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玲，我錯了麼？我錯了，對吧？我錯了吧……
——by小時
雖然大伯打電話的聲音一直在屋子裡迴盪，但是小時還是覺得屋子裡悶得喘不過透氣，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明明人聲鼎沸，但是那寂寞彷彿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無處可逃。小時覺得胸悶，他漠然的看着客廳，好像有許久沒有來過大伯家了，大伯家又添了新傢俱了，但看上去還是那麼氣派，果然不愧這個家裡最有出息的人物啊，小時自嘲的想，什麼時候我才能像大伯那樣，也成爲家裡的頂樑柱，也成爲大家的避風港呢。
大伯又打了幾通電話，才笑意吟吟的走到小時對面坐下。
看着大伯送了一口氣的表情，小時心下一緊，頭竟是沉重得擡不起來，“大伯，麻煩你了。”
大伯一聽，剛舒展的眉頭一擰，隨即大聲罵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啊！”
“我說真的，大伯，要不是我這麼不爭氣，你也不用爲了我到處求人……都怪我，做事不考慮後果……”小時說着，聲音越發的低了下去。
大伯喝了一口水，正色答道：“誰說你不爭氣了？誰敢說我的侄子不爭氣？！我告訴你啊小時，我們家裡，就數你最懂事最孝順，誰不會犯個錯啊什麼的啊？你說說看？誰沒犯過錯？你大姨犯過吧，我犯過吧，那誰不會犯錯啊，關鍵是知錯要改啊！其實，說起這個事吧，前段時間我說你說得太重了些，我當時也是一時生氣，你啊，不用放在心上。”
小時苦笑的搖搖頭，緩緩道：“大伯，你不用安慰啊，你說得都對，這段時間我也慢慢的想明白了，當初退學的時候，我自負，沒有和你們商量就回來了，那時我認爲，只要我想，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讀書不讀書的也無所謂，直到回來之後，到處找工作，到處碰壁，我才知道，原來這個社會上，沒有所謂的清高，沒有所謂的我想。說穿了，我
就是個井底之蛙，偏偏我還覺得我是隻雄鷹，天高任我飛。”
大伯愣了愣，隨即笑道：“這便是你這麼多天的心得體會麼？”
小時擡頭看大伯，大伯那雙小眼睛此刻彷彿明月般清亮，直看得人心裡發慌，但是小時這一次沒有逃避，只是茫然的盯着大伯。
大伯點燃一根菸，深深吸了一口，沉吟道：“小時啊，你覺得這惠城怎麼樣啊？”
小時想了想，不明白大伯的用意，但見得大伯眼中的真誠，還是說：“惠城很好……”小時突然語塞，對啊，一直以來，惠城是家，是出生長大的地方，這裡的每一片土地都很親切都很熟悉，一直覺得多好啊，可是，惠城究竟好在哪裡呢，惠城只是一個小地方，交通不發達，進城出城往前往後也就兩條路，沿着主城河展開的街道，像是被捆綁的戰士，前不得後不得，徒步便能走完的街道，只有幾個大型國企支撐的產業，這些，到底好在哪裡？總不能說因爲天氣好吧。小時想到這，頓時又是一陣苦笑。
大伯看着小時變幻莫測的表情，笑道：“讓我來告訴你吧，惠城很好，惠城生活節奏慢，壓力小，普遍工作者工資穩定，而惠城物價相對適中，加之氣候好，最適宜養老，小時，我說得對麼？”
小時點點頭，嘴角也浮起了笑意。
大伯吸完了煙，把菸頭摁熄在菸灰缸裡，話鋒一轉道：“但是，惠城的這些好換句話來說也是不好，怎麼說呢，就像溫水煮青蛙，太安逸的環境會讓人忘了危險，轉而死於安樂。”
小時點點頭，這些，以前大家在一起時也曾討論過。
“所以啊，我們爲什麼要出去讀書呢？說句實話，我一向不以學習成績看人，怎麼說呢，學習好只能說明你在讀書方面頗有天分，但是很有可能，考第一名的，以後到了社會上連個工作也找不到。我個人覺得吧，上大學的意義，不在於你從書本上吸收了多少，而在於，
你進入了一個更大的地方，把自己扔進競爭的環境，去看去聽去想，進而去成熟，你懂麼？”大伯說完，看了看小時，隨即滿意的笑了笑，“我說這麼多，我只是想告訴你啊，你是隻雄鷹，天高任你飛，關鍵是你得敢去，有準備的去，雄鷹的成長都是以流血爲代價的，你是個男人，怕麼？”
小時聽完，竟是五味交融，他想，是啊，所謂的敵人，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客廳裡一時又靜了下來，兩個男人想對而坐，只是一個在深思一個在觀察。
大伯似乎也覺得氣氛有點冷，呵呵笑了兩聲，岔開話題說：“小時啊，那個學校我已經聯繫好了，那邊的校長也同意了，你下週就直接過去吧。”
小時點點頭。從上一次去找工作之後，小時還是找了幾份工作，但是礙於惠城是個小地方，除了服務員、超市導購什麼的就再也找不到，那時小時不服輸，還是硬着頭皮去做了超市導購，每天早上6點起牀趕到超市，安置貨物、擺貨，因爲是男孩子，大多體力活也都由他幹，每天下來，累得半死不活，這麼高強度的工作卻只有幾百塊錢的工資，而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領班的班長，不過是個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小夥子，仗着來得時間長一些，每天對其他人趾高氣昂，再知道小時已經高中畢業之後，更是對小時冷嘲熱諷，小時常常看着一整個超市裡整日爲了幾毛錢斤斤計較的一羣婦女時，就會想，真的要着樣過下去麼?
也不是沒有想過去大城市裡打工。
只是大城市裡那麼巨大的壓力啊，低文憑的人羣完全沒有競爭力，小時試圖和一些在外面打工的同學聯繫過，只是電話那邊聯通的聲音，驚訝過後，都是不可置信的苦笑：“你傻啊！放着好好的書不讀？就算學校不好，拿個文憑也好啊，你打工能打一輩子麼？你知道打工多苦麼，我們現在都很後悔沒有繼續上學呢，你知足吧，趁一切還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