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要到回府的時辰了。
邊亞嵐看着宋世烜站在院子門口,聽着管家對他說着什麼,雖見事情不是特別緊急,宋世烜也沒有特別意避着她的嫌,她也總是特意站得稍遠些。
管家已然退下,宋世烜依然站在那裡,若有所思般,邊亞嵐抿了抿脣,輕步上前,將手中的錦裘披在了宋世烜的身上。
宋世烜單手握住邊亞嵐的手指,慢慢的將她拉到前面來,目光卻是盯着前方,看不出半點特別的表情來,卻讓邊亞嵐隱約感覺到壓抑來。
管家方纔說的事兒應該是極爲重要的,否則,宋世烜的眼中怎麼會透着淡淡的不滿與陰沉,這幾乎是她從來就沒有見到過的。
“他還是能找得來。”宋世烜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慢慢鬆開邊亞嵐的手指,透着些許的不捨,與一絲令邊亞嵐不解的瞭然。
邊亞嵐正慾望來時的小徑瞧去時,便見護衛牽來了一匹馬,令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難道宋世烜是打算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嗎?
“見過仁親王。”陶啓的聲音突的入耳,“我是來接表姐的。”
邊亞嵐的面色微變,滿腹思緒的望向陶啓,眼中盡是分外的不贊同,但陶啓看不到她的半點不安,臉上的笑容雖是少年稚氣,但總是過分張狂了。
宋世烜向他點了個頭,瞧了邊亞嵐一眼,便走向前去,一時間,邊亞嵐有點摸不準他的想法了。
邊亞嵐見他有點要離開的意思,便走到陶啓的身邊,福了福身,笑道,“王爺慢走。”
宋世烜望向邊亞嵐的目光依然溫柔,但瞧着陶啓卻帶着幾分審視,邊亞嵐只覺之前的暖意頓時就消失了大半。
“恭送王爺。”陶啓笑着看向漸行漸遠的馬匹,轉頭對邊亞嵐說道,“天色不早了,老太太頻頻問起你的去向,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老太太本對是她與陶啓的婚事有所鬆口,昨日不知怎麼的,突然又變了態度,好像已經看着她邁進了恭王府的大門,這又是怎麼搞的?
邊家的馬車特意被陶啓安排在遠處,像是有話要對邊亞嵐提及似的,但一路又不曾提及什麼,令邊亞嵐越發得疑惑。
沉默,可從來不是陶啓的性子。島雙休扛。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邊亞嵐被扶上馬車後,見陶啓也硬擠了進來,便開口詢問着。
她知道與宋世烜私下相見並不合禮數,連李香都是她出府後特意支開,而宋世烜的人也是向來小心,怎麼就能被陶啓尋到嗎?
陶啓不以爲然的說道,“那有何難?事在人爲嘛。”
好一個“事在人爲”,邊亞嵐死死的瞪着陶啓,真的想將他的腦袋打開看看。
“你平時自詡聰明,怎麼一時糊塗?”邊亞嵐咬牙切齒的怒問着陶啓,方纔宋世烜的神情,她是記得一清二楚,對陶啓的態度不再似之前那般友善。
這份不友善,自然不會是因爲她。
陶啓納悶的瞧着發火的邊亞嵐,眼中分明是不解,覺得相當可笑。他來接她,還有錯了?
“這是王爺的小居,他一路不曾讓太多人跟隨,必是沒有幾個人知道此處,你卻輕易而舉的找到,代表了什麼?”邊亞嵐急切的說道,卻見陶啓一副不以爲然的神情,更加的惱火,“他是王爺,你私下探聽王爺的行蹤,意味着什麼?”
縱然不是意圖不軌,怕也是別有居心了。(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稍微怔忡後的陶啓,立即就明白了邊亞嵐的意思,也覺自己做得太過分,但臉面卻實在是拉扯不下來。
他懊惱的瞧着因氣惱而面色不佳的邊亞嵐,撇了撇嘴,嘟囔一句,“就是惹了你的心上人嘛”,便移向車門,瞧着樣子就打算離開車廂。
馬車在雪地上奔跑,雖不見得有多快,但絕對不慢,他倒是會使性子,也不怕會受傷?
“回來。”邊亞嵐見陶啓已經掀開了車簾子,立即就傾身扯住了他的袖子,怒着,“你能不能……”
馬車重重一顛簸,邊亞嵐不由得後仰,但手卻不曾鬆開,竟將陶啓扯了回來。
陶啓就像是塊石頭似的,砸在了邊亞嵐的身上,狠狠的壓在她的胸口,疼得她快要流出流淚來。
這罪魁禍首卻是渾然未覺般,竟壓住她,一動不動的。
“快起來。”邊亞嵐拍向陶啓的手不由得用力,陶啓哼了一聲,慢慢撐着自己坐起。
邊亞嵐青着臉,竟見陶啓的臉上難得有幾分羞意來。
“他是仁親王。”陶啓別過臉,不再看邊亞嵐,“是不會怪罪的。”
“你也知道他是王爺。”邊亞嵐覺得喘口氣,都疼得厲害,這陶啓怎麼這般沉,“無論他的脾氣是好是壞,都是王爺。”
陶啓好像不耐煩一般,拼命的應着,只是彆着的臉,始終不肯去看邊亞嵐,直到馬車停下,他就跳下了馬車。
他大步流星的就先進了府門,完全沒有再理會邊亞嵐的意思。
“小姐,表少爺還真是彆扭。”李香早早的就在外面候着,扶着邊亞嵐下了馬車,輕聲說道。
邊亞嵐的面色冷了冷,沒有回答。
“表姐,你是真的想嫁仁親王?”陶啓去而復返,步速比起之前更快,幾乎是竄到了邊亞嵐的面前,“我只是希望表姐清醒一點兒,莫要真的認爲,王爺就是你想象的那樣。”
邊亞嵐也不想理他了,繞過他,便往裡面走着,卻聽陶啓揚聲道,“就像是你說的,他是王爺,如果皇上最後沒有讓表姐嫁給王爺,怕是他的心裡會對陶家有刺,表姐認爲呢?”
這臭小子,什麼事兒都敢大聲的說出來。
邊亞嵐赫然轉身,怒視着陶啓,哪裡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陶啓掃了邊亞嵐一眼,湊到她的耳邊,低音道,“如果表姐最後嫁了王爺,怕是刺也拔不掉的。”
邊亞嵐見陶啓大搖大擺的離開,着實是弄不清陶啓的打算究竟如何,但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宋世烜那一抹並不明亮,且對陶啓別有深意的目光,令她心驚。
無論他如何溫柔,依然是位王爺。
小姐是一臉的陰鬱,任是誰都看得出來。
表少爺也是真的不會做事,已經親自去接小姐回府以示友愛,非要在最後惹惱小姐。
李香見邊亞嵐始終陰沉着臉,便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將手裡的茶杯奉上,細心的觀察着。
“小姐,表少爺也不過是氣惱着王爺,就是小孩子看大人時的羨慕心態,可以理解的。”李香勸解着邊亞嵐,卻不知邊亞嵐的心思本不在此上面。
邊亞嵐滿腦子都是陶啓所說的話,他是王爺沒有錯,不是普通的男子啊。
“小姐,奴婢說個笑話吧。”李香見邊亞嵐全然沒有反應,一面服侍她將髮髻慢慢拆下,一面說道,“奴婢在回來的時候,竟然見到恭王妃的丫頭在暗處徘徊,奴婢便裝作偶然經過,立即就被攔住了。”
邊亞嵐的眉毛挑了挑,透過銅鏡看着李香興災樂禍的表情,便知道何希這是又有求於她了。
真是好笑,將她當成了什麼?需要的時候就來找,不需要的時候就威脅加唾棄,以爲天下人都要隨着她的心意嗎?
邊亞嵐取下耳墜子,狠狠的拍到桌上,唬得身後的李香頓時就安靜了下來,猶豫的不知如何再繼續了。
“繼續說呀!”邊亞嵐不耐煩的催促着,“後面怎麼樣了?”
李香抿脣一笑,果然,小姐聽到更有趣的事情,顯然就把之前事情的不快忘記得一乾二淨了,她這個丫頭還是很瞭解小姐的。
“奴婢當然就呵斥了她一頓,看着她哭了,奴婢才走的。”李香透過銅鏡,見到邊亞嵐很是不滿的樣子,便知道是意猶未盡了,“但是,奴婢讓一個粗使的丫頭去問問,終於打聽出來,自從恭王府發生些事兒後啊,王妃就回孃家了,直到現在,王爺都沒有派人去接,最嚴重的是,王妃想要回府,竟幾次都沒有人開門呢。”
邊亞嵐的眉頭一皺,緩緩的露出笑容來。
宋世煒是在逼何希吧,逼着看起來有幾分王妃架勢的何希,像從前那樣沉不住氣,好拿捏她一個錯。
今時不同於往日,當初宋世煒礙於情面必須要娶何希,否則那樁不光彩的事兒有可能會被抖出來。現在呢?何希豈不是由他拿捏着?
“小姐,您怎麼看?”李香替邊亞嵐端來了一盤子點心,“要不要理會?”
邊亞嵐捏起一塊點心,不曾放到口中,而是捏在手心把玩着,眼下尚不到晚膳的時辰,下人怕她飯倒是準備了不少點心,她卻是半點都吃不下。
她沉默了半晌,揚起了笑容來,方道,“當然要理會了。”
李香頓了頓,納悶的瞧着邊亞嵐,她一直以爲,邊亞嵐已經與何希鬧開了,是不會再理會的,莫非是是另有打算?
“我的好表哥正是煩悶的時候,一個孩子好端端的沒有了,府裡又無故失火,又有一個鬧人的王妃,你說,他現在缺什麼?”邊亞嵐笑着問向李香。
李香僵着脖子,尷尬的搖了搖頭,她是個奴婢哪裡清楚那麼多的事兒?特別是對於宋世煒,她遠不如小錦知道得清楚呢。
邊亞嵐慢慢的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擡頭冷笑着,隨手就爲自己披了件衣裳,外面便有下人送進來晚膳。
說是老太太乏了,夫人陪着老爺用,他們這些小主子就在自己的房中用膳了。
“小姐。”李香忙着就爲邊亞嵐擺筷子,“奴婢要怎麼做?”
邊亞嵐慢慢的坐了下來,掃了李香一眼,不由得冷笑着,她是有些心思的,但不知道要如何做纔好,正猶豫着。她一想到自己已經與宋世煒撕破了那層臉面,與何希也鬧開來,又有何不能做的?
“妹妹在離府之前,可是留了不少好東西,你去翻一翻,找些適合的,送到恭親王的府上。”邊亞嵐像是怕李香不明白似的,又解釋着,“恭親王身邊總是會有些丫頭想要得寵,又不得其法。”
“奴婢明白。”李香笑着說道,原來小姐連這樣的心思都動了,有何不可?
邊亞嵐舉起了筷子,慢悠悠的吃着晚膳,入到嘴裡,便嘗不清其中的滋味來了。
“小姐,表少爺來了。”外面的丫頭輕聲喚道,令邊亞嵐的動作略微一滯,便對李香道,“多備一雙筷子。”
這小子又有什麼心思?現在不讓他進來,怕是會錯過許多吧?
“表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陶啓從外面而入,瞧着他的裝扮竟是大厚的斗篷,身上落了滿滿的雪,站在門口就將斗篷褪了下去。
邊亞嵐驚訝的瞧着他,他們才分開多久,瞧着陶啓的模樣,更像是剛剛從外面歸來的。
“表姐,你可知道……”陶啓落了座,才擡起頭來看向一副家常模樣的邊亞嵐,目光定定的瞧着她,竟一時不知移開。邊亞嵐不曾發覺陶啓的半點異樣,只是瞧着他的裝扮,“有什麼好消息,值得你巴巴的跑過來?”
邊亞嵐的聲音終於令陶啓回過神來,陶啓別開眼睛,訕笑着,“太子妃想要擺下的宴,要推後了。”
恩?邊亞嵐的心微微一沉,竟忽然發現,自己很是期待在衆人面前獻出宋世烜教她的琴曲,若是暫時不設宴,她也沒有必要始終與宋世烜私下學琴了吧?
“看來,表姐不僅不開心,還很失落。”陶啓冷笑着就拿起筷子,隨意的夾了幾下子。
邊亞嵐淡淡的問着,“爲何推後?”
陶啓還以爲邊亞嵐不會問呢,他的目光始終不曾落到邊亞嵐的身上,總是輕輕的別開,像是在躲閃着。
“太子要納宿家小姐爲側妃,你的閨中好友可謂是一步登天啊。”陶啓倒是真的向邊亞嵐報喜。
這宿家因女兒與邊亞嵐的關係,與邊家越發得親厚,宿可嫁太子,對邊家也只有好處,不是嗎?爲何……
邊亞嵐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就被折成了兩斷,原本就不太好的胃口,竟完全沒有了。
宿可真的要嫁太子嗎?她竟一直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並非宿可不拿她當朋友,怕是她自己也不知情吧?
她慢慢站起身來,吩咐着李香服侍陶啓用晚膳,自己踱步走回牀邊,幾乎是跌坐到地上,便沒有了言語。
欲言又止的陶啓,實在是對邊亞嵐的反應不明白,眼中的關懷轉瞬即逝,隨即就挑了挑眉,變得滿不在乎。
爺爺說的對,女人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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