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華莞爾,手一伸,在船島上撫摸了下,虛虛地畫了一個大圈。
“雖然船廠的項目都已經被這些大家族橫掃一空,但是我這船廠,還是有很多其它生意可做。”
“大人物們只關心大生意,但小生意,也不一定不賺錢。”
客人們登時來了精神,全神貫注地盯過去。
“船島不大,但也不小,面積比南安城還略大些。”
方若華拍了拍手。
後面服務人員,就給每一個客人都奉上一疊圖紙,最上面的是地圖。
這地圖與正經的輿圖不同,畫的非常精細。
一座大的船島,周圍分佈着四五個小島,距離都不算遠,坐船大概要小半個時辰。
但是畫中的島嶼,與現在的原狀完全不同。
所有島嶼都是屋舍儼然,道路縱橫,街市上人流如織,酒樓茶舍鱗次櫛比。
衆人一臉迷惑。
方若華又讓他們繼續看。
接着翻下去,下面出現很多奇奇怪怪的圖畫,小巧精緻的石頭房子,外表看似並不起眼,但是批註很神奇。
竟說住在房子中,不必擔水,水自行而來,冬日家家戶戶如有地龍,溫暖如春,夏日涼風習習,毫無暑熱之氣。夜晚能亮如白晝。
什麼風扇,什麼無煙竈臺,什麼自行車……
其實對於真正豪富之家,這些到沒什麼吸引力,像尋常百姓害怕的寒冬酷暑,對他們影響不大。
沒有自動的風扇,可讓人給他們扇風。
夏日用冰,尋常百姓家用不起,多得是用得起的人。
晚上怕黑,他們願意點多少根蠟燭都是無妨。
可是,在座的人又不是隻爲了自己享受,商人居多,很自然會考慮裡面的商機,登時就有人竊竊私語。
“六奶奶想賣房子?成本如何?”
方若華吐出口氣:“成本當然會讓大家覺得很划算,一應東西下來,絕不會有多貴。”
她一挑眉,輕笑,對着一幫不以爲然的客人悠然道,“船島很大,船廠不只是一個船廠,附帶產業極多,光是第一期需要的人手就不下數萬戶,以後會需要更多更多。”
“用不了多久,它會成爲比南安城更大的城池。”
“此時還是一片荒蕪之地,不久的將來,繁華程度也許連很多大城池都不能比。”
“我要在上面建設住宅區,供前來務工,經商的人居住,要有街市,有酒樓,甚至要有青樓瓦舍之類的地方,一個城池需要的一切,它都需要。”
客人們的神色終於變得嚴肅。
方若華掃了掃周圍:“我的獨秀山莊也會搬遷上去,到時候會找人合作,開另外的獨秀山莊,不只是開在船島,也不只是南安城,我還想把它開到京城去……諸位以爲如何?”
隱約傳來吞嚥口水的聲響。
若說別的,還能說是她畫出來的大餅,但是獨秀山莊到底有多賺錢,在座的誰能不知?
山莊的燈光秀一票難求,千金競購,這山莊如今是太小,所以也許賺的錢還不算多,但是,潛力任誰也看得出。
方若華示意客人們繼續向下翻閱。
客人一看,登時議論紛紛。
方若華預計第一期在包括京城在內,十五個繁華城池上設立獨秀山莊。
招什麼加盟商,由方若華負責培訓,負責佈置一切燈光設備,加盟費用很低,只要百分之三的純利潤而已。
這在他們眼中,和白送也沒什麼差別。
當然,上面寫了很多細則,有一些條條框框的要求,但是都不過分,完全可以接受。
再向後翻閱,就是船島上要提前預售的一些店鋪,住宅,還有一部分是想與人合作的項目。
像邀請南安城著名的酒樓去開分酒樓啊,邀請車行之類的加入也就罷了。
其中什麼綠化,環保,弄得衆人到是滿頭霧水。
綠化什麼意思?照顧船島上的花木?自己養幾個花匠難道不是更便宜划算?
環保?
還要花錢請人負責打掃大街,清理公共廁所?
僱幾個閒漢就能辦的事,何必堂而皇之地寫上去?
方若華自己看了眼,都有點無語,眨眨眼也沒說什麼,這次的策劃是水友們寫的,那幫傢伙明顯是玩得隨意,不過無妨,大面上沒有出錯就好。
細枝末節,繞過就是。
顯然,這幫眼睛裡都是金銀的客人們,也不會在意這些不着調的東西。
有幾個心思靈活的,不自覺動了心,默默盤算。
仔細想想,六奶奶的提議的確有賺頭。
方若華輕笑:“最重要的是,和我合作,穩賺不賠,大家的生意總不會做得比咱們路國舅還大,我這船廠他佔着很大的份子,他要是會讓船廠辦不好,不繁華,那纔有鬼。”
“像路國舅這樣,要住到我們船島上來的世家子弟,目前一共有四十九人,之後會更多,船島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是生活愜意,經濟發達的好地方。”
整個山莊有一瞬間靜寂無聲。
衆人忽然發現——其實參與此事,即便僅僅是在島上買幾處房產,最大的好處還不是利益不低。
而是……能和他們以前連邊也夠不到的大人物扯上關係。
如果可以和路國舅當鄰居,他們家族會得到什麼好處?
即便不能,國舅爺住的地方,房價會低?
能沾到這些貴人的光,有貴人們站在後頭保駕護航,什麼生意都好做。
“六奶奶,我們齊家加盟獨秀山莊沒問題,咱們詳細談談?”
“港口區附近這個小食一條街,臨街的鋪子什麼價格?我們李家很感興趣,不如商量商量,我們家全包了?”
“憑什麼,我們張家也有興趣。”
“算我王家一份。”
“六奶奶,我們匯豐車行可是南安城的老字號,船島需要多少分行?需要多少車,您儘管開口。”
“你們算個屁的老字號……”
一衆客人們十足熱情,不多時竟是吵鬧不休,差一點全武行。
左懷:“……”
他哪裡見過這等架勢,到不是沒接觸過商人,但他接觸到的那些人,無論心裡想什麼,面上無不是斯斯文文。
在他看來,眼前這一攤子,也不過是蠅頭小利,實在不必很放在眼中。
方若華失笑:“不急,這樣吧,大家多是世代居住在我南安城,如今南安城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用不着我這個女人家廢話,咱們做生意的,講究和氣生財,太平盛世生意纔好做。”
衆多客人都點頭。
即便是好些做糧食生意的大商人,也得承認,比起亂世,他們同樣更喜歡盛世安穩。
世道一亂,做生意也是提心吊膽。
方若華微笑道:“現在南安城這個樣子,我是看不下去,不爲別的,只爲我這船廠要好好建起來,好好經營,我要發家發財,就得有個安穩的環境,遍地饑民,我看着不舒服,心裡也害怕。”
衆人一時都安靜下來。
其實,但凡做生意的,誰心裡又能不怕?
“所以,今晚我邀請了我們南安城廣負盛名的幾位大家到場,舉行一場慈善義賣會,拿出些東西來賣給諸位,所得皆拿來採購糧食,救濟災民。”
客人們心中同樣感嘆。
“另外,如果諸位對我剛纔說的,船島上這些小生意感興趣,不如一會兒參與參與競拍,咱們就按照出資多少,排一排名次,排名靠前的,先和我談。”
不等客人們接話,方若華輕笑,“諸位就算覺得我貪財,那我也認了,反正我一小女子,有個貪財的名聲也沒什麼不好的。”
“再說,瞧瞧我們邊絮大家,如斯容貌,如斯才情,一曲歌舞,本也價值千金,你們不吃虧。”
衆人先是一怔,齊齊失笑。
“六奶奶好厲害的口舌。”
他們這簡直是被逼着往外掏銀子,可……竟也沒有多少不情願。
方若華向後退了一步,一伸手,拽過一個巨大的木板,上面架起宣紙。
樂聲響起,彷彿從天邊來,邊絮和十幾個姑娘一瞬間從船上飛起。
手裡拽着一條彩色的絲絛,於半空中跳起舞來。
所有客人們都不禁屏住呼吸,手中的酒杯也忘記放下。
燈光灑落,湖泊如碧玉,山是舞臺,水也是舞臺,邊絮這一舞,恐是她有生以來最美的一舞。
璀璨的燈光下,她從鬢角的珠花,美到足踝上繁複的銀飾。
不要說眼下的客人,就是直播間裡今日收看直播的水友,都忍不住有些着迷。
其實這舞臺實在有些簡陋,可架不住人家美人跳的是真好。
便是不懂行的那些人,也覺得至少有春晚的水平。
方若華揮毫潑墨,迅速地將舞蹈,美人,湖水,山石,和賓客,眼前這光怪陸離的一切都畫於紙上。
樂聲止,歌舞停歇,畫也恰好作完。
水波如碧玉,暖色的燈光下,畫也彷彿被鍍上了一層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的光彩。
船舷上的美人盈盈一笑,伸手戀戀不捨地摘下自己脖上的珍珠項鍊。
珍珠顆顆圓潤,被雪白的肌膚一襯,更是熠熠生輝。
方若華輕嘆:“這項鍊是我們邊絮大家的心愛之物,如今爲了南安城的災民,也只能獻出來了,大家出個價,我這畫,便算作贈品。”
客人們沉浸在迷醉的夢幻裡,久久不出身,路重蹭一下坐直了身體,高聲道:“贈品?的確該是無價之寶。”
左懷都給他嚇了一跳。
京里人都知道,路重這人愛畫,還容易激動,看到好畫能從日升欣賞到日暮,連飯也不記得吃。
他這人在畫上,到不是特別挑剔的一個,可他不看名聲,只看畫作本身。
技巧嫺熟的他喜歡,有哪一方面畫得特別好,便是還有些地方尚不成熟的畫作他也愛。
最鍾愛的,卻是畫作中能展現出作畫者之情懷的絕世作品。
可若是一幅畫平平無奇,便是出自聖人之手,他也絕不當回事。
左懷看了眼路重眼角滲出來的淚光,看他跟打了雞血似的加價,一瞬間加到一萬五了。
就那串項鍊,撐死值個七八千錢。
深深一嘆,他再看眼前那幅畫,也覺得畫作上彷彿鑲了金,嵌了銀,價值在不知不覺中飛昇,唔,雖然要是換上他自己,對方倒貼十萬,他大概纔會考慮買它。
路重咬牙切齒地加價,到沒什麼人跟他爭搶。
三萬一千錢,項鍊連同畫作被他拿下。
不過,左懷和周圍幾個客人都是搖頭嘆息,只道明珠投暗。
美人脖子上剛剛摘下來的珍珠項鍊,還帶着幽幽暗香,何等風雅,到了路重手裡,卻比不上一幅畫更受看重。
氣氛卻是一下子沸騰起來。
金釵,手鐲,腳鐲,一方繡帕。
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都叫到了高價。
邊絮大家獻上最拿手的胡旋舞,滿湖飛得香汗淋漓,客人們給的賞錢更是鋪滿了船板。
至於方若華出的小招數,請美人恭恭敬敬地走到那些南安人們,仰望的大人物面前,求他們身上一個小配件,小玩意,也拿出來拍賣。
如今貴人出門,誰身上不是金飾銀飾,修飾精美,都很拿得出手。
這種場面下,又有誰會拒絕,都是笑盈盈做了貢獻。
東西拿上去拍賣,價格能低?
氣氛瞬間就熱烈起來,個個叫價很高。
沒辦法,別人出得多,自己怎麼好意思出太少,不說勝過別人,最起碼也要差不多才好。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少了還讓人覺得家裡生意不好,影響指不定會很惡劣。
尤其是這裡面有心參與進船島生意的那些人,更是絲毫不吝惜銀錢。
不說船島就是聚寶盆一個,光是和那些頂天上的大人物扯上關係的機會,也不是區區一點小錢能比的。
尤其是這些貴人們的隨身物品,就算價值不高,可也比什麼金銀珠寶都珍貴,拍下來不光是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說不定在貴人面前也能留個名。
這種機會,簡直千金不換。
大門外風瑟瑟雨瀟瀟,城外更是屍骨遍地,獨秀山莊裡歌舞昇平,夜幕下充斥着無盡奢靡。
客人們爲了這一晌歡愉,千金拋去,舍財舍的到是心甘又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