞的好壞,但對方既然送過來,自然不差,果然聽得吳天寶道:“這是提花織物,還算拿得出手。”
秋娘在後面看得清楚,忍不住擡手捂嘴,一臉驚訝。
等到打開最後一隻禮盒,裡面卻是兩隻雕工精美的小瓶,吳天寶微笑道:“這是兩瓶酒,其實還沒有名字。因爲這世間沒有幾人能飲到此等美酒,姑且被叫做天人釀!”
“天人釀?”對於糕點和綢緞,秦逍倒是無所謂,但是聽說有好酒,秦逍確實有了些興趣,忍不住伸手拿起一瓶。
酒瓶不大,按照秦逍的酒量,三四口就能喝的一乾二淨。
忽然間意識到,糕點綢緞倒也罷了,可是對方送來美酒,顯然是知道自己好酒,看來太平會那位大哥對自己還真是頗爲了解。
“秦公子,太平會的總堂設在永寧坊,到了那邊,一打聽就能找到。”吳天寶後退兩步,拱手道:“秦公子若是有任何困難或者需要,可以直接去永寧坊找我們,但有吩咐,萬死不辭。”
秦逍想到什麼,道:“別的倒沒什麼,這些禮物我也不能收。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想勸勸你們。”
“公子請講!”
“吳二爺,聽說京都三條河道,有一半在你們的控制之下?”秦逍看着吳天寶道:“京都許多人家生活拮据,無奈之下,只能讓家中的女眷出去在河道上撐船,招攬遊客掙些銀子養家。”
“有這事,京都以此爲生的有數百人之多。”吳天寶道。
秦逍道:“我聽說太平會和青衣堂對河道上乘船養家的船孃收取銀錢,而且收的還不少,這事也有吧?”
“有。”吳天寶不否認:“最開始的時候,京都三條河道都在青衣堂的手中,後來我們奪了饒水,而且還奪下了一半洛水,今年之內,勢必要將整條洛水控制在手裡。”看了秦逍身後的秋娘一眼,道:“打一開始,青衣堂對河道上的遊船和往來運貨的商船收取銀錢,我們奪來之後,這個規矩沒有變。如果我沒有說錯,這位娘子應該也在河道上營生。”
秦逍點頭道:“不錯。”
“我明白了。”吳天寶向秋娘一拱手,道:“這位娘子,以後在太平會控制的河道撐船,沒有人會收你一文銀錢,你若有什麼麻煩,隨時招呼,附近只要有太平會的人,定會出手相助。此外只要你船上沒有客人,太平會的兄弟會將要坐船的遊客帶給你,你不必自己去找尋客人。”
秋娘立時顯出歡喜之色,忙向吳天寶行禮道:“多謝吳二爺。”
對任何一名船孃來說,吳天寶給出的條件,可說是夢寐以求。
不收河道費已經是讓任何一名船孃千恩萬謝,太平會幫助招攬客人,那更是求之不得。
需知京都河道的遊船不少,靠此爲生的船孃有數白之衆,也就是說在京都的河道里,每天都有數百艘船在等客,正因爲遊船衆多,長相出衆的船孃每天都要花一半時間找尋客人,姿色平平的要找客人坐船更是困難,如果太平會的人能幫助送客人,就省去找人的時間,一天下來可以多掙不少銀錢。
只是有些客人品行不端,乘船是假,佔便宜是真,在船上出言調戲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甚至有人動手動腳,許多船孃以此謀生,只要不太過分就忍氣吞聲,向秋娘這樣潑辣一些的則是當場翻臉,秋娘身上隨時帶着一把菜刀,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
如果太平會的人幫忙對付那些挑事的遊客,自然是再好不過。
“你誤會了。”秦逍卻搖頭道:“我不是爲秋娘姐求你,而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從今以後不要再收船孃們的河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