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失敗感侵佔了整個大腦,佔據所有的理智,整個思緒渾濁模糊,朦朧下罩着一層難以言說的心塞。
徐東辰和他超過三十年的兄弟感情,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
平日裡那個冷冽果決的男人在感情面前,也不過是一個戰敗者罷了。
他仍然一言不發,偌大的酒吧內瀰漫着沉默的氣氛。
裴堇年抱着頭,手指根根修長,穿插入髮絲間,細看能發現他因爲用力過度,指節彎曲的地方緊至泛白,長達兩分鐘的靜默,再擡頭時,深沉的眼窩內彷彿揉了一層寒冰的碎渣。
貼着大腿的手機發出震動的甕聲,裴堇年掏出手機,看也不看一眼,不耐煩的甩到旁側。
徐東辰看了一眼,見是陸允溪打來的一通電話,本來不想理會,結果鈴聲響過一遍後又再次響了起來,裴堇年心情本就不好,臉色逐漸凝起,任何一點動靜都能激起心裡壓抑的憤懣,他手臂伸長,還沒夠到手機,被徐東辰快一步搶走。
接通後,貼在耳邊,略沉的嗓音平穩的說道:“我是徐東辰,他現在接電話不方便。”
陸允溪愣了一愣,隨即快速的在大腦裡搜尋徐東辰這個名字,心裡震驚他和裴堇年居然是好朋友,陸允溪僅僅知道徐東辰對童熙很疼愛,卻不知道和裴堇年還有這層關係。
因爲他從來,就沒有把她帶進他的朋友圈裡。
想到此,她不由得握緊了機身,腦子裡本能的牽扯出了童熙,說出口的語調儘量做到了平緩:“堇年現在在你家裡嗎?”
徐東辰瞥了一眼裴堇年,眼窩一沉,脣稍抿了抿:“在外面,有事?”
“哦,我今天給他說過,晚上在我家裡來吃飯,我們等了很久了,他忙完了麼?”
徐東辰從來就不是擅長說謊的人,可此時裴堇年的狀態,顯然不適合出現在陸家的家宴上,他神色異常平靜,深沉的眸光無言的緊緊鎖住裴堇年的臉。
“可能不行,今晚上有個朋友聚會。”
“什麼朋友聚會比來我家還重要呢?”
一頓,陸允溪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可能會得罪人,緩了緩和後線放柔了許多:“那你們在哪裡聚會,我方便過來麼?”
他還沒說話,裴堇年突然搶過手機,關機,扔去一旁。
徐東辰正色看着他:“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在兩個女人之間跳來跳去,熙熙那丫頭的性格,最忍受不了這種事情,你既然沒有把握能拿捏得住她,起碼該自己安安分分的。”
話裡的責怪,大有嘲他活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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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堇年皺着眉,脣角抿着要彎不彎的弧度:“我和陸允溪根本沒有那回事,下個月十五號,是我準備給童熙的婚禮。”
徐東辰顯然沒有明白過來,不過他向來是不多嘴的人,裴堇年和童熙糾糾葛葛的這十幾年,他看在眼裡,心裡清楚裴堇年是動了真情,否則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由他胡來。
結果童熙卻要投入別人的懷抱,傷的兩敗俱傷的人卻是他。
“既然如此,這個婚我照結不誤。”裴堇年的眉梢眼角始終綴着一抹輕諷,不知道是在嘲自己,還是別的什麼,他扯脣莞爾一笑時的表情,說不上猙獰,卻處處都透着冷意。
徐東辰眉尾一跳,心頭涌現出了不好的預感:“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堇年並沒有要回答的趨勢,他眉眼犀利冷銳,深深的凝着酒吧門外開過的一輛輛車,車燈影影綽綽的光影掠過門外方寸之地稍暗的地面,如同電影的幀數跳過。
他忽然起身,一句話也不說,揚長而去。
遊單鎧趕到的時候,恰好看見裴堇年一副冷臉,邁着大長腿往外走。
“攔住他。”
大腦還沒做出任何判斷,遊單鎧本能的伸出一條手臂,橫攔在裴堇年身前,裴堇年揚手一擋,掐住他的手腕翻轉,骨骼錯位的聲音被尖聲的吼叫蓋過,疼得他原地跳腳。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裴堇年已經不見了人影,停在街對面的黑色轎車突然啓動,輪胎摩擦過地面的聲音遠遠響起,尖銳而刺耳。
遊單鎧甩着手,五官疼得皺到了一塊,張口就把火發在了追上來的徐東辰身上:“你怎麼招他惹他了,憑什麼找我撒氣啊,一個個的,砸了我酒吧還不算,還要砸我人呢!”
徐東辰橫他一眼,夜裡的冷風一吹,狹長的鳳眸攸的淺眯。
有些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然超出了原本該有的軌道。
本來相愛的兩個人,非要彼此折磨,才知道對方在自己的心裡有多重的地位。
......
通話突然中斷,陸允溪錯愕的盯了屏幕一眼,猶豫着該不該再打一個回去。
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陸家除了陸允辰調去了國外,不在場以外,所有人都嚴正以待的坐在餐桌旁,一桌子的菜溫度已經涼下了一半。
“怎麼說?”陸川雙目緊盯着她。
陸允溪咬脣,沒說話,後者臉色一黑,眼珠子一瞪:“怎麼,他不來?還是你沒有按照我說的去做,沒請來他?”
“不是堇年接的電話,是他朋友,一個叫徐東辰的人,說是他們正在聚會。”
“什麼聚會非得要擠在這時候,我看就是故意的,你重新給裴堇年打。”
陸允溪臉上同樣不鬱,甩手將手機扔在了餐桌上:“要打你打,他不喜歡我胡攪蠻纏。”
陸川到口的斥責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臉色攸的暗沉。
童柔小聲的抱怨了一句:“我看,人家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你算老幾,人家可是裴堇年!”陸川本來就堵着氣沒地方出,童柔正好撞槍口上。
陸允溪煩躁的揉了揉額角,不想聽他們吵,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回二樓自己的房間。
她斷定今晚上裴堇年不會來了,只好明天再想辦法,總不能當真讓他尋機悔婚。
洗完澡,她站在梳妝檯前吹頭髮,院子裡一道閃光掠在窗戶上,她眼前晃了一晃,扒開窗戶往下望了一眼,徒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