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興安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天色昏黃微暗,隱約有彎月在天邊露出痕跡。
他跟在唐明輝的身後,一步步的踏入蓮錦山谷裡的這幾所幽雅院落。
不是第一次來了。早先對唐明輝的師父越羊韋很是敬仰,曾經交流過幾日的陣法所得。但這次聽聞他竟然就是屠殺唐明輝滿門的兇手,有些難以置信。
夜霓裳說的話嗎?一個女子所言又如何能做得了真。
齊興安聽唐明輝的意思,還要他來解毒。冷冷的別過臉去,他真不想碰觸這種就知道糾纏唐明輝的女子。
是生是死,與他何干?
在齊興安的心中,只有一個人值得他醫治,那就是生死之交的心中所愛,韓七七。
七七的倩影身姿楚楚動人,溫柔善良的性格,映襯着着姣好面容,睫毛微卷,朱脣碧落,一舉一動都引着他的視線追隨。
只不過他知道唐明輝的心意,朋友妻不可欺,他只好生生壓制住內心的衝動。
奇怪,明明只見過一面,怎會有這般深沉愛戀之感?
齊興安搖搖頭,許是自己孟浪了。雖然對這種衝動不解,但他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好。以後,還是少見爲好。
進到屋子裡時,昏黃的光線照射進來,勾勒出一幅淡雅的歲月之幕,陳陳往事,如同一杯釀造久遠的酒,只聞香,便醉了。
牀上之人閉合雙眼,微微顫動的身子暗示了她夢境不虞。白如瓷器的精緻的臉,掛着的墨黛如同彎着的琥珀,很是美麗。
齊興安見過她幾次,每一次不是張揚跋扈,就是故作嬌媚的跟在唐明輝身後撒着嬌。
任性,蠻橫不講理。是他給她貼上的標籤。
可不知爲何,第一次見這麼安靜的人兒,心裡也很是訝異。
唐明輝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說,“霓裳,我幫你把興安找來了……”
夜霓裳手指微動,從他的聲音中醒來睜開眼睛,滿臉的愛意,讓齊興安眉頭忽然一皺。果然,這女子醒來還是那般故作嬌柔。
“師兄,不用麻煩齊大哥了。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主意的。”
齊興安卻是不信,他覺得應是這女子用計讓唐明輝感動,進而取代韓七七的位置。
七七喜歡阿輝,齊興安不想讓七七受傷,於是冷眼上前,“是不是真的藏毒,還是需要本公子親自鑑別一番的。”
“親自鑑別”這四個字,讓執手相握的兩個人同時臉色不好看。
祝珠珠卻是心裡冷笑,一言不發,只控制自己用最楚楚可憐的表情望着唐明輝。
唐明輝面上不動,心裡卻是不爽,他只跟齊興安說師妹身上藏毒想要滅掉那老賊身上五成功力。老賊向來奸詐小心,除了那個時候,又怎有放鬆之時呢?所以他並沒有說放在了下身,此時倒也有些着惱。
“興安,你過來把下脈,就知道了。”
齊興安冷漠懶散的走過去,他最是看不慣女人裝作可憐的來勾引別人的男人。
隨手放在祝珠珠的皓腕上,沒聽幾下脈搏跳動,冷漠的神色就忽然一變。
“你……你……”這種奇毒,夜霓裳怎麼會有?
唐明輝看他那臉色不好,頓時心裡一沉,“興安,究竟是什麼毒?”
齊興安望着還一直注視着唐明輝的夜霓裳,心裡也是有些震驚。這女子,是真心的吧?否則怎麼會爲了唐明輝給自己用了這種無法治癒的奇毒。
“劑量雖少,已深入骨髓。阿輝,這次怕是,救不成了。”
唐明輝滿臉不信的疑惑,“怎麼會?這到底是什麼毒?還會危及性命嗎?”他以爲僅是個普通的毒,完全沒想到會如此霸道。
齊興安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這樣的貞烈,倒真真讓他生出一絲敬佩。
“毒是這兩天才接觸的無疑。”首先肯定了不是有人之前下在她身上的。
“這毒,名叫魂歸散。劑量大了,當場斃命。劑量小了,吞噬一半修爲,甚至五年內功力無法寸進分毫。夜姑娘此番模樣,可能並非直接中毒,不知藏於何處,必須儘快驅逐出去。”
齊興安想,可能是吞了包裹毒藥的棉包,在胃腸蠕動之下有些微的滲透體內。用排泄的方式應該可以排除。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出言問了一下。
祝珠珠聽聞,適時的羞澀了下,嬌溺的看了眼唐明輝,便低下了頭。
唐明輝面色依然冰冷,看她這幅小女兒的模樣,心裡悲痛。
“興安,借一步說話。”
等兩人回來時,齊興安的臉色紅紫,看向祝珠珠的神色很是不同。
沒想到啊,這女人對自己夠狠。竟然犧牲如此。
他開了幾服藥,保養那地方的,可是那裡光是清洗又怎麼能幹淨呢?
於是他建議唐明輝讓夜霓裳動情,自己流出液體來清洗。
祝珠珠臉色一黑,只想一手一刀把他砍成幾十塊,活活醃製成醬菜喂野狼去。
“齊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心意已決,不擾齊大哥費心。我本就殘敗之身,豈能讓師兄掛念?只求能幫師兄手刃仇敵,便是大幸了。”
“師妹,休得亂語。師兄不許你傷害自己。興安,你能否配製出解藥呢?我實在不想師妹爲了我受這等罪。”
齊興安略微思索片刻,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此毒在一百年前甚爲常見,許多世族交鋒無數,毒害對方天資後輩的事時有發生。如今也不知你師妹從何處得來,想來解藥已經無人能知了。”
祝珠珠心裡白了他一眼,無人能知嗎?據她所知,好多人知道好吧。齊興安這醫術真心不濟,實在趕不上韓七七另一個神醫男人啊,怪不得成了男配。
無法,只得親自開口,“師兄,就算我知道解藥也不會說的。只求一死,解脫我荒唐的前半生。”
唐明輝卻是眼神一動,握住夜霓裳的手,“你知道解藥?告訴師兄和你齊大哥,我們一定會治好你。”
夜霓裳掃了眼兩人,有了絲猶豫,低頭喃喃的流下一滴清淚,“我覺得我死得其所……”
“莫要再言。師兄對你的心意你難道不知?師兄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救你。”
齊興安也適時點頭,“夜姑娘當真巾幗不讓鬚眉。在下收回以往那些有辱姑娘的話,看不清姑娘的真心,實在愧不爲人。夜姑娘還是告訴我們吧,能活着,總比死去的好。”
夜霓裳似是考慮良久,方纔下定決心,“師兄,聽聞世上有一奇藥可解百毒,可那地方太過兇險,我實在不想師兄爲了我而犯難。”
齊興安心裡一動,這種藥草,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才可得,只是解百毒,卻是沒有聽說過。
“師妹,究竟是什麼奇藥?”
“天山昆吾之下的,雪蓮靈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