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光日月星,四詩風雅頌……,妙,妙極!”
方鴻身邊,另一位名爲王博的主考捋了捋鬍鬚,笑道:“才思如此敏捷,不愧是解元公啊!”
詩經從內容上分爲風、雅、頌,其中的“雅”,又分爲大雅和小雅,加起來正好是四個,四詩對三光,風雅頌對日月星,再也貼切不過。
而“一陣風雷雨”,“兩朝兄弟邦”,“五朝秦晉漢”,雖不如“四詩風雅頌”在內容和意境上貼切,但無論怎麼說,也算是全都對上了。
楚國使臣以四對一,唐解元亦是以四對一,這一場交鋒,陳國與楚國不相上下。
在場的諸位舉子,默默的撿起了自己的筷子,目光不由的望向唐寧。
多少人苦思冥想,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一個下聯,他在一瞬間就對出了四個……
果然,只有妖孽纔是妖孽的對手,這是妖孽之間的交鋒,他們這些凡人看着就好。
“這位就是唐解元了吧?”那位小李大人離席起身,端着酒杯走過來,說道:“久仰唐解元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佩服,先行敬唐解元一杯。”
說罷,他便端起杯中酒。
對面之人站起來的時候,唐寧就覺得有些熟悉,但好像又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很快他就想起來,他之所以熟悉,是因爲前兩天他和唐夭夭在街上見到過此人,當時她坐在馬車裡,他和唐夭夭扶着馬車,吐的昏天黑地。
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是因爲今天的她和兩天前不太一樣。
唐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聲詫異道:“裹上了?”
噗!
那小李大人一杯酒還未喝下,便全都噴了出來,唐寧抹了把臉,目光注視着她。
小李大人臉上閃過一絲羞惱之色,那楚國使臣已經擔憂的站了起來,問道:“小李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小李大人臉上的羞惱之色消失,看着靈州諸官員,歉意道:“真是抱歉,剛纔不小嗆到了……”
“無妨,無妨。”董刺史尷尬的站起來,看着唐寧,說道:“唐解元,快去洗洗臉吧。”
唐寧洗臉回來的時候,堂內的氣氛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落座。
他身旁一人對他拱了拱手,小聲道:“剛纔真是多虧唐解元了,若是不然,我們靈州舉子,丟臉可就丟大了。”
唐寧不僅被噴了一臉酒水,更是一頭霧水,看向徐清揚,問道:“清揚兄,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
徐清揚將剛纔發生的事情爲他講述了一遍,唐寧心中微微詫異,原來他們前兩天遇到的那個有男裝癖的女子,居然是楚國使臣,楚國使臣來陳國的鹿鳴宴幹什麼?
他忍不住看了對面的曾子樓一眼,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沒有真本事就別亂裝逼,這不是自己跑上去求人家打臉嗎?
經過剛纔的小插曲之後,宴上的氣氛便活躍了起來,在座的靈州舉子鬆了口氣,同桌之間高談闊論,互相串席談天的也有……
鹿鳴宴正式開宴之後,就沒有了什麼規矩,堂內可以隨意走動,舉子們也沒有剛纔的束縛,唐寧桌旁的幾位都在談論剛纔的那一副對聯。
“唐兄真是高才,如此絕對,竟也能想出四種對法。”
“我覺得“四詩風雅頌”對的最好,一陣風雷雨雖然也算是對上了,但總是少了點意境。”
“五朝秦晉漢……,居然可以這麼對?”
……
衆人如此討論一番,也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腹中飢餓,拿起筷子準備享用盛宴的時候,目光望向桌上,不由的一怔。
“菜呢?”
張炎生的筷子已經伸出了一半,望着桌上的空盤發呆。
方小胖揉着圓滾滾的肚子,慵懶的靠在唐寧的肩膀上,滿足的說道:“終於吃飽了。”
“這麼快就吃飽了?”唐寧看了看她,說道:“還有幾道菜沒上
呢。”
方小胖皺起眉頭,問道:“還有幾道?”
唐寧知道,對方小胖來說,美食當前,自己卻已經吃不下了,是人生的幾大悲劇之一,看着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道?”
方小胖鬆了口氣,五道的話,還是能吃得下的。
唐寧數了數桌上的盤子,說道:“五十道。”
鹿鳴宴的菜式很多,有五十道以上的樣子,但是菜量很少,基本上也就是每人幾筷,最原始的米其林風格,倒也不至於吃不完浪費。
剛纔在廚房的時候,方小胖就逮着十幾道猛吃,唐寧注意到那廚房的管事有些慌,或許這就是剛剛上來的十幾道菜,每人只能夾一筷子的原因。
“還有五十道?”方小胖怔怔的看着唐寧,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一道身影走到唐寧身邊,拱手道:“唐解元,剛纔的事情,真是抱歉了,在下自罰一杯。”
唐寧見那位女扮男裝的小李大人手裡還端着酒杯,下意識的伸出手擋着臉。
好在這次她沒有將酒水噴出來,唐寧只能拱手回禮,表示並不在意。
他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要女扮男裝,不過也不好當面拆穿,畢竟他和對方無冤無仇,別讓人家難堪,也別讓自己難堪。
受過十幾年的高等教育的他,並不歧視異裝癖。
這位小李大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看着唐寧,問道:“唐解元很擅長對聯?”
唐寧搖了搖頭:“略懂而已。”
“唐解元謙虛了,能輕鬆的對出此等絕對,若還只是略懂,世間便無人敢說懂了。”小李大人搖了搖頭,又道:“我心中還有一聯,困擾已久,也未曾對出下聯,不知唐解元能否對的出?”
“對不出。”唐寧乾脆的說道。
他來這裡是吃飯的,不是對對子的,萬一真的沒聽過,豈不是會像曾子樓一樣丟人?
小李大人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迴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唐解元不妨聽聽。”
“不聽。”唐寧拒絕的更加乾脆。
他是有家室的人,出門在外,儘量避免和陌生的女人說話,這樣纔對得起小如和小意。
徐清揚和張炎生低下頭,不再看他,同桌之人也紛紛移開視線。
如果不是他是唐寧,是州試解元,如果這不是在鹿鳴宴上,他們早就離席而去了。
這是怯而不戰,讀書人的骨氣呢,氣節呢,和他坐在一起,丟人啊……
小李大人看了看他,開頭道:“唐解元聽好了,我的上聯是“士農工商角徴羽”。”
徐清揚他們一直在聽,聞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這上聯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卻別有玄機。
士農工商,宮商角徴羽。前爲四業,後爲五音,有一個字重複,一個字諧音。
他們看了那位小李大人一眼,此人的一個個絕對,到底是哪裡來的?
唐寧算是明白了,這女子除了喜歡異裝,還聽不懂別人說話。
他想了想,看着她說道:“士農工商角徴羽,寒熱溫涼恭儉讓。”
寒熱溫涼爲四氣,溫良恭儉讓爲君子的五種德行,同樣是一字重複,一字諧音,雖然兩字的順序顛倒,但也算是對上了。
“這麼快……”
徐清揚等人忍不住看了唐寧一眼,心中暗歎,他們纔看懂了上聯,還沒來得及思考,他的下聯就已經出來了。
小李大人怔了怔,目光再次望向他。
唐寧見那位小李大人還要說話,像是要再出一聯的樣子,立刻擺了擺手,說道:“恰好我這裡也有一聯,想要請教小李大人。”
小李大人看着他,乾脆的說道:“唐解元但說無妨。”
這女人這麼喜歡考人,想要安靜,就要堵住她的嘴。
唐寧想了想,說道:“我的上聯是“騎奇馬,張長弓,強弓射硬石,弓雖強,石更硬,若非李廣難沒羽”。”
同桌有人詫異的看着唐寧,實在是想不通,他爲何出了這麼一個簡單的對子,就連他們自己,在短時間內就想到了下聯。
忍不住想要發問的時候,才發現徐清揚和張炎生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
他們眉頭緊鎖,似乎是在苦思冥想。
而那位小李大人,也像是遇到了難題,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