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離開?可以,打過我。”
“哼,就你這樣還想和那小子在一起,做夢。”
“不想那魂獸死就乖乖訓練。”
“真的做到了?但是還不夠。答應我三個條件我放你走,並且不會再動那隻魂獸。”
……
今日是月軒又一屆學員的畢業日,按照常理,是有畢業典禮的。是以一早,月軒裡便開始佈置陳設起來,一束束的香草奇花被送進廳內,各色酒具餐碟依次擺上長桌,每個侍者步上都帶着細微的風,捲過幾縷花香。
他們的動作迅速幹練,卻有條而不紊,神色恭謹嚴肅,卻並不死氣沉悶。他們並不因爲這件事是做慣了的,而生出輕視憊懶之心;也不因爲今日日子特殊,而至於慌亂匆忙失了水準分寸。這富麗輝煌的大廳,晚上將成爲畢業生的舞臺,而現在,是他們的。
成人禮之後,唐葉打着遊歷之名就隨雪清河到了天鬥。唐葉想的很美妙,遊山玩水,鮮衣怒馬,山河自在,肆意縱橫。
但是現在,他被雪清河拉來了月軒,美其名曰不見月華非天鬥,實則是這類典禮於雪清河實在無聊透頂,可他又無法推脫,這才帶了唐葉來有難同當,也順便帶他結識一些天斗的一代貴族與二代貴族乃至三代。
唐葉固然不關心這些,但比比東和雪清河難免會爲他想着,以他魂獸之體,多結友類總是好些。
持着一杯藍色的調製酒,唐葉大方地欣賞着大廳另一側的月華。月華確實很有氣質,一舉一動,風韻不俗。但唐葉也只遠觀了那麼兩下便不再感興趣,在他看來,月軒裡最有魅力的,是他面前的這幾道小點。
“啪”“啪”,月華擊掌,聲音不大,清脆,壓過了光影生輝的滿廳室的低語。接着又有五十對少男少女從兩側入場,清一水兒的白色禮服,加之步伐輕緩,姿態優雅,倒讓唐葉覺得這後面會不會還有一對新人或是撒花的幾個花童。
但是沒有新人也沒有花童,只有那麼一個人,髮色墨藍,五官深邃,身形挺拔修長,外貌幾近完美。那人外貌氣度實在出色,唐葉多看了幾眼,收回目光時與那人的視線似乎對上了一瞬,無端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他是今年月軒的首席,我查不到他的來歷,這人不簡單。”雪清河看着上方演奏的唐三,和唐葉低語道,不掩讚賞。
“哥你又犯病了。”唐葉不懂音樂,也沒用心聽彈奏,低聲提醒着雪清河,雪清河這個見人才就收的習慣實在有點恐怖。
“要是他真能爲我所收服,也是一件美事。”雪清河眼睛裡開始有了鬥志,溫和清雅如他也有這般熱血激盪的時候也果真不容易。
見唐葉與雪清河靠得那麼近,兩人竟然還相談甚歡,唐三的指尖一顫,琴音帶上了肅殺崢嶸之意,引得月華一記橫目。
演奏很快結束,雪清河那個活潑爛漫的妹妹雪珂拿着堪稱優秀的畢業證明來找自家大哥要獎勵。一見雪清河旁邊有唐葉,立馬換成了端莊得體的公主姿儀。
唐葉心中一笑,識趣地將空間留給兄妹兩,一人出了杯觥交錯的大廳,倚在欄杆上吹着涼風,一轉頭竟發現今日是滿月。仰着頭望向那輪姣好光彩的明月,唐葉不免有些晃神。
“在賞月嗎?”
思緒被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唐葉下意識輕蹙了下眉,面上沉靜如水,看向來人,正是那個學員首席。
就這樣被唐葉專注的目光打探着,唐三掩在袖中的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心頭如擂鼓般突突狂跳。
現下唐三無比清晰地痛恨起唐昊,痛恨他的弱小來,第三個條件唐昊仍未告訴他,致使他現在連以唐三之名與唐葉相處都做不到。
他不能那般莽撞,誰知唐昊那個瘋子又會做出什麼事!
唐三看着近在眼前的完好的唐葉,他很想問問唐葉他過得好不好,他想告訴唐葉他很想他,他想知道唐葉現在身體怎麼樣,簡直恨不得直接將人帶回房間檢查……
可到最後,也只是憋出了一句話——“介意我待在這裡嗎?”
唐葉眼中有絲意外,似乎勾了勾嘴角,將目光收回,繼續仰頭看着天上:“請便。”
唐三心下悄悄鬆下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靠近唐葉,保持着點頭之交可以容許的最小距離。
“……你緊張,”唐葉眼睛依舊不離寂姣的滿月,“爲何?”
唐三卻一直看着唐葉,眼底閃過掙扎和熾熱:“我不知道,面對那個人,我總感到無措。”
唐葉靜靜等着唐三的下文。
“我怕我做的不夠好,我怕他對我失望,我怕他的目光被其他更好的吸引……”唐三疏朗的聲音一字字傳入唐葉的耳中,極輕,卻擊中了心底那個柔軟之地。
聽到此話,唐葉一怔,嘴脣幾張,終是心中一嘆,伸出手一把將巴掌蓋上唐三的頭頂。唐葉轉回了頭,眼中煜煜生輝,清流浮光:“你很好。”
喉頭一動,幾年來的混沌恐慌竟被一句“你很好”輕易打敗。滿腔的熱流像是要滿溢出來,唐三眼眶熱辣辣的,嘴脣尚未抖出一個“師”字,便被唐葉用眼神止住。
“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雪清河挽着兩位尊貴的女士從廳室內步出來,左側月華,右側雪珂。
“月華阿姨,能給我介紹下您這位得意門生嗎?”雪清河衝月華眨眨眼,引得月華失笑,上前一步爲雪清河介紹道:“這位是我的侄子唐銀。”
昊天宗,雪清河對眼前這位山水不顯的青年有了初步定位。秉着一貫的清寧謙和的微笑,雪清河不待月華介紹便主動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雪清河。”
月華連忙補充道:“這位是天鬥帝國的太子殿下。”
唐三握住那隻手,目光中隱晦地帶着敵意與威懾,不動聲色地化解了雪清河掌中傳來的那絲試探的魂力。
“雪污河,回去了。”唐葉依舊倚在欄杆上,淡淡開口。
倒是讓一旁的雪珂笑彎了眼:“雪污河,哈,大哥你和唐葉殿下的感情可真好。”
雪清河收回和唐三握住的手,卻被唐三又重新用力握了一下,讓雪清河疼個猝不及防,莫名其妙。他性格是好,但不至於好到現在還沒看出唐銀對他的莫名的敵意,深深地看了這個長相俊美的青年一眼,雪清河帶着有些依依不捨的雪珂離開了。
至於唐葉,他早已直接從陽臺上跳下去了,嚇得樓下車伕從椅子上一蹦。
看着一年來眼睛裡難得帶着笑意和活力的唐三,月華問道:“就因爲他,你換了演奏曲目?”
唐三視線不離那輛精美的馬車,點頭。原本的演奏曲目是《美麗的夜晚》,可是一見到唐葉在這裡他就不想彈這一曲,而是換成了《山有木兮》。
“可惜你那位,似乎沒有聽出來。”月華打趣道。
唐三目光緊緊追鎖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墨藍深邃的眼中暗芒流轉,一字一句道:“他知道的。”
他一直都知道,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