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郝建佩服的是,李浩然壓根沒有問起趙原慧的事,哪怕是吃早點的時候,郝建拿來烤酸魚的時候,李浩然也只是饒有意味的品位着美食,對其它的事情絕口不提。
但是郝建知道,李浩然對趙原慧是關心的,也可以說這種關心超越了同志的情感,雖然沒有從表面上流露出來,但是郝建明顯感覺到。
這樣的理性,這樣的內斂,郝建做不到,他是一個感性至上的人,一旦愛火燃燒起來,他不會去主動撲滅,而是任其熊熊燃燒,哪怕將自己燃成灰燼。
這樣的宴會,郝建自然沒有資格上桌。他同蒲家志的秘書以及顏春的秘書司機等,在隔壁房間裡吃飯。
讓郝建最怕的事情來了,姐姐郝吉貞果然在這個時候打了電話過來,郝建只好起身,走到外面去接。
自從遊樂場發生那一節故事之後,郝建與養母劉秀蘭的關係都斷絕了,想到多年的養育之恩,郝建自然不忍,在葛晶晶的勸說之下也打了劉秀蘭幾次電話,劉秀蘭的語氣都十分冰冷,說出的話更是讓郝建絕望。母親的態度這樣,姐姐郝吉貞那更不用說了,好幾次在商場裡遇到郝建,遠遠地躲開了。
直到郝建來到了沙市當了省領導秘書之後,第二天,劉秀蘭帶着女兒女婿上了郝建的門,郝建自是歡迎,樂呵呵地說,媽啊,我這裡也挺寬敞的,姐那邊,我這兒,你想到那邊打處都隨便你,只要你高興。
郝建叫羅慧敏過來幫忙,弄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圍到一起開心地吃了起來,吃到一半的時候,姐夫賈道學開口了,他說學院裡給他派了個任務,要他去財政完成二百萬元的撥款,並與他今年的教授職稱評定掛勾,意思很明顯,要郝建去幫忙聯繫一下財政廳的,郝建說,姐夫,不是開玩笑吧,職稱評定怎麼可能和財政撥款掛得上勾呢。
賈道學苦笑着說,還不是因爲你,因爲校長知道你是省委辦的,且跟着一號,應該有能力給財政廳的說句話。郝建說我也纔到省委辦,財政廳的人一個也不認識,更何況你這事都是年初預算了的,財政怎麼會少呢。這時養母劉秀蘭就發話了,郝建啊,你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姐夫失掉了評職稱的機會吧,這事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就當你還我們郝家的一個恩情吧!
郝建又解釋了幾句,“媽,到底不是親生的,人家哪還記到你們呢,求了也是白求,算了,就當我家原來餵養了一隻白眼狼吧!”姐姐郝吉貞氣憤地老公走了。
站在走廊上,用左手捂着手機,小聲地說,李書記和彭省長宴請江北省顏副書記,就快結束了。一會兒我還要陪李書記回辦公室。有什麼事,你快點說。
郝吉貞說,什麼事,還是你姐夫的事啦,我們找了財政廳的樑處長,他答應幫忙。等一下,我把電話給樑處長,你和他說幾句話,幫道學敲敲
邊鼓。顯然,姐姐在郝建不知情的情況下肯定是打着他的旗號找到了樑明華,這讓他十分氣憤, 郝建說,我不認識樑處長呀。
郝吉貞突然有些火了,說,你什麼意思?是不是不想幫你姐夫?
郝建很想大吼一聲,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了和我斷絕關係麼?可這裡畢竟是迎賓館,四周全都是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誰都說不清會被哪個人碰上,他只好忍着,不說話。
郝吉貞說,算了算了,你這人就是不懂得感恩。我懶得跟你說了,隨便你怎麼跟樑處長說吧。顯然,她打這個電話的時候在外面,此時正在往裡面走,說話的語氣,也大變了,顯得十分溫柔多情。她說,郝建呀,樑處長知道你很忙,他爲人很大度的,不會計較你。你要跟樑處長說幾句話?好好好,你等着。
很快換人了,傳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氣顯得很恭敬,說,郝大秘,我是樑明華。今天原本想和你好好喝幾杯的,你有事不能來,真是遺憾呀。
郝建只好說,樑處長,請你叫我郝秘書或者郝建好了。你這樣叫,別人聽到會誤會的。
樑處長連忙說,好好好,我以後就叫你郝建。
郝建說,這就對了。我倆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交情了。
樑明華說,郝建你這樣說,我就有點坐不住了,以後,你應該多關照我纔是。你放心好了,你大舅子的事,我心裡有數。
郝建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說句場面上的話,那就太感謝樑處長了。他實在不想摻和這事,便說,對不起,樑處長,李書記出來了。下次再聯繫。說過之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打完電話回到餐廳,他心裡憋了一肚子火,卻又不能表現出來。他有一種預感,將來,郝吉貞還不知會打着自己的招牌幹些什麼事,得想個什麼辦法纔好。
郝家的養育之恩郝建是沒齒難忘的,其實郝吉貞的事,郝建也把當成自己的事,砸鍋賣鐵使出洪荒之力也要去解決,但他有一個原則,決不會利用自己的職權去解決自己的困難,眼下姐姐這樣做,以後肯定還會這樣做下去,這讓郝建有點犯難了。
帶着這種不能表露的憤懣,和李浩然一起回到辦公室。
進入辦公室後,李浩然甚至沒有坐下來,而是拿了一些衛生紙,又出了門。
郝建知道,李浩然有便秘的毛病,大便從來都不正常,有時候,甚至兩三天才來一次,尤其到了江南省這個無辣不歡的地方,便秘似乎更加厲害。
李浩然的便秘屬於老毛病,據他說,他的母親就是如此,每次蹲廁,沒有幾十分鐘出不來。以前也曾找很多醫生看過,效果不是太理想,時好時壞。郝建知道這件事後,曾經找過一些人,希望打聽到什麼偏方之類。
別人說了不少方法,每一種方法,郝建都找相關人員求證,大多數被他
否決了。也有些明顯無害的,他會試一試,比如在他喝的茶裡放一點蜂蜜之類。不知是由於時間不夠還是方法不對,目前的效果不是太明顯。
郝建第一時間給李浩然泡了一杯茶。晚上,他喝了幾杯酒,每次喝過酒後,都習慣喝些濃茶。他人還在李浩然的辦公室,手機卻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響起來。他以爲是徐爲民來了,立即返回來,沒有看號碼便接聽了,打電話的竟然是陳敬文。
陳敬文說,郝建,我是敬文呀。 書記晚上有什麼安排,郝建當然不能告訴省長,卻又不好直接說,只能說,首長您好,有什麼需要效勞?
陳敬文說,我就在樓下,如果浩然同志晚上沒什麼特別安排,我就上去坐坐。
這事讓郝建有點棘手。李浩然已經約了徐爲民,郝建雖然不清楚徐爲民見李浩然所爲何事,可領導間這種會面,被另一個領導知道畢竟不好。他只好說,李書記上廁所去了,等一下他回來,我問問他。
知道李浩然沒有這麼快出來,郝建抓緊時間給任大爲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讓丁書記別急着過來,在這裡碰到陳敬文不好。他的電話剛剛放下,陳敬文已經出現在自己的門前,他立即熱情地迎上去。陳敬文竟然像他還是記者那樣,主動伸出手,和他握手。他卻已經沒有了當記者時的理直氣壯,身子半躬着,雙手送出去,和他相握,鬆開手時,已經將身子更彎低一些,做出一個請坐的動作,等陳敬文坐下之後,又立即替他沏上茶。
兩人說了一會話,李浩然上完廁所返回,經過郝建辦公室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自然就看到了陳敬文,便向裡面走來,說道,運達同志來啦。 郝建十分敏感,朝李浩然望去,發現他的臉上飄過那麼一絲尷尬,甚至有那麼一點點一閃而逝的慍怒。郝建心裡立即抖了一下,想到了他的前任楊小鵬,因爲是陳敬文的人,李浩然才換的。
官場並不一定非得分清敵我不可,許多時候,只要有那麼一點懷疑,心中便栽下了一根刺。就像自己目前所面臨的境況,如果處理不好,肯定會在李浩然心中栽下一根大大的刺。他當時便對自己說,無論如何,要將李浩然心裡的這根刺拔出來,哪怕是畫蛇添足,這隻足,也一定不能少。
郝建立即站起來,迎向門口,搶着說,李書記,陳省長打電話說上來坐坐。你當時在洗手間,我沒來得及彙報。
李浩然看了看郝建,對陳敬文說,那好,運達同志,去我的辦公室吧。
郝建跟過去,端過去了陳敬文的茶杯,並且看了看李浩然的茶杯。李浩然的這杯茶,是他上洗手間時,郝建剛沏的,他之所以多此一舉地揭開杯蓋看看,只是想讓李浩然感受到他的細心和周到。
幹完這一切,他往外走。李浩然卻叫住了他,說,郝建,你去準備一下吧。我一會兒寫幾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