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辦法回答殷恕的這個問題！
來之前我和喬明月已經從裴天琛的口中得知，殷恕所中的毒，是一種慢性毒。
這世上，大概有很多女人都是因愛而瘋狂，因愛而心狠手辣的吧？
殷恕的存在，像是藍婉貞釘在心裡的一顆釘子。時時刻刻提醒着藍婉貞殷鴻博當年背叛自己出軌的事情。
爲了殷鴻博的前程，爲了自己的兒子，藍婉貞當年自己忍下這口惡氣。故作大方地將殷恕接回了殷家。
表面上看上去，從此大家相安無事。但是時時刻刻在藍婉貞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殷恕，讓她如鯁在懷。
這一口惡氣，她很想嚥下去！但是她實在是咽不下去！
於是她找了特殊的渠道和關係，從國外買來這種慢性毒藥，給殷恕長年累月的服下。
這種慢性毒藥，表面上看對身體並無任何損害。甚至在初期，就算你專門檢測也檢測不出來。
但是長此以往，它卻會破壞人體的免疫系統，造成人體器*官的器質性萎縮。
這種損傷是無可逆轉的，無藥可救的！
所以當殷恕發現自己身體的不對勁以後，他纔會那麼狠心地逼迫喬明月和他分手。
誠然，從前的殷恕確實很不討喜！
可說到底，那不過是大人們犯下的錯誤。憑什麼要他來承擔這個痛苦的結果？
藍婉貞的狠毒和她對殷恕的痛恨簡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她此刻已經跟隨殷鴻博鋃鐺入獄，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我真想扒開她的肚子看看她的心腸到底有多黑？
我很想安慰殷恕，告訴他還有希望還有機會，但是我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謊言。
哪怕明知道說謊能夠提振殷恕的精神，給他予心理安慰。可是看着那雙飽含希冀的眼睛，我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想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安慰者，我甚至連這麼一點點事情都不能爲殷恕做。
我垂下眼睫，避開殷恕的視線，揉了揉他的腦袋艱難的笑道，“殷恕，你要堅強。喬明月她還等着你呢！”
殷恕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可是那一剎那，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閃耀的光輝黯淡了下去。
“歡顏姐.......”殷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垂眸說道，
“其實我自己心裡清楚的，我已經陪不了喬明月多久了。說起來，我在這世上其實並沒有什麼過多的牽掛。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喬明月而已。歡顏姐，謝謝你前段時間幫我照顧喬明月。如果可以，等我離開之後你能多陪陪那傻姑娘嗎？”
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而下，滴在了我的小羊皮靴子上，浸染開一朵朵水花。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哽咽道，“你放心殷恕，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把喬明月照顧得好好的。決不讓她吃一點苦！”
殷恕眼中的光芒亮了亮，但隨即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他扯了扯脣角，嘆息道，“可惜，你終究不能照顧她一輩子......”
殷恕說這句話的時候，清俊的臉上帶着深深的遺憾。到了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對喬明月用情竟然這麼深！
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放心喬明月。擔心在他離開之後，喬明月會傷心會難過會吃盡這世間永無盡頭的苦楚。
誠然我確實可以照顧喬明月，但我也只能以朋友的名義陪在她的身邊。
喬明月真正需要的，還是一個能夠和她白首偕老、榮辱與共的男人。
如果沒有殷恕的事情，她幾乎都已經找到了這麼一個男人！
可是這種話，我怎麼能對殷恕開口？
所以我假裝聽不懂殷恕的遺憾，裝瘋賣傻的說道，“殷恕，你對我也太沒有信心了吧？我承諾過你要照顧喬明月，就不是一時，而是一世。所以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我一定會爲喬明月遮風避雨的！”
殷恕揚脣笑了笑，眼底有如釋重負的神色快速地一閃而過。他衝我綻出一抹絢爛的弧度，鄭重其事的說道，
“歡顏姐，欠你的這份情。就讓我下輩子再還給你吧！”
“當然要還！”我用力地點點頭，“不僅要還，還要連本帶利的還。”
殷恕向我伸出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偏過頭，不讓殷恕看到我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喂，你們倆揹着我嘰嘰咕咕地說什麼呢？”
見我和殷恕站在原地半天不動，喬明月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似生怕我說錯什麼話一般，緊張兮兮地跑過來，嗔道，
“老實交代，你們倆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我和殷恕同時朝喬明月扮了一個鬼臉，異口同聲的說道，“秘密！”
喬明月作勢要打我，我趁機躲到了殷恕的身後。我們倆孩子氣的行爲，引得殷恕輕輕地笑出聲來，
“真好。有你們在，我突然覺得這日子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看向喬明月，“喬明月，我想出院。我不想再呆在這個鬼地方了，可以嗎？”
喬明月怔了怔，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我。我朝喬明月輕輕地點了點頭，喬明月瞬間意會了我的意思。
在來見殷恕之前，我和喬明月已經去見過殷恕的主治醫生了。
殷恕的主治醫生告訴我們，殷恕已經毒入骨髓，根本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到了後期，當他的器髒全部萎縮時，他甚至連進食的慾望都沒有了。
所以與其將他留在醫院，鬱鬱寡歡的等死。不如讓他做一些他想做的事情，也許還能夠提高他的生存質量。
基於這個理由，我和喬明月只用眼神交流溝通了一下，就飛快地做出了決定。
喬明月一把拖住殷恕的手，朝他綻出一抹明媚動人的笑靨，“好，既然不想待，那咱們就不待了。咱們這就辦出院手續，回家去！”
“你和殷恕去收拾行李，我去辦出院手續吧。”我阻止了喬明月的動作，笑道，“殷恕，現在喬明月暫時落腳在我那裡。如果你不嫌太擁擠太委屈的話，不如先在我那裡落腳吧？”
喬明月之前在鄴城一直是租房子住，上次去桐城投奔我時，她就將房子退掉了。
這次回來，我、喬明月都住在殷楚之前留給我的那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內。
姥姥因爲想念她在城東療養院的老朋友了，所以跟我說要回那裡住上幾天。
我知道姥姥是擔心我和喬明月的心思都在殷恕身上，還要分心照顧她。她怕我們身體吃不消，她會影響我肚子裡的孩子，所以纔會有此一說的。
儘管很捨不得姥姥，但是我知道她的顧慮是對的。
對喬明月而言，現在殷恕就是她的全部。有很多事情，她恐怕都沒有心裡卻照顧得那麼周到。這些事情，就只能我幫喬明月盯着了。
所以這個時候，與其將姥姥留在身邊，卻照顧不好她。不如暫時將她放到療養醫院，她多少還有幾個說話的伴。
於是一大早，我和喬明月就將姥姥送至了醫院。這纔來找殷恕。
“真的，歡顏姐。我真的可以和你們住在一起嗎？”
殷恕的眼睛猛地一亮，那黝黑的眼眸裡閃爍着驚喜的光芒。
我看得出，他對於我的這個提議是真的很行動。
於是我點頭笑道，“當然，難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逗你玩嗎？”
殷恕垂眸笑道，“能和你們住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行了，別廢話了。趕緊收拾行李去吧。”
我揮了揮手，作出一副趕蒼蠅的模樣，“我警告你們倆哦，住歸住，可別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膩膩歪歪的。否則我會翻臉不認人的！”
“就膩歪了，你怎麼着吧！”喬明月朝我扮了一個鬼臉，瞬間逗得殷恕開懷大笑起來。
“好了明月，你就別欺負歡顏姐了。你可別忘了，她現在是我們倆的房東，小心她將我們掃地出門！”
喬明月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作出一副跋扈刁蠻的姿態，“她敢！”
我指了指喬明月的鼻尖，故作忿忿的說道，“殷恕，你看見沒有，這纔是喬明月的本性！這樣兇巴巴的女人，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殷恕瞬間給我發了一包狗糧，“哪裡都喜歡！”
“.......”我頓時滿頭黑線，“算了，我不想留在這裡找你們的狗糧找虐了。殷恕，你的住院收據在哪裡呢？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
殷恕拖着喬明月的手就走，“你在這兒等着，我去給你拿。”
等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我這才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了一直處於震動狀態的手機。
看了看來電顯示，我下意識地挑了挑眉頭——畢海清這個時候還肯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對喬明月舊情難忘？
一想到這裡，我飛快地按下了通話鍵，不動聲色的笑道，“喂，畢少，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畢海清的聲音從電話那端遙遙傳來，聽起來少了一些往日的爽朗歡快，多了一些沉重和痛楚。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問道，“顧小姐，喬明月和你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