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不用了。”車庫門口響起清冷的男聲, 胡蝶蘭的視線一點一點往上移,四目相交的時候,淡

淡地笑了, 何俊蛟和汪啓明立在門口, 身着灰色呢絨大衣, 米色格子毛衣, 車庫裡的燈光幽幽

暗暗的, 只有他指頭上的煙火閃動着,燈光下的暗影一短一長,他咂最後一口煙, 利索地將煙

頭一扔,眼裡寒芒閃動, 銳可傷人, “我們自己來了。”

汪啓明瞅着張少安胳膊肘上的手, 明眸中寫滿了情意,嘴角揚着勾人心魂的笑意:“你這女人

可不是一般的能喝。”

張少安先是愣了愣, 登時覺得自己血液裡的酒精又提高了幾度,任憑那兩名男子架着自己的手

臂凌空蹬腿:“汪啓明你這個死混蛋早回來了竟然不接我電話,混蛋,混蛋!”

王昌緒錯愕呆望着他們:“你們不是在美國......”

汪啓明扯了個自以爲親切的笑容,隨意地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沒有人告訴過你內鬼

也有反作用嗎?”他突然移步上前, 一腳蹬在張少安身邊兩個男子的臉上, 歹徒被踢地飛了起

來, 撞到另一邊的牆壁上, 空曠的車庫裡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王昌緒還沒反應過來何俊蛟一個

旋風腿,他整個人狠狠地跌了出去。剩下幾人見情形不對, 面面相覷掄起了棍子上來幫忙。胡

蝶蘭癱在地上起不了身,腹部火燒一樣的難受,何俊蛟一拳揮倒了迎面而來的小雜碎,同時趁

另外一個愣神的功夫,一腳踹到了對方的小腹上,胡蝶蘭的目光一直跟隨着他,但他沒有看自

己一眼,而是像宣泄般把所有的力氣揮瀉而出,單腿着地半跪到地上,他的臉色都變了,難受

地閉上了眼睛,臉頰兩邊滲出了汗,汪啓明打飛了最後一個人,終於停了下來,幾乎筋疲力盡

地來到張少安身邊低下頭去小心地舔去她嘴角溢出的些許血絲,將她擁進懷裡,把她的小臉壓

在肩頭:“沒事了。阿蛟你還好嗎?”

何俊蛟閉上眼睛,手指嵌進了泥沙中,他像夢囈般喃喃:“沒事。”胃部再次涌起的痙攣與劇

痛侵蝕着他的思想,疼痛感繼續擴散,滲入血管,擦去淚水與鮮血,直起身,奮盡全身之力搖

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又軟軟地倒了下去。

“何俊蛟!”胡蝶蘭爬到他身側抱住他的頭,心裡的恐懼壓得她無法呼吸,淚水剎那奪眶而

出,額頭並沒有汗,背脊卻被汗浸透了,“何俊蛟,何俊蛟,拜託你沒事,我求你,不要有

事,我求你。”

何俊蛟臉色蒼白,汗溼的頭髮粘在臉上很是疲憊,牙齒緊咬,嘴脣都咬出血了也不讓shen吟衝

出喉嚨,他抿着兩片沒有血色的薄嘴脣低低地笑:“我沒事真的,沒事。不要擔心,沒事。”

“胡蝶蘭小心!!!”汪啓明與張少安同時低呼,她還沒回過頭,身子忽然被人用力向後抓

去,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冰涼的刀刃就已經抵上了她的脖子,何俊蛟艱難地揚起臉,

由着張少安與汪啓明扶着他起來,急促的警笛聲由遠而近向車庫逼來,王昌緒緊張地看了三人

一眼刀子離胡蝶蘭的脖子挨近一分:“我們做個交易,讓我安全離開就放了她,否則!”

胡蝶蘭流着眼淚目光直直地望着何俊蛟:“你怎麼樣了,不要有事拜託你不要有事。”

“閉嘴!”汪啓明剛要上前,他揮舞刀子指着他們的方向步步後退,“不想見血的話最好按我

說的做。”

“放開她!”何俊蛟臉上痛苦的神色越來越重,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我們放你走。”

“阿蛟!不能放,你不知道——”

張少安還沒出口的話被汪啓明生生截斷,左手下意識地拽緊她的右手:“放他走。”

王昌緒慢慢地往後退至牆邊拿刀指着張少安:“你去取車。”一行人的注意力全轉移到了她身

上,張少安看見汪啓明和自己使了顏色,舉着雙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精神一刻也不敢放

鬆,不料胡蝶蘭一口咬住了王昌緒的手臂,他怪叫一聲,條件反射般地一把將她推了出去,汪

啓明見勢打飛了王昌緒手中的刀,一拳過去正中太陽穴,他側飛而出,落地時頭重重地磕上了

磚塊昏死過去。

胡蝶蘭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臉上有一絲微涼一滑而過,疼痛像一條顫抖的絲線從臉上盪漾開

去,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兩個人狠狠摔倒在地,腿上一陣劇疼傳來,摧毀了她試圖

站起來的努力,何俊蛟驚懼地瞪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猩紅的血珠一滴滴濺落在他

的脖子上:“小蝶,你的臉......”他只說這一句,血色盡褪的蒼白臉頰便無力地貼上

冰冷的地面,輕抖不止的雙脣痛苦地抽着氣。

胡蝶蘭生平第一次見這種場面,警笛聲已經大作,團團圍住了車庫,警車上的燈和救護車上的

燈交替閃爍着,照到牆壁上成了暗紅色,由外衝進來的警察端着槍站成隊形,年輕的警察舉着

槍一步一步向王昌緒走去,伸着手摸摸他的渾身上下,囑咐下邊的人給他帶上手銬,車庫頂端

白熾燈噝噝作響,冥暗的光影在他們頭頂搖晃,她滿臉是血地呆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喃喃地

重複:“救他救他。”

“對不起,你們不能進去。”車子推進了手術室,小護士手一橫,把他們擋在了門外。

何俊蛟在她掌心的手漸漸抽離,胡蝶蘭的目光長時間停留在手術室的門上,半天沒有移動,何

俊蛟蓋着白被單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她的視線,身體一下子軟了,她坐在手術室前的椅子上,雙

手緊緊抱着自己不住顫抖,淚水猶如廢棄的水庫,澎湃洶涌,有一種她從來未嘗過的滋味從心

裡蔓延到整個身體,心臟開始抽撅,白得發藍的冷色燈光下,醫院走廊裡滲透出一股極度的悲

涼,空氣中瀰漫着那股永遠消散不了的福爾馬林味,護士面無表情託着紗布和麻藥還有冰冷的

器械匆匆而過。

張少安拍着她的背:“胡蝶蘭你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胡蝶蘭擦了擦淚搖頭,臉上的紗布有

些泛紅,她摸着這道從右眉梢直劃到脣角的刀傷,釋然地笑了。張少安啜泣了一聲,眼淚從她

的眼角滾落在她白嫩的手臂上,又滴在了胡蝶蘭血跡斑斑的衣服上。

“少安你去看看汪大哥吧我沒事,你不要在這裡我一個人可以的。”胡蝶蘭衝她笑笑,牽扯着

臉上的蟄痛。

“胡蝶蘭——”

“去吧。”她深深地埋下頭不再看張少安,她惶恐了,她害怕了,她還記得唐媽媽身上插滿了

各種管子,管子中流動着各種顏色的液體,氧氣面罩遮住她大半的面容,周圍擺了各式各樣的

醫療儀器,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睡着又醒來,醒來又睡着,她的嘴角一直掛着笑,最後閉

着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護士們爲她蒙上白色的布推進了太平間,冷漠地旁觀別人的生與死,

胡蝶蘭不知道她們的心是不是也可以硬到自己的親人死去都不掉一滴眼淚。漫長的走廊上有如

浮雲一般的光暈亮起,柔和似絮,輕勻如絹,由深而淺,若有還無,唐小青側着頭朝她淡淡一

笑,可是他的眼睛像微寒天氣裡的碧綠池水,有薄冰般冷漠的陰影,浮雲流轉,光暈徑直穿過

他的身體,空蕩悠長的走廊,連呼吸都隱約又低沉地傳出回聲。

“不要帶走他,我拿我的命換,我願意分自己一半的壽命給他,不要帶走他。”

一雙手撫上她的頭輕輕按着她頭頂,胡蝶蘭閉上眼睛,默默感受頭頂上的大手傳來的溫度,是

那樣安全,那樣溫柔,那樣熟悉:“對不起。”他哽噎着說。

胡蝶蘭偎着他的胸膛,所有勉強的支撐都失去了理由,渾身的痛苦襲來,一種無言的恐懼和孤

獨壓抑着她的心臟,她努力剋制住痛哭的衝動輕聲道:“世界上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死去,老是

說心痛得像要死掉一樣,心痛得像要死掉一樣,可我還是好好地活着。我自私地活了二十四

年,只爲自己而活,只顧着自己,所以唐小青走了,李蓓蓓走了,我口中所說的對他們好只是

自己捏造的假象,在他們眼裡我只看得到自己,現在他也要走,不是我,媽媽不會失去孩子,

不是我小青不會沒了父親不會慘死,不是我,蓓蓓已經跟學長在一起,這麼多年來我還是會夢

到唐小青跪在他父親屍體旁看我的眼神,那是悲傷與絕望還有憎恨,所有人都能原諒我我卻原

諒不了自己。我爲什麼不答應小青給魏子答案,我爲什麼不和蓓蓓說我不愛學長我可以幫她,

我什麼都做不好,看到他在我面前難受痛苦還要對着他笑,還要假裝不知道,陪他瘋陪他鬧,

我爲什麼不告訴他我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他我可以陪在他身邊不離開,爲什麼不告訴他我愛

他,爲什麼要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死亡和恐懼,我比他怕,所以我什麼都不說,我就是這麼自

私。爸爸,我愛他,我愛他,我愛他,可是我的愛救不了他,愛有什麼用,愛不能讓他活下

去,不能給他生命,我一直都在假裝自己不知道,我以爲我不講他不說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可

是看着他被推進手術室我才發現自己的自欺欺人和軟弱是那麼可恨,看到他的手一點一點與我

脫離我連辦法也沒有,他不信我愛他,爸爸,他要死了,誰也救不了他,救不了了。”

“嘭”!汪啓明手上的東西掉了下來,他的眼睛帶着腥紅,大步衝到胡蝶蘭面前,將勸阻的胡

孟斌和張少安推倒在地,一把揪起她的衣領,猛烈搖晃着:“你在說什麼,怎麼可能,把話收

回去,說!你剛纔說的話全是放屁!”

“啓明你瘋了嗎放開她!”

“滴”的一聲,手術室的紅燈暗了下去,,大門也“譁”地敞開,爲首的白大褂皺着濃厚的眉

毛,奇怪地打量着兩人,摘下口罩,語氣冰冷:“吵什麼吵,不認字嗎?”緊跟他身後的護士

醫生推着病牀上的人出來,何俊蛟安靜地躺在牀上,臉上滲出晶瑩的汗珠,眼睛輕輕閉着,呼

吸很輕,神情平靜,跟在白大褂後頭的是殷殷哭泣的汪啓星,她看了汪啓明一眼,艱難地叫了

一聲“哥”。汪啓明一點點鬆開手,雙眸迅速黯淡下去,白大褂又說,“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胡蝶蘭隔着玻璃看被送進病房的何俊蛟,心口猛烈地疼,那片白色讓她頭暈目眩,醫院、被

單,還有他蒼白的臉:“我想進去陪陪他,我不說

話,不吵到他,就想進去陪着他。”

白大褂蹭着鼻子想了一會兒終於點頭,回過頭去對還在後頭流眼淚的汪啓星一瞪:“哭什麼

哭,成什麼樣了,趕緊回你自己崗位去。”

汪啓明聲音艱澀:“啓星,他是,什麼病。”

“胃癌。”

胡蝶蘭的腳步一頓,肩頭微微輕顫稍傾又繼續朝前走去,自己聽到和別人口中說出完全是兩碼

事:“你們先回吧,我留在這。” 傷口似乎被牽動,透過蒼白的紗布,滲出條條血絲最後紅了

一片,怵目驚心。還有什麼話她沒有聽清便合上了門。

她只睡了一會兒,躺在牀上的何俊蛟就不見了!

胡蝶蘭心口驀然一涼,條件反射地去摸被窩,冷的,房間裡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煙味,牀頭的煙

灰缸裡,留着幾個菸蒂,她猝地站起來,身下的椅子被狠狠帶翻人也跟着摔倒在地。他會去哪

裡他能去哪裡,高跟鞋狠命地敲打着地面,長長的走廊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迴響

久久,地板上影子被光影拉的細長,渾身冷得發悚,頭頂上的燈照得她面如死灰,連鼻邊那顆

痣都失去了顏色,胡蝶蘭胡亂翻着包找手機,汗水浸溼了她的劉海,頭髮一縷一縷地粘在額

頭,臉上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她索性將包裡的東西統統倒出來,手機在最後出來,掉在地上

四分五裂,她呆呆地站了片刻,手背放在嘴裡咬着,眼淚無聲地留下。

“我不過去了趟洗手間,” 胡蝶蘭猛地轉過身,何俊蛟穿着藍色條紋的病服左手扶牆站在樓梯

轉角蒼白的臉上明晃晃地漾着淺淺的微笑,“用得着哭成這樣嗎?”

他緩緩地走向她,清涼的手指拂過她腮邊的淚痕,在下脣角停留許久,慢慢將她摟至懷裡:“傻瓜啊沒了我你可怎麼辦。”

胡蝶蘭嗚咽着趴在他的肩頭,他的身上是消毒水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菸草香,肩膀瘦削,骨骼烙

得她生疼:“何俊蛟。”

“我要去美國接受治療了。”胡蝶蘭的身子一顫,他溫柔地拍撫她的背脊,眸子一黯,“瞧

你,這是好事,雷夫人給我請了國外一流的專家,怎麼着也去試試吧,那麼多金髮碧眼的美女

等着我我可捨不得死。”

“我等你回來。”

“不,”何俊蛟輕輕地搖頭,溫潤的笑聲如這夜色一般涼,“好了我還會回來嗎?當然是在國

外結婚生子,不要等我,既然走了我就不會再回頭,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你明白吧,這裡沒

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何俊蛟抓着胡蝶蘭的肩膀笑着直視她的眼睛,“在這之前我們得做最

後的告別儀式,我欠你的時光今天給你補上。我們回家。”

胡蝶蘭眼眶裡積滿了霧氣,她低着頭沉默了一會而後對上何俊蛟的眼睛抿嘴一笑:“好,我們

回家。”腳後跟踩到了手機的殘骸,她皺了皺眉,蹲在地上一樣一樣地找,“鑰匙呢,我們家

的鑰匙呢,我記得就放在包裡,你看,我把東西都倒出來可還是找不到它,怎麼會這樣,鑰匙

呢。”

她總是有丟三落四的毛病,東西放哪裡也沒個準,知道這是個毛病還改不了,有一晚她加班到

凌晨1,2點,回家的時候葉素芳和胡孟斌已經熟睡了,早上出門前明明記得放在包裡第二個袋

子裡的鑰匙怎麼找也找不到,她不想叫醒父母,硬着頭皮打了的穿過半個城市到東城的公寓,

鑰匙還是放在左邊第一個花壇下,她樂呵呵地開門,靜謐的房間裡傳出均勻的呼吸聲,月光穿

透薄薄的窗簾灑在地板上酣睡的何俊蛟身上,她莫名就溼了眼眶。動作饒是輕也驚醒了他,他

斜倚着身子拿過一旁的打火機撳動,一縷柔和的淡藍色火苗在黑暗中靜靜跳動,微弱的火光充

斥着房間,在他身後拖勒出搖爍不定的身影,照亮一張帶着陽光般微笑的臉:“你是不是隻有

回不了家的時候纔會來這兒。”

胡蝶蘭心中便有了期盼的感覺,她搖着頭說不是,不想一個人住。何俊蛟啪得合上火機,聲音

又輕又淡:“我一直都在這兒等你回家。”

“鑰匙呢,鑰匙,何俊蛟我們家的鑰匙不見了,我找不到它了,我把它丟了何俊蛟。”

何俊蛟彎下腰扶起她,在眼影盒下翻撿,拿起串在□□小熊身上的鑰匙嘲笑她:“不是在這裡

嗎?你的眼睛長後腦勺去了?走吧。”他轉身就走,邁着很小的步子,一感覺到有點兒累,他的

身體就向前傾斜,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貼到牆上去,胡蝶蘭在後面小心地跟着,不敢快只能

慢,腳下踏着他的影子,灰色的模模糊糊向前移動。“小蝶,”他突然停下來,奇怪地朝她笑

笑,“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胡蝶蘭怔怔地站定,搖了搖頭,他哦了一聲,神色淡然,“也

許我聽錯了。”

凌晨5點的冬天,天已經有點灰白的亮,隔着出租車玻璃窗,蒙着模糊而濃重的水汽,何俊蛟輕

斂着眸,嘴角微微翹起,靠在她的肩膀上小睡,頭髮有幾縷翹起來觸碰到她的臉,胡蝶蘭抵着

他的額頭笑了,司機師傅在紅燈間隙接到妻子的電話,他說我快換班了,你和兒子想吃點什

麼,老婆,今天天冷起來時候多穿點衣服,我掛了,通過後視鏡看到胡蝶蘭在瞧他,摸着頭憨

憨地笑:“不好意思哈。”

她一直羨慕父母的,別人的愛情,認爲要靠自己爭取來的日後纔會珍惜,纔會回味,太輕易得

到的東西反而沒有珍惜的價值,書上,電視上不都是那麼演嗎?可她忘了,生活不是小說,也

不是劇本,世界上得不到的何其之多,得之是幸,不得她命,她不得不屈服於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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