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 元年始

此舉於朝堂內外引起了轟動。

轟動之下,諸聲各異,不乏反對與分歧。

甚至有不知情者,在討要質問翎山行宮內皇帝崩猝的真相,言辭間待燕王仍多有敵意。

兩日後,太子召文武百官於金鑾殿內議事。在解首輔等人的陪同之下,於殿中親自宣讀了一則定罪書——

其上羅列慶明帝之罪行,大大小小近百條之多。

然而最使人震驚的還當是被擺在最前面的那條駭人聽聞的重罪——

謀權弒君!

屢屢誣害手足,爲此不惜以太子之性命安危相換!

殺弟妻胞妹……

甚至還有謀害生母之嫌!

在這些罪名當前,已不必提那一條條於政事之上的過失了!

除此之外,太子又親口還原了當日於翎山行宮內的事變經過。

包括方纔已羅列於那定罪書之上的下令射殺儲君、長公主與衆大臣之實。

在場官員中,多的是不知內情者,當下聽聞這些細節,無不驚駭至極。

而當此時,忽有內侍來稟,道是半個時辰之前,掌印大太監李吉已然自縊而亡!

除了這個消息之外,內侍還捧來了李吉臨去前留下的親筆供詞,其上所書,皆是生平之過——可縱是己過,掌印大太監是爲何人驅使辦事,又哪裡還須贅述?

此時,文武百官再看向太子手中的那則定罪書,先前那些反對之音已然盡數消匿。

此定罪書一出,無疑在指向一個結果——昭告天下,廢黜天子!

這些罪名單拎一個出來,皆是無可饒恕的大過。

更何況還有先皇的遺詔在此……

而既要廢其帝位,後事喪儀自然也不可能再以帝王規制來辦。

如此之下,停靈於榮王府中,實乃合乎禮制之舉。

自古以來,廢帝之事雖不常見卻也並非沒有,甚至不乏廢天子爲庶民之先例……

相較而論,就憑慶明帝生前所爲,仍保留其親王之位,已是給足了體面。

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體面並非是給死了的人的,而是給大慶,給謝氏,甚至是給燕王——

許明意聽聞了此事,也不禁輕一點頭。

此番內閣衆人對此事分寸的把握,可謂果決乾脆且恰到好處。

輕一分太輕。

重一分則太重——

當然,這個“重”字是於大局而言,若拋開大局不提,怎樣的處置對那作惡者而言皆是罪有應得,只會輕而不會重。

當下時局尚且趨於動盪,如此處置,既可平息諸人之怒,亦不至於給“後來之人”留下行事過苛之惡名。

而無論如何,將其罪行公諸於世,及廢黜帝位之舉,到底也還是解氣的。

這也算是“物歸原位”了。

算計了一輩子,到了最後卻還是一場空,越看重什麼越得不到什麼,甚至連死後的虛名也未能保得住——若當真人死後有知的話,她估摸着對方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壓不住了。

定罪書公諸於衆之後,於一片震動喧囂乃至唾罵聲中,廢帝——榮王的喪儀很快便料理完備了。

又因有多名官員上書稱其在世之時多番行勞民傷財之舉,本就一切從簡的喪事,因此便再又被削減了大半,比之尋常郡王尚且不如。

其喪事已畢,議論唾罵聲卻未曾減弱,反而愈高。

曾經高高在上,無人敢觸其威嚴的帝王,如今成了人人皆可踩上幾腳罵上幾句的千古罪人。

除卻京中之外,這一樁樁消息也已飛快地傳往了各處。

而縱然再如何罪大惡極,觸天下人之大怒,可到底人已經死了,一切皆如塵落,已然歸土。

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之上——

這件大事,纔是眼下最實際之事,它關乎着真正的天下大局利弊。

……

這一日,連日陰雲散去,天色一派清朗。

太子——現在或該稱其爲榮郡王,其父已被廢黜,帝王不再是帝王,儲君便也不再是儲君。

是以,榮郡王隨同解首輔、江太傅、明御史等一行近二十名大臣,登了燕王府的大門。

解首輔爲首,手捧先皇遺詔,請燕王殿下奉旨登基,主持朝政大局。

奉旨二字是謂關鍵。

此行前來相請,爲得便是一個名正言順。

燕王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過程,此乃其應得之物。

大慶需要一位名正言順的新帝,用以安穩各方人心。

他們身爲臣子,除卻各人名節不談,亦肩負大慶朝堂顏面榮辱與風骨,自然也需要一個名正言順、迎立新帝的理由。

而當下,這一切的名正言順,皆在此相遇了。

毋庸置疑,這便是最好的時機。

在最好的時機,行該行之事,是謂理所應當。

燕王府,前廳內,燕王緩緩起身,看着跪身請命的衆大臣,擡手施禮,言辭簡短,聲音清晰有力——

“願不負先皇與諸位所託。”

此言出,衆人再度跪拜。

齊聲高呼:“臣等必當竭力輔佐新帝!”

君臣齊心,方可開太平永寧之世。

願這一次,上天還給大慶的會是一個稱職的君主。

這是衆臣之盼,亦是衆生百姓心中所祈。

……

新皇登基,乃是頭等大事。

自那日解首輔等人自燕王府離開之後,各處各部很快便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了登基事宜。

而籌備剛開了個頭,燕王便有了交待,道是務必不可鋪張,一切從簡即可,若是禮法祖制準允,直接送件龍袍到他府上,他換上之後自行進宮開早朝即可。

大臣們聽得哭笑不得。

玩笑歸玩笑,該採納的卻也採納了。當下國庫並不充裕,新帝有此提議,倒也叫戶部大爲鬆了口氣。

鬆氣之餘,便是感慨。

且不論日後如何,至少此事一出,叫人看到了大慶的希望。

紀棟更是險些爲此涕淚縱橫——有一個會過日子的皇帝,可真的太叫人有安全感了!

先前聽聞這位燕王殿下前往鎮國公府作客,單是送禮便足足送了好幾車,他爲此還很是嫉妒……咳,不——很是忐忑來着!

現下看來,倒不必擔心這是一個會將他的俸祿都揮霍乾淨的敗家子了。

雖解了俸祿不保的心結,但紀大人尚有着別的擔憂在。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伴隨着的往往是由內至外的大清洗……

雖說他這些時日事事緊跟老師江太傅的腳步,自認每一步都踩在了保飯碗的正道上,可萬一呢?

萬一上面的人,有着別的什麼權衡呢?決策者的一念之差,關乎的便是他的去留!

畢竟這種事除了自身努力之外,也還須看運氣的!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紀大人白日兢兢業業辦差,早晚在小佛堂中進香祈願,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誠意二字。

而這發生在京城府衙中的一幕,不過是衆生之象一角。

新皇登基,註定要牽動着無數人心。

太后自臨元被迎回京師之後,便開始了這場登基大典。

一切皆是依照新帝之意在操辦,從簡二字多體現在器物用度之上,禮節規矩未曾削減半分。

身穿龍袍,冠戴珠冕的新帝祭天地,拜太廟,得羣臣跪拜,受各方來賀。

正如所有人預料中一樣,新帝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整肅朝堂。

天下政事,總要先由朝堂開始掌握。

但又與所有人預料中不同的是,這場清算,並無私仇,並無個人立場之分,並無爲了清算而清算——

一切皆是在依照規矩查辦,那些被捋下來的官員,處刑也好,罷免貶謫也罷,皆有實罪在,無人被冤枉,亦無人被時局所針對、所辜負。

暗中觀察着的紀棟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新皇並無大肆撤換各處官員之意,當下只是先將蛀蟲除去……

而縱然這只是拿來安穩時局的權宜之策,但好歹短時日內是安全了——只要還有餘地,他就還有表現的機會!

是以,紀大人辦差做事愈發賣力。

而放眼朝堂內外,如他這般者不在少數,甚至還隱隱有了暗中較勁的苗頭——

你主動延長下值的時辰?很好,我直接放棄休沐!

你命人收集各處地方官提議?很好,我直接就是一個微服私訪,親自深入底層體察民情與舊政弊端!

一時間,各處官員幹實事之餘,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支着耳朵時刻留意着同僚們的新舉動,而後絞盡腦汁想着要如何趕超。

這一日,又努力至深夜的紀大人,坐在書房中望着窗外,忽然恨恨地嘆了口氣——手段!都是新帝哄人幹活的手段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紀大人,罵罵咧咧地拿起筆,繼續了他的公事。

後知後覺地看破,卻又只能無可奈何地繼續——打工人的世界,歷來沒有容易二字。

同是姓紀,另一位紀大人就不同了。

紀修被奪了官職,名下宅邸田產也被悉數抄沒,用以充盈國庫。

與其所犯之過相較,這個處置自然不算重。

謀逆之罪,理應當誅。

然新帝念其揭露當年真相有功,當年又曾遭人矇蔽,故從寬處置。

對此,有些官員雖有異議,認爲此舉過於仁慈,或不利於立威於人前,但在新帝的堅持下,也並未再多言。

這一日,是紀婉悠隨父親離京的日子。

她本想當面同許明意道別,但恐自家影響不好,會給鎮國公府添麻煩,便只私下使人送了封信。

許明意讀着信,只見其上字裡行間並無半分消極落寞,反而充滿了希冀。

紀婉悠同她說了些日後的打算,又再三表了感激之心。

看着最後的那些絮絮叨叨之言,許明意想了想,還是叫阿葵磨了墨。

她起初是無意與紀婉悠交好的,但事情走着走着,到了當下,倒也早已沒了當初的那些顧忌。

隨心而言,這位紀姑娘一路看下來,倒也是個妙人兒來着。

旁的不論,拿得起放得下,知道吸取教訓,肯着眼於日後,爲自己爲家中着慮,便是當下這世間少有的灑脫女子了。

她一貫欣賞這樣的女孩子,也願看到越來越多的姑娘可以成爲這樣的女孩子。

而這樣的人,纔是最值得相幫的。

許明意提筆回信,落下了一行小字。

同一刻,紀家的馬車經過查驗,被放行出了城門而去。

出城三裡遠,馬車停下,身着深灰長衫的紀修下了馬車,撩起衣衫跪身下去,朝着京城皇宮的方向,緩緩而鄭重地叩了三記首。

他本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可當下,卻是同女兒一起平平安安地離開了京師……

叩首罷,起身之際,紀婉悠走過來,扶起了他一隻手臂。

見他還在看着皇城的方向,紀婉悠笑着提醒:“父親,咱們該走了,否則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及投宿。”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算太遠,五百餘里外的洪明縣,是紀家的祖籍所在。

她都想好了,待到了那裡安頓下來之後,便做些小生意。

家產雖然都被抄沒了,但尚玉閣還在,父親說,新帝若有心想要查清紀家的私產並不是什麼難事,甚至尚玉閣在許姑娘那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她想,除了欲推行仁政之外,新帝待他們如此寬容,或也與當年大哥二哥之死有關。

那是父親的心結。

卻未必就不是新帝心中的遺憾。

少年時的情誼與追隨,總是珍貴純粹的。

而有這樣一位新帝在,大慶的未來,想來總歸不會太壞的。

父女二人上了馬車,車輪聲滾滾,載着新的開始。

馬車行經一處青山時,半隱於山腳下的雲瑤書院,響起了清幽鐘聲。

書院內,身着青竹色羅衣的女子手中握着書卷,走進了一間課室內。

女學生們齊齊起身施禮。

女子來至書案後,望向衆人,和往常一樣,含笑道:“今歲乃昭真元年,四月廿一,天色晴好——諸位坐。”

學生們應聲落座,執筆於課記上角認真寫下——

昭真元年,四月廿一。

……

新帝登基一旬有餘,朝臣們大約眼看着君臣之間也算熟稔了,目光便漸漸地從政事之上,移到了新帝本人的身上來。

這一日早朝,便有大臣提議,新帝尚無子嗣在,儘早充盈後宮勢在必行。

不怪他們心急,實在也是先例在前,不得不格外注重。

新帝聞言笑了笑,卻是道——

“朕也正打算同諸卿商議立儲之事。”

百官聽得一懵。

立儲?

儲呢?

怕不是在憑空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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