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男子口中的公主,崔長史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了。
同一時間,營房之中,唐寧泡了杯茶,坐在桌前想事情。
看來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不管是六部還是軍營,都會有一些共同點,他這個領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當。
左驍營中,公然貪墨朝廷撥銀的現象,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唐寧從庫房的情況便能看出,那些銀兩,怕是有九成以上都進入了他們的口袋。
蕭珏從門外走進來,看着他,問道:“聽說你剛纔去庫房了,怎麼了,看出問題了嗎?”
唐寧抿了口茶,說道:“問題很大。”
履行秘書職責的崔長史,顯然有一些不想讓唐寧知道的秘密,此人在營中多年,分管軍中事務的各路參軍,也和他是一夥的,唐寧想了想,整個驍騎營,居然只有蕭珏這個還沒有撈到什麼實權的右郎將和他一條心。
蕭珏聽他說完,搖頭道:“崔清只是一條小魚,他背後還有左郎將張超,這個人不好對付。”
能被蕭珏評價爲“不好對付”,看來這位左郎將,應該的確有幾分本事。
“他這個人沒什麼厲害的。”沒等唐寧發問,蕭珏便主動解釋道:“但是除了左郎將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唐寧看着他,問道:“什麼身份?”
“他還是義陽公主的駙馬。”蕭珏看着他,說道:“義陽公主和平陽公主不一樣,她這個人,從小就性格潑辣,不講道理,有時候連陛下都拿她沒辦法,以前有人彈劾張超貪墨餉銀,摺子遞上去,陛下也打算懲罰張超,後來義陽公主進宮一頓鬧騰,連太后都驚動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彈劾張超的人,反倒遭到了義陽公主的報復,連官帽都丟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找他的麻煩了……”
駙馬並不是一個體面的身份,但若是傍上了一位強勢的公主,一切就不一樣了,若是有人想要動他,就算是不看在駙馬的面子上,也要顧及到義陽公主。
顯然,這位義陽公主,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唐寧已經意識到,這驍騎營中,明面上的上官是他,但除了蕭珏之外,卻幾乎都是左郎將張超的人,他這是被架空了啊……
即便他是中郎將,也不可能將整個驍騎營都來一次大換血,若是這些人擰成一股繩,別說中郎將,哪怕是大將軍也無能爲力。
蕭珏看着唐寧,說道:“還是不要惹他算了,張超好惹,義陽公主不好惹,那女人就是一個潑婦,而且是京師第一潑婦,誰碰到她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反正我們做什麼,張超也沒有攔着。”
張超的確對唐寧的一系列安排都表示支持,沒有阻攔或是從中作梗,但他好不容易能當一次一把手,也被人給架空了,心裡着實的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在驍騎營,他還有一些別的安排,不能讓這些人成爲阻礙,哪怕是真的要進行一次從上到下的大換血,他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蕭珏,問道:“你不是還想一年升中郎將,三年升將軍,不是還要重現蕭家的輝煌嗎?”
蕭珏點了點頭,詫異道:“這和張超有關係嗎?”
唐寧瞥了他一眼,說道:“到時候,你一個將軍在驍騎營的話語權還沒有張超一個左郎將大,你還有臉當將軍?”
蕭珏被唐寧說的臉色有些漲紅,卻還是猶豫道:“可是義陽公主不好惹啊……”
唐寧問道:“你覺得你和我好惹嗎?”
蕭珏道:“你是不好惹,我……”
唐寧道:“你是蕭家的獨苗,蕭老將軍的希望,陛下也處處護着你,這左驍衛姓蕭不姓張,你難道要一輩子被他騎在頭上,還是說,你連嫁出去的公主,連一個女人都怕,你是怕女人的人嗎?”
蕭珏詫異的看着他,問道:“在你眼裡不是嗎?”
唐寧道:“不是。”
“即使我整天被陸雅欺負,你也覺得不是?”
“那是欺負嗎,那是愛。”
蕭珏看着唐寧的眼神登時變了,深吸口氣,臉上露出正色,說道:“當然不是,不就是一個潑婦嗎,誰家還沒有個潑婦了……”
片刻後,驍騎營內,某處營房,倉曹參軍看着蕭珏,震驚中帶着一絲慌亂,問道:“蕭將軍……,剛纔說什麼?”
蕭珏看着他,說道:“我說,讓你三日之內,把驍騎營這幾年來的賬目都送到我的營房去。”
倉曹參軍抿了抿嘴脣,說道:“蕭將軍,這……”
蕭珏平靜的望着他,問道:“怎麼,有問題嗎,還是賬目有貓膩,你不想讓我看?”
“自然不是。”倉曹參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蕭將軍放心,末將一定在時限之內,將這幾年的賬目送過去。”
蕭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出營房。
蕭珏離開之後,倉曹參軍顯得有些焦慮,在房內不停的踱着步子,片刻之後,他才咬了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左郎將的營房中,張超猛地將酒杯放下,看着倉曹參軍,問道:“你說什麼,蕭珏讓人將這幾年的賬目送到他的房中,他想要做什麼?”
倉曹參軍抿了抿嘴脣,說道:“他,他怕是想要查賬。”
張超的面色陰沉下來,冷聲道:“姓蕭的到底想要做什麼,不好好的當他的右郎將,跑過來摻和我們的事情!”
崔長史看着他,說道:“張郎將不必擔心,每年的賬目我都是讓高手做的,賬面上四平八穩,他絕對發現不了什麼,我擔心的是唐寧,他曾經在戶部待過,對查賬似乎有些經驗,萬一被他看出來……”
“看出來就看出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以爲陛下會因爲這些小事懲罰我嗎?”張超重新添了杯酒,說道:“他若是真的不識擡舉,我就讓他看看,這左驍衛,到底是誰的左驍衛!”
崔長史想了想,說道:“我看這位唐將軍,也不是不識擡舉的人,他剛纔沒有揪着此事不放,便說明他知進退,他練他的兵,我們也沒有阻礙他,他應該不會對這種小事認真的。”
……
唐寧的營房,凌風忐忑的走進來,看了看唐寧,說道:“唐大人,你找我?”
凌風是唐夭夭的表哥,從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唐寧的大舅子,唐寧看着他,問道:“這些天在驍騎營,還習慣嗎?”
唐寧忽如其來的問候讓凌風受寵若驚,他在驍騎營的這些日子,實在說不上是舒服,蕭珏這個記仇的王八蛋,仗着他右郎將的身份,每天變着法子的整他,他每次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精疲力盡,唯一讓他有些安慰的是,在驍騎營中,他並不是最慘的,比他還慘的還有一百個,那些利刃成員纔是真的慘,在他看來,那些人的訓練項目,簡直是殘酷以及殘忍。
“還,還好。”他看着唐寧,臉上擠出笑容回了一句,不知道爲何,唐寧對他的態度雖然和善,但他反而覺得心中有些發虛,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想到他昨天酒醉之下,居然灌了他不少酒,還帶頭鬧洞房,凌風心中便一陣懊悔,如果他因此而報復他,他豈不是會比以前更慘?
唐寧走下來,看着他,說道:“凌大將軍要我好好鍛鍊你,我想了想,覺得不能辜負大將軍的囑託,從今天起,我打算讓你和利刃成員一起訓練,你覺得如何?”
最擔心的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凌風心中咯噔一下,一顆心立刻便墜入了無底深淵,顫聲道:“唐將軍,你,你這是報復……”
“你誤會了。”唐寧擺了擺手,說道:“我怎麼會因爲你昨天灌我酒和帶頭鬧洞房就報復你呢,我是會對這些小事認真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