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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靜歡接過包時還在發愣她雖然有些心理準備要離開這裡,但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甚至連回一趟監舍的時間都沒有。包裡的東西看來是別人代爲收拾的。其實這不是重點,進了這裡就沒有秘密可言,她並不在意誰動了她的東西。只是轉換了一個地方,也許將是另一種生存方式,她其實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至少以爲隊長應該提前知會她一下……?

無論柴靜歡的腦子裡怎麼胡思亂想,她還是跟在林副指導員身後走了。?

走的時候經過正在上車的同分區的女犯們,大家的目光都轉了過來,有些透着羨慕,有的卻是幸災樂禍。與柴靜歡同監舍的老犯人們都已經爬上車去,外面的嘰嘰喳喳的聲音沒有讓她們感興趣,即使是回到監舍少了一個人她們也不會有太多的想法。除非是刑滿出獄,不然哪一種出入,都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隨着林副指導員柴靜歡上了另一輛大車。車裡原本隱約有些笑聲,等她上去後就停了下來。原來是林副指導員也跟着進去了。?

柴靜歡進去時便眼一花,險些以爲自己爬錯了車。?

因爲已經半年的原因,她對於每天穿在身上的灰色囚服早已經看得習慣,習慣到了快要不習慣任何刺目的色彩。《哈十八ha18.com免費txt下載》而眼前這些坐在車裡的女人卻一點也不像是犯人。她們都光裸着臂膀,腳下綁着漂亮的金色舞鞋,穿着統一的花俏得很豔麗的裙裝。不單如此,每張臉孔都化了彩妝。勾勒過的眉眼,塗紅了的嘴脣,空氣中還散發着濃郁的粉底香氣直直薰過來。?

因爲是在車裡的原因,在看到指導員的時候大家沒辦法起立,只好打了招呼躬一下身了事,然後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柴靜歡的身上。?

坐在林指導員身邊的一個女犯好奇地問:“林指導員,這是新犯嗎?”?

“不是,從第二分監區轉過來的。”林指導員說完拍了下手,提了提聲音的高度:“大家回去後趕緊卸裝,然後到排練廳去開個短會,總結一下咱們這次的成績。爲什麼沒有得到第一名,要好好檢討一下。明天把記錄送到我那。”?

“是——”?

聽着裙裝女犯們整齊的迴應,柴靜歡低下了頭,安靜地坐着。她大概能猜到,這支隊伍可能是監獄裡的文藝隊,聽說經常要出去表演或是比賽,是監獄裡最多姿多彩的羣體之一。沒想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可能要跟她們打交道呢。不過,既然沒有人來告訴自己她們說的到底是什麼,那就意味着這些是她不必知道的吧。?

林副指導員看了看身邊的女人。這個女人一臉的平靜,沒有流露出對文藝隊華彩外表的羨慕,而且看起來對週遭事物很漠不關心。事實上她所在的第四分監區裡關押的一百多個人裡一半多人是有知識或是有特長的女犯。而這種女犯因爲頭腦聰明的原因其實是很讓人傷腦筋的,遠不如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女犯好管教。而在監獄裡的生活,對於有期徒刑的女犯來說是有期的,無期的努力努力也許可能改爲有期,只有她們這樣在監獄裡工作的女警,其實才是一種無期的生活。如果這個柴靜歡真如趙嘉說的是個聽話的理智的犯人,那就太好了,日子雖然是無期的,她也不想無期的太早就操勞過度而亡。?

車子停在第四分監區的監舍樓前,林副指導員率先跳下車,等所有的人都下來後纔對最後一個下車的女犯說:“秦如一,這個犯人就分在你們一號監了,你帶她去吧。?

“是。”叫做秦如一的女犯也跳下了車,大擺的長裙在空中飄蕩,使得底下一雙長腿一閃而過。?

柴靜歡下車後看着林副指導員閃進了門衛值班室裡,看着這幢和二監區一模一樣的監舍樓,她心裡稍微有些安定。?

“你叫什麼名字?”排着隊的時候,秦如一掃視着她問。?

“柴靜歡。”?

“犯什麼事進來的?”這個問題通常是最先關注的問題。?

柴靜歡一時沒有說話,只是跟上前面的隊伍。?

“你現在不說,”秦如一倒退着走,笑着看她,“回到監舍裡還不是要說。”?

還沒等柴靜歡回話,不遠處倒是傳來一聲呼喝:“秦如一,怎麼走路?”?

秦如一忙迴轉身,靠牆挺拔起腰:“是!”?

不遠處的女警走掉了,秦如一呼了口氣,不再問什麼。?

跟着秦如一一路上樓,當柴靜歡看到巨大的天井中垂掛的電燈時,心裡又放鬆了一些。?

四分監區監舍的位置似乎比二分監區監舍的位置更朝陽一些,電燈上纏繞的綠色植物長勢更好,更甚至在牆體上也生生擠出了些植物,正傾斜着努力地向上生長着。?

對於這個,柴靜歡還有些奇怪。按理來說打掃衛生的時候不該將它拔掉嗎?爲什麼這裡容許這種東西滋生出來。?

秦如一似乎感覺到了柴靜歡的疑問,便告訴她:“放心吧,長到一定的時候,會處理的,要是長成粗壯的藤,問題就大了。”?

柴靜歡點了點頭。?

一直上到五樓,秦如一才帶頭轉進了樓道。這時候樓道里一片熱鬧,看到不少穿着演出服裝的女犯端着臉盆有說有笑得去水房。?

還沒等柴靜歡走幾步,就被秦如一拉進了一間監舍。柴靜歡心裡一動,如果沒有錯的話,這個一號監的位置與之前自己住的是同一個位置。?

只是進去後,要面對的人是不同的罷了。?

上次初次進監舍,心裡很是忐忑,不知道要和什麼樣的人相處,而結果卻出意她的預料,大大好於她的預期。而這一回,她又將見到些什麼樣的人呢??

與外面的說笑不同的,一號監舍裡此時一片安靜。?

柴靜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間監舍的中間竟然有一張桌子。?

桌子並不大,就像是學生的課桌一樣,上面也堆放了不少書籍。桌子是靠牀放的,那個牀位里正躺着一個人。?

“米蓮,林指導員讓我帶了一個犯人過來,說是住咱們一號監了。”秦如一直直走向那張牀,靠着桌子對牀上躺着的人說。?

那個叫米蓮的女犯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連頭都沒有動一下。?

“睡死了啊?”秦如一嘟囔着,又走過來對柴靜歡說,“你先站着,我去卸妝。對了,她是室長,叫米蓮,大米的米,睡蓮的蓮。等她醒了她會安排你的。”說完了,秦如一便小心地撩着長裙的下襬,蹲到自己牀位前拉開櫃子拿臉盆。?

柴靜歡轉過身,又吃了一驚。?

這間監舍不但有桌子,竟然還有立櫃。立櫃大概佔了一張牀位的大小,與牆嚴絲合縫,彷彿監舍就該有它的位置的樣子。櫃面是木紋的,在蒼白的監舍裡顯得很特別,而一把鎖又正正扣在中間,使人產生距離感。?

秦如一沒有再和她說話,匆匆趕去卸妝了。?

一時間監舍裡除了那個躺在牀上的叫米蓮的室長,就只剩下了柴靜歡。?

柴靜歡看了看,也唯有室長對面的那張下鋪是空白的,她便走了過去。剛剛把包放下,就聽到對面牀鋪那有些動靜。?

起先是一點呻吟的聲音,似乎是壓在喉嚨裡的原因,聽起來特別的低而嫵媚。在一片安靜的環境中聽到這種聲音令柴靜歡渾身一僵,臉皮竟不受控制的有些發熱。她硬着頭皮轉過身來,看到那個室長正緩緩坐起身來。?

同樣是囚衣,被她解開了上面的幾個釦子,一手撐着牀,一手揉着她有些蓬鬆的短髮,臉色有些迷濛,好像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睡在這裡,轉過來的那一刻,就連柴靜歡也有些窒息。?

女監中見得最多的自然是犯了罪的女人,恩怨情仇財迷心竅,她也聽過很多的版本,不知道這個室長是犯了什麼事——一個長着一雙桃花眼的薄脣女人,膚色好的也完全不像牢獄中生活。?

“你……”那個室長皺了眉,吐出一個字。?

聲音像那個呻吟一樣,低得惑人。?

柴靜歡頭腦中一片空白。自上了那輛五分監區的車後,她就一直在受着震憾,到了這個室長面前,算是累積到了一個頂點。她一時沒有說話,而也來不及說話,幾個女犯從外面推開門進來。?

“喲。”其中一個正是剛纔在車上問林副指導員的女犯,“原來你是分到我們這裡來的。”她轉頭也看到坐起身來的室長,“米蓮,我們換了衣服要去排練廳開會,你吃了晚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