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那時他們第一次相遇。
天下着濛濛的雨,秦芯被母親秦願粗魯的拽下車,一個不穩便跌倒在冰冷的馬路牙子上,積水四濺,瞬間便狼狽不堪了。
“整天像個活死人,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秦願將秦芯的行李狠狠地扔在女兒的腳下,嘴裡罵罵咧咧的全都是嫌惡的話。
秦芯忍着手腕處鑽心的痛,迎着雨水揚起有些蒼白的臉,心如同初冬的雨水一般冰涼刺骨。
“你給我滾進去!做你的許家大小姐,整天哭喪着個寡婦臉真是晦氣!”
秦願甩甩手,不願再看跌倒在地的女兒一眼,冷哼一聲離開了。
秦芯咬着脣從地上爬起來,擡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庭院,心早就麻木成了一片。
她從小就是一個掃把星,如今竟被母親像垃圾一樣丟出家門,賣給了富甲一方卻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
母親秦願是當年紅極一時的交際花,而如今落得人盡可夫的下場,都是因爲帶着她這個拖油瓶。
她的青梅竹馬,陸衍之,曾經山盟海誓許下的諾言,如今卻變成了天人永隔,他救下她,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時,她纔多小,十五歲啊,那麼小的年紀,眼睜睜的看着心尖尖上的人被海水淹沒,眼淚成川,卻最終空洞的只剩下茫然。
所有人都恨她,連她自己都恨。
她托起行李,順着長長的盤山公路往前走,雨越下越大,彷彿回到了兩年前的南川,那個大雨滂沱的日子。
當生活不再有希望,當所有的念想都變成了空洞和絕望,生在何處又有什麼區別呢?
許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而她,一夜之間,麻雀變鳳凰,成了許家的二小姐,許城連將軍不小心遺落在外的女兒,許天華司令的小孫女。
當她拖着溼漉漉的身子站在許家金碧輝煌的大廳裡的時候,她忽然之間便明白了,原來,有一天她也可以從地獄裡走出來,然後打開天堂的門。
許老爺子坐在最中間的檀木椅子上,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緊繃着,如同利劍一般能夠洞察人心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緊緊鎖着她。
周圍安靜的有些可怕,秦芯幾乎能聽見從她發間落下的水珠,吧嗒一聲,融進腳下的波斯地毯裡。
她的手指緊緊地攥着衣服的下襬,骨節蒼白卻用了很大的力氣。
終於,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許老爺子沉吟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才鬆動了,“你叫什麼名字?”
秦芯擡頭,卻正好對上許老爺子深沉的目光,她有些害怕,卻仍是回答,“秦芯!”
“胡鬧!”許老爺子怒急,臉色瞬間便陰沉下來,秦芯咬着脣,即便被嚇得一個冷戰,還是沒有吭聲。
“以後你再也不是秦芯,許芯!你是許芯!胡鬧,以後再讓我聽見姓秦的名字,就在這個家裡給我自動消失!”
許老爺子一把掀翻了旁邊的桌子,怒氣衝衝的離去。
秦芯的眼淚刷的一下便落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卻因爲沾染着薄薄的霧氣,無力的垂落下來。
她像是一頁孤立無援的扁舟,孤零零的一個人,任人嘲笑諷刺,卻無力掙扎,沒有絲毫靠岸的機會。
這不就是她麼?即便被罩上一個金燦燦的光環,可是她還是她,依舊是那個被人嫌棄,任人宰割的她。
而她,即使親生的爺爺也嫌棄着。
只有陸衍之,這個世界上,只有陸衍之,是對她好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