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代價

歲如稀,月落烏啼;月如洗,是誰搗故衣?

三途河上望相思,回眸幾多兩度聞,誰在嘆息?

是誰黑髮背白髮,三千紅塵已成悲。

一夜落雪未滿,風來急,卻不過一心相惜、一心相依,只淚戚。

黃泉碧落,三生石旁,淚眼迷。

千萬年廝守,是爲誰?身歸幽冥,是爲誰?永不成佛的誓言,在爲誰?

於淒涼之中一縷佛光留下寸縷,濃霧薄雲間的哀嚎,無風、無月、無人,寂落之地的微光,只若世人的嘆息。

十八層地獄深處,悲號慘叫不絕如縷,但是,不動沉靜的佛光卻依舊照亮,陣陣唸誦佛經的聲音從佛光之中傳來,聲如呢喃一般,但卻又迴盪在人的心頭,哀嚎聲漸漸消卻,只剩下漫天的金光的誦讀佛經的聲音依舊響徹。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看見佛光的逸飛眼中不禁一喜,但是,剛想要靠近,巨聲的佛號就從遠處傳來,壓在心頭,使靈魂不由爲之一震,頃刻間變得寸步難行,甚至還有向後倒退的趨勢。

“逸飛,你......”剛想說點什麼的胡天裂此時看到停下不前的逸飛有些疑惑,但是,卻被牛頭打斷,擺了擺手,眼神瞥了佛光深處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疑惑的看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麼的胡天裂不再張口,但是看着原地止住的逸飛卻嘆了一口氣。

“怎麼可以在這裡停下來!我要救小丹!不管前面有什麼阻礙着我,我都要......喝啊!!”在巨大的阻力面前,逸飛不得不動用了法力,藍色光華纏繞,尤以雙腿爲重,一步一步向前跨出,可是,每跨出一步,身上的負擔就好像是自身的重力又加了一倍,猙獰的臉彷彿就要把牙咬碎。

“哈哈,呆子!”“逸飛!!”小丹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眼前,一線希望就在眼前,不能夠放棄!絕對不能!

沒有預想的爆發,沒有任何變故,但是逸飛就這樣,一步、一步接一步的向前,就像是背上頂着一座高山,並且是一座一座的加上去,到了後來,別說是跨了,就連站都是一件十分費力的事情,可是,逸飛並沒有倒下,雖然兩腿不住的打顫,但是,他的意志還沒有被打到,他還沒有輸!

忽然,一陣鋪天而來的壓力加在逸飛的身上,“哼”,逸飛被壓的單膝跪在地上,頭都幾乎擡不起來,可是,他仍舊不服。逸飛把兩膝和雙手着地,一點一點的在地面上挪動,他沒有認輸,而且,他也沒有向任何人下跪,別說是地藏王菩薩,就算是佛祖在他身前他也不會跪地屈服!

終於,逸飛整個身體倒在了地上,可是他的雙手卻仍舊在狠狠的扒住地面。

“哎。”這時,一聲哀嘆傳來,逸飛的身體頓時沒有了壓力,用雙手按着地面,逸飛爬了起來,向着佛光之處走去。

“菩薩。”恭敬的施禮鞠躬,逸飛看着一動不動的盤坐在蓮花座上的地藏王菩薩,正閉着眼,一串佛珠在他的右手上緩緩轉動,左手手持佛禮,默默地在那裡念着經。

“菩薩,弟子此次前來......”

“我已知曉你的來意,可是,天命不可違,貧僧也沒有辦法,施主還是回去吧。”仍舊緊閉雙眼,地藏王菩薩想也不想的立刻回絕道。

“不,菩薩,既然閻王讓我來此處找你,弟子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解決我的難事,還請菩薩施以援手,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菩薩來此處不也是想要拯救世人麼?”

可是,逸飛的一席話並不能打動地藏王菩薩,他的眼睛依舊如前般緊閉,就好像他的面前沒有任何人存在。

看着地藏王菩薩如此,逸飛的心不禁一沉,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走,一旦他走了,那麼就沒有什麼其他任何辦法去救小丹了,“求菩薩成全!”

“好,那既然如此,就一命抵一命,我自爆法力,請菩薩能夠救小丹,這樣,就不有違天意了吧!”見此,逸飛知道,地藏王菩薩算是鐵石心腸了,就算說太多,他也會如此無動於衷,只好對地藏王菩薩如此說道。

可是,菩薩他並沒有說任何話,“好,那我就自爆法力,喝!”

“逸飛,別衝動!”見逸飛如此,胡天裂知道逸飛是要玩真格的了,連忙阻止。

“胡家教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請你別管了,今天,我非要救小丹不可!”逸飛身上法力逐漸擴散並增大。

“貧僧答應就是了。”看到如此,地藏王菩薩也不能夠坐視不理了,擡開眼衝逸飛說。

“真的!!”逸飛聽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有些驚喜。

“貧僧答應了你,就絕對不會食言,但是,世間萬物,一陰一陽,萬物平衡,你應該知道吧,有得到就必須有付出作爲代價,你可還要堅持?”菩薩此時凝重的說道。

“是的,只要能夠救回小丹,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菩薩,您就說吧,到底是什麼代價,讓您如此慎重,我一力承擔。”

“逸飛......”想要說點什麼的胡天裂看了看逸飛,想要說點什麼,但是看着他堅毅的目光,他又把話收了回去。

“哎,冤孽啊!好吧,那麼貧僧就說了,李小丹此時缺少一魂一魄,但是卻是無法彌補的,想要救她,就必須要把她體內的靈魂補齊,而魂魄,只能取自一個陽壽未到的人,不能造成殺孽,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地藏王菩薩面色凝重而又悽苦,認真的看着逸飛。

“我願意把我的一魂一魄給小丹,讓他還陽!”逸飛擡起頭,認真的說,他知道,這就是地藏王菩薩和閻王所說的代價,從傳承記憶當中,確實有這樣的記載,而且,他也明白,失去一魂一魄意味着什麼,他很有可能會從此與小丹天人相隔,可是,他無悔,他已經無法彌補對小丹家庭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所造成的過錯,就算是以他一命抵他家兩口人的性命吧。

“不行!逸飛,你要知道,你是薩滿巫醫的希望,是整個截教的希望,如果你冒着風險而魂飛魄散,那麼何時截教纔能有出頭之日!我堅決不同意!”聽到逸飛如此說,胡天裂急了,他不希望截教的這個希望就此破滅。

“胡大哥,就聽我這一回的吧,這是我的意願,也是我對自己的救贖,如果我不這麼做,那麼我就永世不得安寧,就算是修行,也不會有任何進展,就當是了卻我這一心願吧,也許,這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考驗!”胡天裂第一次看見逸飛這麼認真的神情,他知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了,內心奮力掙扎着,勉強的轉過頭,不去再看逸飛。

“那你可要知道,要想讓她還魂,不只是需要一魂一魄就夠了,還需要生命力和壽命的補充......”

“不用再說了,菩薩,需要什麼從我身上拿就好,我一定要就她!”逸飛打斷地藏王菩薩的話,斬釘截鐵的說着,沒有絲毫猶豫。

“哎。”菩薩搖了搖頭,對於下了決心的逸飛,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這一幕,不由得讓他想起了三千年前的那與這無二的面孔,同樣是這麼堅決,但是從此就沒有回頭路。

手心一轉,佛光向地面一拍,不經意間,小丹的魂魄就出現在此處,但是,目光呆滯,毫無表情,失去一魂一魄的她已經失去了神智。

“小丹!”逸飛看着出現的小丹,上前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搖晃着她,但是,她還是毫無表情,“菩薩,救救她吧,你提出什麼我都願意!”

“既然施主願意捨己救人,貧僧自當會救,施主,你準備好了麼?”

“準備好了,爲救小丹,我無怨無悔,胡大哥,若我就此死去,請你施法讓我媽就這麼把我忘記吧,不要讓她老人家有任何悲傷。”可是,胡天裂聽見逸飛這麼說,並沒有說話,還是背過身,但是用力握緊的雙拳顯示了他此時的不平靜。

“好,那貧僧這就施法,施主,千萬要堅持住,不然,你就會像她現在這般,甚至是魂飛魄散!”

“咄!”地藏王菩薩突然雙手合十,掌面一翻,一個“卍”字就此飛出,飛到逸飛頭頂時便一化十、十化百,環繞着逸飛便逐個進入逸飛魂魄之內,此時的逸飛身上不停地閃爍着金色的光芒。

看着身旁的伊人,逸飛感覺自己做的一切都已經值得了,閉上雙眼,逸飛等待着即將開始的考驗。

絲絲痛楚逐漸從腦部傳來,逐漸加大,最後蔓延至全身,逸飛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撐破一樣,或者說是被拉扯一般,可是他沒有叫出來,他知道,胡天裂此時一定在關注他,爲了不讓他擔心,自己必須忍受住。

“唔。”可是逸飛還是不由得哼了一聲,因爲痛楚實在是太過強烈,他感到腦袋一陣渾濁,什麼念頭都沒有了,但是,還有一個信念還在他心中徘徊,就是“堅持”。

“我一定要堅持住,一定!”

此刻,菩薩也在十分小心的用法力一點一點的剝離逸飛的一魂一魄,通常情況下,魂魄就算是丟了,正常人也能夠保持意識,沒有絲毫不適感,但是,那是因爲丟失的魂魄當中仍然存在着本體所具有的意識,與本體遙相呼應,而此時的菩薩所做的,就是把小丹所缺少的一魂一魄當中的意識轉給本體,然後把那一魂一魄壓縮成爲最精純的靈魂能量,再把這靈魂能量傳給小丹殘破的魂魄,讓其再次生成新的魂魄,產生新的意識,這樣無異於增加了巨大的難度和風險。

再看此時的逸飛,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地藏王菩薩不由得暗道一聲“糟糕”,可是,事情已經做到一半,就不能夠停下來,否則兩人都有可能喪命,只能繼續分開要分離的一魂一魄,現在也只能期待奇蹟發生,逸飛能夠沒有任何事情吧。

就在此時,逸飛的家中,金易正在守護着逸飛身上的三盞明燈,可是突然燈光變得十分微弱,忽明忽暗,就像是快要熄滅了一樣,“不好,逸飛有不測!”金易不禁驚呼,聽見金易這麼說,屋內的所有仙家頓時亂作一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做什麼好。

“好了,不要再吵了,逸飛那小子爲了救那個姑娘自願把自己的一魂一魄獻出去,現在,地藏王菩薩正在剝離魂魄,他暫時還沒有事,但是離死也不遠了。”只見胡三太爺突然出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的把頭扭到一邊。

“三太爺,這可怎麼辦啊,逸飛是我們的希望,不能夠就因此而死了啊!”

“是啊,三太爺,您就想辦法救救他吧!”

“是啊...”

“好了!”三太爺大喝一聲,“哎,我這就去玉虛宮見教主他老人家,小易子你們千萬守好逸飛他的身體,不要讓燈滅了。”三太爺柺杖一頓,剎那間又失去了蹤影,只剩下滿屋焦急的衆人。

“唵(ōng)嘛(mā)呢(nī)叭(bēi)咪(mēi)吽(hōng)”十八層地獄深處,地藏王菩薩口唸六字大明咒,咒法一個字一個字變成燦金色的大字飛向逸飛,金光沖天而起,兩團精純的靈魂能量從他體內脫出。

“逸飛!逸飛!”看見分離出靈魂能量,在一旁焦急等待的胡天裂立刻衝到逸飛身旁,看着仍舊閉着雙目的逸飛,胡天裂大聲叫着他,但是,沒有絲毫反應。

“哎。”菩薩看到逸飛如此,微嘆了一口氣,但是他的動作並沒有停止,兩團靈魂能量浮起,一共衝進小丹的殘魂,原本黯淡無光的靈魂,就像是吸收到了營養了一樣,光團緊促的收緊並擴散,僅僅一刻鐘的時間,便沒有了反應,見此,一道綠色的光芒又衝向小丹,慘白色的身軀逐漸變得紅潤。

“這是?”小丹的眼睛逐漸有了光彩,可是眼前的一切卻又讓她無所適從。

當得知了這一切時,小丹的淚水頓時落下,她把逸飛抱起,他明白,逸飛這是在贖罪,可是,小丹並沒有怪他,因爲小丹媽告訴了她一切,她也知道,逸飛是無辜的,本來有些埋怨和仇恨的心在此刻頓時化解了,她只能夠默默流淚,撫摸着逸飛因爲失去一部分生命而變白的頭髮,小丹只能哭着說:“你好傻,逸飛。”

而就在此時,胡三太爺正在玉虛宮中,看着座上沉思的通天教主,恭敬的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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