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寒冬,雪壓蒼山,冰掛懸滿枝頭。
它縮在一塊岩石後,半個身體都埋在雪中,肚子下的雪融化成了水又再凍結住,將腹部的絨毛一綹一綹地凍成了小小的冰條。它努力地蜷成一團,不住瑟瑟發抖。
肚子很餓,眼前像有星星在飄,它覺得有點困。
就在這個時候,它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角碧青色的衣襬出現在它眼前,一個聲音在它頭頂上響起:“你這隻虎崽,爲什麼會蜷在這裡?”
一隻手伸到過來,似乎想碰它,它下意識地向後一退,炸起毛露出獠牙吼了一聲,狠狠給了那隻手一爪子。
那隻手居然沒有被抓出一點痕跡,但卻收了回去,它面前的那人蹲下身,笑了笑:“你的脾氣還挺大,乖,我沒有惡意。”再伸過手,手上暈着淡淡的光,很溫暖,“我就是這座山的土地,來,我送你回窩吧。”
它不安地縮了縮,疑惑地盯着那個人,那人的雙手輕輕伸到它的前爪腋下,將它抱了起來。
一瞬間,它覺得異常溫暖,落進了一個舒適的懷抱,它扭動一下,肚子下被凍住的絨毛也瞬間乾透了,那隻溫暖的手緩緩地撫摸它的頭頂和脊背,它竟覺得無限心安。將鼻子埋進柔軟的衣褶中。耳後被輕輕搔了搔,它愜意地咕了一聲,閉上雙眼。
“唉——”
鶴雲使站在階下,聽見閣中的軟榻上傳來一聲嘆息。
仙光閃閃的紫虛仙帝正斜倚在軟榻內,端着一盞盛滿瓊露的琉璃盞,望着面前玉案上的一面仙鏡。
紫虛仙帝染上這個看鏡子的毛病,已經有幾十年了。似乎從他老人家將碧華靈君始亂終棄之後,這個毛病就開始露頭,並且一年兩年的越發變本加厲。
鶴雲使對帝座的這個毛病不敢妄加評價。他一如既往默不做聲地侍立在階下,丹絑一聲嘆息之後,望着鏡子幽幽地道:“又是一個……”
繼而飲了一口瓊露,將琉璃盞放在案上,起身負手看着欄外變幻繚繞的仙霧,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每每看到此時,本座就在想,當年那麼做,確實是對的,對他……唉,對他也好……”
鶴雲使依然一動不動地在階下侍立,只當什麼都沒聽到。
丹絑凝望了片刻欄外風景,轉身向迴廊行去,行至鶴雲使身邊時,略停了一停:“本座要去外面走動走動,不必跟了。”鶴雲使應了聲是。
當年,碧華主動相邀,與丹絑在仙洲的溫泉上雙修一場。丹絑其後微有憂慮,生怕碧華靈君是被溫泉泡得,水汽進了頭殼,等晾乾了冷卻了之後就轉回去了。但自從那時之後,碧華靈君的態度便一直持續下來,丹絑當然大喜,覺得應該是給清席看了一回自己雛鳳的模樣之後,清席便情根深種。溫泉雙修之後,他老人家便趁熱打鐵,向碧華靈君道:“清席,自此之後,你我可算從此天長地久,永爲仙侶了?”
他深諳機不可失的道理,先將仙侶這個名分趁機確定下來,以後即便碧華靈君哪天心竅轉回去了,有這個名聲,他就不好跑了。
他含情脈脈地注視着碧華靈君的雙眼,一手撈着碧華靈君肩側的發,低聲如斯詢問。碧華靈君也凝望着他,用脣觸了觸他的脣,道:“只要帝座願意,我,求之不得。”
丹絑再次心花怒放。
當年,碧華主動相邀,與丹絑在仙洲的溫泉上雙修一場。丹絑其後微有憂慮,生怕碧華靈君是被溫泉泡得,水汽進了頭殼,等晾乾了冷卻了之後就轉回去了。但自從那時之後,碧華靈君的態度便一直持續下來,丹絑當然大喜,覺得應該是給清席看了一回自己雛鳳的模樣之後,清席便情根深種。溫泉雙修之後,他老人家便趁熱打鐵,向碧華靈君道:“清席,自此之後,你我可算從此天長地久,永爲仙侶了?”
他深諳機不可失的道理,先將仙侶這個名分趁機確定下來,以後即便碧華靈君哪天心竅轉回去了,有這個名聲,他就不好跑了。
他含情脈脈地注視着碧華靈君的雙眼,一手撈着碧華靈君肩側的發,低聲如斯詢問。碧華靈君也凝望着他,用脣觸了觸他的脣,道:“只要帝座願意,我,求之不得。”
丹絑再次心花怒放。
從仙洲迴天庭,丹絑立刻親自去找玉帝:“我已與碧華做了仙侶,雙修也修過了,此事在天庭,算是犯天條罷,我雖位階稍比其他小仙們高了一些,也不可因此破例,你不用留什麼情面,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玉帝皺眉盯了他片刻,沉默不語。
丹絑又道:“要麼,便和極東荒島上的那兩個小神仙一樣辦。我與碧華一同去的那個仙洲,我覺得頗不錯,不然我與碧華便從此到那裡去住,如何?”
玉帝皺眉再沉默片刻,頷首。
碧華靈君與丹絑仙帝有了私情,此事震動天庭,丹絑的毛病,滿天庭都知道,因此衆仙們紛紛私下去找碧華靈君,含糊隱晦地向他打探原委,婉轉地暗示他不必強忍着屈從於仙帝,倘若當真有什麼,仙僚們都可略盡綿薄之力。其中數東華帝君說得最直截了當:“碧華,帝座的喜好,衆仙皆知,因此你不用顧慮什麼……即便是仙帝……行迫使之事也當受責罰。”
豈料碧華靈君竟然道:“此事確實不是迫使,乃是自願。真要是迫使,也是我迫使帝座罷。”
東華帝君大驚,上下打量着碧華靈君,委婉道:“你……竟是自願?你難道真的看上仙帝他老人家?凡情萌動?……你……不是一向不愛長翅膀的麼?”
碧華靈君微笑道:“並非不喜歡,而是,惟獨只能留一個在心裡,其餘的,便容不下了。”
東華帝君寒毛林立,再次直直地盯着碧華靈君半晌,方纔長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飄然離去。
碧華靈君府中的小仙童們一向的擔憂變成了事實,如被天雷轟頂,都成了木雕泥塑。碧華靈君將他們叫到座前,曰從今後碧華靈君府便不復存在,他們亦將再行入其他仙君座下。小仙童們哭成了一團,不願離去。府中的靈獸們可憑自願,有的去了其餘仙君座下,小雷狼與琳琅獸隨着池生和雲清到了仍在潛修的浮黎座下。桂溱和兩隻小云豹被南極仙翁討去,元路和元休去了西嶽帝君府。其餘靈獸們也各有出路,只有儻荻和玄龜執意要隨着碧華靈君一起去仙洲,它們隨在碧華靈君身側比較久,不願再追隨別的上仙。膏藥狐粘在儻荻身上,扒不下來,只能一同捎上,漸蒙與儻荻聊得異常投機,情誼深厚,便也自願相隨。出儻荻與玄龜意料之外,葛月居然不願意繼續追隨碧華靈君,懇請去東華帝君座下。十分令儻荻詫異,它便拖着膏藥狐去找葛月:“你我和老玄算是跟在靈君身邊最久,我原以爲我們三個一定會走到哪裡都跟着靈君。”
葛月沒什麼表情,隔了一會兒才淡淡道:“這是我個人的打算。”他一向如此,儻荻也知道說不動他,拖着膏藥狐走了。
丹絑在丹霄宮中統共就沒有住過多久,因此拔腿便走,毫無需要交代的地方。他先吩咐鶴雲去找幾個仙工仙匠在仙洲上蓋了座金燦燦的府邸,再去和浮黎道了個別,便一揮衣袖,去仙洲了。
碧華靈君臨下界前,被玉帝召去。碧華靈君跪在靈霄殿上,照例先爽快認罪:“罪仙仙根不穩凡心未清,引誘仙帝,妄動凡情,罪本不可恕,多謝玉帝開恩。”
玉帝道:“一個接着一個,各個都不肯安生,究竟以爲,成仙爲何,仙又爲何?你這一番,或也是一場歷練。”
丹絑與碧華靈君同在仙洲,起初,確實十分逍遙愜意,過得十全十美,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