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內,睡夢中的林七彷彿昏死了過去,時間已經到了午後,還沒醒來。
突然,林七身體痙攣,深深的吸了口氣,醒了過來,彷彿是溺水的人衝出了水面,魂魄迴歸身體。心臟狂跳不止。
一個夢竟然如此漫長,夢境越來越真實,林七有些心慌。
洗澡時發現嚴重脫髮,刷牙時牙齦出血,雙眼全是血絲,感覺身體軟弱無力。
時間再晚,也得去開店上班,房租沒交,欠款沒還,林七走在路上像是行屍走肉。
炎炎夏日,腦海中卻是冰天雪地的玄虎關,渾身冰寒。
來到店裡一直開到深夜,賺了仨瓜倆棗餬口!精神越來越差,看不到希望,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
還是關了店去上班吧!林七打定主意,買了一瓶廉價的白酒,一路走一路沿着江,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紅光山下。
看着樹木蔥鬱的紅光山,這裡好像是4A級景區,聽說上面有尊大佛,還有不少得到高僧,林七喝口手中的白酒,站在原地沉思,要不要上去看看,或許會有緣得到大師指點。
在這個城市打拼了五六年,從來沒去過。
突然一輛豪車駛過,路過林七之後又退了回來,搖下車窗,後座上儼然坐着一位大師,面目慈祥,年紀在六十歲左右,手中念珠滾動,隔着車窗對林七說:“小夥子,這裡是佛門淨地,你要喝酒到一邊喝去,別在這裡鬧事情知道嗎?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
說完,車窗搖起,一腳油,豪車朝着山上而去。
林七聞着尾氣,覺得汽車尾氣很好聞,雖然大師的話難聽。
站在一盞路燈下,看着頭頂正對着自己的攝像頭,看了很久,舉起酒瓶“噸噸噸”一口氣幹完!
看到出租車豪氣的一招手,距離租住的房子不遠,趁着酒勁兒上來之前,回去睡覺!
林七在出租車後座感受着酒精在胃裡炸開,瞬間席捲全身,頓覺大事不妙。提前把口袋裡的幾十塊錢給了司機。
下車後回去的路,就像是一個垂死的人努力完成最後的心意,一定要回去,一定要躺在牀上睡,這個堅定的信念支撐着他爬上四樓,打開房門,一頭倒在牀上,天地旋轉,衝進廁所吐了三四回,才沉入夢境。
一夜無夢,林七早上六點半就醒了,城市裡除了清潔工,人還很少,公交車都還沒上班,繼續豪氣的攔下出租車,到了店裡,頭暈噁心想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夢裡。
冰天的雪地玄虎關換了模樣,冰雪消融,空氣溫暖,草長鶯飛,除了陰面還有些積雪,陽面的山坡上已經一片綠意盎然。
城南城北的敵軍,還在堅守,再過些時日,就到芒種季節了,如果敵軍還不撤軍,玄虎關將會迎來滅頂之災。
林七站在南城門城頭上,看着眼前一萬五千烏振單于的軍營,心裡想着一定要把他們趕走,必須要種糧食,不然城中的口糧就算能吃到秋季,那麼過了秋季又該如何?
“怎麼退軍?錯過播種,我們就完了!”林七問身邊的葉臨淵!
“退不了,如今上陽隘被楚王控制,這些人已經沒有了退路,而玄虎關,是他們最好的選擇,首先就在眼前,其次兩路大軍圍困,大不了孤注一擲一齊攻城,萬一攻下城池,他們可以據此險要,可進可退!”葉臨淵冷靜的分析着。
“如果我們出城主動出擊呢?”林七不甘心。
“你以爲你真如戲文裡那麼勇猛以一當千啊?”
“讓楚王出兵,前後夾擊如何?”
“估計上陽隘外的敵軍,不比我們這裡少!”
“那怎麼辦?”林七問了半天發現葉臨淵除了嗆自己,什麼用都沒有。
“等你叔父殺到,我們前後夾擊!”葉臨淵說了一句廢話!等到那時,估計已經到了下一個冬季。
圍城,看似很溫和,但是熬不住時間,林七隱隱感覺大黃已經修煉到了煉體境,通過自己幾個月來的努力,大黃身上全是疙瘩肉。
看着更噁心。
林七每日心緒不寧,拿着熊霸的精鐵大弓,站在城內三百五十步外,在城牆下放着一個靶子,每日一百箭,箭箭中靶心,每次都叫大黃去取箭。
一百箭,從早晨一直到午後才結束,不但大黃渾身疙瘩肉,林七身上也都是疙瘩肉。
洗澡時看着自己渾身暴起的肌肉,林七感覺好惡心。
不玩了!
第二日大黃口中叼着箭,看着榻上裝死的林七,怎麼叫喚都不起,大黃心下了然,該進入下一個境界了,聚氣境。
於是大黃丟下箭,一肚子趴在林七身邊,吸取天地精華,伸着舌頭吐納天地靈氣,聚氣於體內,經渾身經脈,每日做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
春去秋來。
時間過的飛快,玄虎關錯過了春播。
關外大軍像是釘在城外的釘子,完全沒有挪窩的跡象,更可氣的是烏振單于的殘部竟然回來了。合兵此處,有三萬之衆。
秋去冬來,城中口糧越來越少,將士弟兄們日漸消瘦,雖然有存糧,但是將士們每日營養不足。
就連熊霸都瘦了一圈。
“我記得,大牢裡,還關着不少胡虜商隊!”
“有近六百人!”
“他們吃啥?”
“和我們一樣。”
“龜兒子,三天一頓!餓不死就行,膽敢反抗就殺了。”
秋去冬來。
城外烏振單于營內在殺戰馬,雪地上一片血紅。
城中糧草只剩半年,到了夏初,他們也要殺戰馬了。
“我記得大牢裡有近六百人?”
“好像還剩三四百人。”
“怎麼變少了?”
“有不少人反抗!”
“拓跋赤雲呢?”
“弟兄們守着,每日很安分!”
今年冬季,南門外烏振單于近乎瘋狂,一日之間竟能發動三次攻城,每次攻城最多持續一個時辰。
玄虎關固若金湯,北邊的拓跋大軍,也是做做樣子攻一下,攻取不成即退。
“我怎麼覺乎着,這拓跋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葉臨淵看出眉目。
“把拓跋赤雲叫來!”
弟兄們帶來了拓跋赤雲,此時的拓跋赤雲身形不似剛來那會魁梧,現在的拓跋顴骨很高,眼窩深陷,骨瘦如柴。
“你們拓跋部落,是不是在圖謀整個草原?”
“誰知道呢。”
冬去春來。
葉臨淵開始抱怨林七的叔父,動作如此之慢,再不來,他們就要餓死城中了。
城外烏振單于到處挖野菜吃草根,沒事上山打野味,愣是將春季拖了過去。
直至初夏。
城中已經沒有糧草。
大黃瘦成皮包骨,每日在營內抓耗子吃。
第一匹戰馬倒下,將士們難得一人分了一碗馬肉湯。
百姓們似乎情況稍好一些,自家院兒裡能種些菜,但也是杯水車薪。
梨子姑娘大着肚子,隔三差五會送一些玉米粒兒給狗剩,他們竟然閒的沒事幹造了個小人兒。
一大筐玉米粒兒,倒進鍋里加水煮熟,一人一碗。
很過癮。
夏至。
大軍還深陷在南邊,無暇北顧。
大營內,城頭上,所有弟兄餓的皮包骨,躺在太陽下進行光合作用。
精鐵大弓林七早就拉不開了。
大黃也一口氣跑不了那麼遠了。
戰馬已經沒剩多少。一匹馬除了毛髮,馬蹄,就連骨頭都被磨成粉熬湯喝。
入了秋,只需三百精兵就能屠城。
城中軍民百姓加起來有一萬五千多人,如今已經餓得走不動道兒。
大黃整日不動彈,躺在林七賬內彷彿死了一般。
城內的野狗也好,看門狗也罷,只要是四條腿的動物,全都被吃完了。
這年,拓跋氏在草原上建國。
聞聽消息後困在關內的其餘部落才恍然大悟,悲痛欲絕,攻勢猛烈,趁着夜色,十幾次攻上城頭,一次次被壓回去。
林七渾身浴血,看着堆滿城牆的屍體,咽咽口水。
這玩兒是肉!
底下弟兄砍下一隻屍體的手臂,烤熟了遞給林七,這第一個下口的,應當是將軍。
面前一塊烤的噴香的肉,汁水直流,肉香四溢,林七看着肉,恍如那日狗剩看着林七手中的酒。
漫天的烏雲,一聲炸雷,雨點傾瀉,高高的城頭上,一個士兵跪在地上,雙手舉着一塊肉。
城內城外雅雀無數,只有驚雷不停的在天際來回滾動。
一聲炸雷,將林七驚醒。
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口氣又睡到了下午,看看時間快兩點了。
突然,在空氣中聞到一股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