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不是分階段的?
唐千林不知道,但他知道的,從他第一眼看到賀晨雪那一刻開始,他就被這個女人所吸引了。應該說,很難有男人不會被她吸引,那是一種不需要說話,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產生出來的特殊磁場,這種磁場會抓住你的心,讓你千方百計的朝着她靠近,並心甘情願爲她做任何事。
所以,唐千林那天犯了他人生的第二個錯誤,他闖入二十六軍一個團長的住所,從他家偷走了兩根金條。
在那個箱子中裝有十根金條,但他只拿了兩根,一是因爲他雖然知道這是不義之財,但自己的行徑始終是盜竊;其二,兩根金條,一根用來買下賀晨雪,另外一根則算是留給賀晨雪以後的生活費。
一根金條的價值遠遠超過五十塊大洋,唐千林心知肚明,但他想一次性解決這件事,讓王大爲永遠消失在賀晨雪的眼前,因爲他讓賀晨雪傷心了,也讓他產生了嫉妒。
他嫉妒賀晨雪如此好的女人,怎麼會委身於這樣一個畜生?
他同樣也嫉妒着王大爲,這樣一個畜生,怎麼會先自己一步認識賀晨雪?
產生這些念頭的時候,唐千林才猛然間意識到,其實自己也只是個凡人。
曾幾何時,他真的認爲自己與其他人不一樣,自己比其他人聰明、冷靜,更有解決事情的能力,可當他遇到這種事,又冒險去做了自己過去絕對不會做的事情時,他才明白自己也不過是平凡衆生中的一員。
當他把金條交給王大爲的時候,王大爲的口水都流出來了,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貪婪之色。
王大爲多次驗證金條的真僞之後,笑着道:“成交了。”
說完這三個字,王大爲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子,然後關上門。
門外,就剩下提着行李的賀晨雪和注視着她的唐千林。
從賀晨雪的站姿和臉上的神色,唐千林知道,這幾個小時以來,這個女人就一直站在那等着他,一步也沒有挪動過。
“有一種幸福是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在安靜的等着你。”這句話也是夜鳳當年告訴唐千林的。
此時此刻,唐千林被幸福包圍着,他向賀晨雪伸出手,微笑着說了兩個字:“走吧。”
牽住唐千林手的那一刻,賀晨雪哭了,也笑了。
也是那一刻,唐千林突然間有了退出江湖的想法,雖然他纔剛剛步入江湖。
對他來說,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身邊這個可以與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
當唐千林幾乎在無意識狀態下回憶闡述完這一切後,李雲帆用詫異震驚的眼神看着他說:“沒想到,你和賀晨雪還有這麼一段過去。”
唐千林苦笑道:“我原本想把這件事永遠埋葬在心底的。”
李雲帆看着前方道:“刻苦銘心的事是無法埋葬的。”
此時,車後座的菸屁股有些不相信地問:“唐爺,你真的和八相門掌門夫人以前是夫妻?”
唐千林搖頭:“我們甚至都不是夫妻,只是在一起生活過,我沒有娶她,她也沒有說要嫁給我。”
菸屁股不解地問:“那算是什麼?”
“是呀,那到底算什麼呢。”唐千林微嘆了口氣,“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年多,她就消失了。”
敏感的李雲帆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他下意識問了句:“一年多?具體是多久?”
唐千林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沒猜錯,子程並不是我和她的孩子。”
後座的菸屁股一愣:“你還有個孩子?而且孩子還不是你的?你還把孩子帶身邊?孩子他媽還跑了?你讓我想起我乾爹了。”
唐千林疑惑:“乾爹?”
菸屁股抽了口煙:“對呀,我乾爹,我乾爹和你一樣,養着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孩子的媽也跑了,親爹也不知道是誰。”
單純的唐千林看着菸屁股道:“你乾爹很偉大。”
菸屁股笑道:“偉大個屁呀,我乾爹是孤兒院院長。”
菸屁股說完,李雲帆沒忍住笑了出來,但馬上又憋着,此前面無表情還沉浸在憂傷中的唐千林也有了笑容。
菸屁股湊近道:“你看,唐爺,你不也會笑嗎?那麼愁眉苦臉的幹什麼呀?凡事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把不是你的孩子都養這麼大了,天下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了的?”
菸屁股的話鼓勵着唐千林,唐千林頓時對這個孩子有了好感,也是這一刻,他在這孩子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也就是認識賀晨雪之前的自己,那時候自己也是如此的樂觀。
李雲帆趁機把話題扯了回去:“你真的打算明天就出發?”
唐千林道:“事不宜遲,明天清晨必須出發。”
李雲帆點頭:“希望樸秉政能批准。”
唐千林卻道:“繞開樸秉政,這件事,我直接找三宅恭次談。”
李雲帆一愣:“繞開他?你有什麼打算?”
唐千林解釋道:“攻心爲上,我們先攻樸秉政的心,讓他在日本人跟前失去自信,再想辦法找人取而代之,這樣,以後我們的事就好辦了。”
李雲帆停車:“取而代之?人選呢?現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我是被懷疑對象,就算樸秉政下臺,日本人也不會讓我接手的。”
菸屁股坐在後座,安靜的聽着。
唐千林道:“有個現成的人選,你也很熟悉,這個人雖然不是我們的人,但至少比起樸秉政來說,更適合逐漸拉攏。”
李雲帆問:“誰?”
唐千林說了三個字:“關北鶴。”
李雲帆聞言,點頭道:“你和易陌塵的想法不謀而合,必須整垮樸秉政,讓日本人失去對他的信任。”
唐千林道:“沒錯,所以這次任務很重要,既然錢斯年和他關係走得那麼近,那麼,我們就乾脆從錢斯年那裡入手。”
李雲帆問:“如何入手?”
“錢斯年領着張大根與我們同行,這個計劃肯定是三宅恭次想出來的,但執行者卻是樸秉政,也就是說,如果在這個過程中,錢斯年犯下錯誤,三宅恭次肯定不會揹負責任,遭殃的必定是樸秉政。”唐千林看着李雲帆道,“所以,我們相反要變主動爲被動,關鍵時刻將隊伍的決定權交給錢斯年,誘使他犯下致命錯誤。”
李雲帆想了想道:“錢斯年雖然性格謹慎,但確實平日內主意挺多,又喜歡張羅,骨子裡很固執,也很自大,同時不喜歡被人指手畫腳,你所說的也許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唐千林點頭:“那好,我們現在就去面見三宅恭次。”
唐千林和李雲帆帶着菸屁股去見三宅恭次的同時,醒了酒的易陌塵晃晃悠悠來到客廳,卻只看到坐在那吃東西的唐子程。
“你爸呢?”易陌塵打着哈欠問。
唐子程看着門口:“他出門了,說是幹活兒去了。”
易陌塵疑惑:“幹活?他們不會把我扔下吧?”
易陌塵說着就要穿衣服離開,此時小田君從地窖走出來,指着地窖內道:“你還是來看看這個吧。”
疑惑的易陌塵跟着小田君去了地窖的密室,也從小田君那裡得知了昨晚唐千林和李雲帆從那些族譜中推測出的結論,他瞬間明白了那個假夏霜爲何要那麼說。
易陌塵轉身就跑,來到院子駕車就朝着聖靈安撫院趕去,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假夏霜依然在那等着他。
當易陌塵跑到夏霜所住的那個房間門前的時候,果然看見房門大開,他往裡面一看,看到夏霜真的坐在裡面,端着一杯咖啡喝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所以,我在這裡等着你。”夏霜淡淡道,“看樣子,你已經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一切了?”
易陌塵直接掏槍對着夏霜:“你們就爲了薩滿靈宮殺了她?你們有什麼目的?你們孤軍到底想幹什麼?”
夏霜絲毫沒有懼色,起身朝着易陌塵的槍口走去:“你的問題,我留着以後再回答你,但我可以和你做一筆交易。”
易陌塵怒道:“你認爲我會和殺害我未婚妻的仇人談買賣?”
“你會!”夏霜肯定地說,“因爲,你的夏霜還活着,活得好好的,一直在某個地方等着你。”
易陌塵一愣,稍微失神,但立即回過神來:“你騙我!”
夏霜搖頭:“我沒有騙你,我們會這麼笨嗎?知道這件事遲早會被拆穿,到時候你視我們爲仇人,又怎麼會和我們交易?所以,我們留下了最重要的籌碼,那就是讓夏霜好好的活着。”
易陌塵在心中思考着,判斷着眼前這個女人所說的話真假成分到底有多少。
夏霜擡手壓低易陌塵的槍口:“我沒有任何必要騙你,而我也知道,你就算認爲這是個謊言,也會想辦法搏一搏,我沒說錯吧?”
易陌塵問:“你憑什麼說夏霜還活着?”
夏霜道:“七歲那年,你和夏霜掉進了冰窟窿裡,你奮力把她救起來,自己險些凍死,後來是過路的獵戶救下了你們倆,這件事你們約定誰也不告訴,對吧?”
易陌塵一愣,的確,那件事只有他和夏霜知道。
“十四歲那年,你偷偷帶着夏霜坐火車玩,在火車上,你給夏霜買了一個南方商人的水晶鐲子,爲了怕父母知道,這個鐲子夏霜從來不戴在手上,但那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夏霜答應你,嫁給你之後,天天戴着。”夏霜看着遲疑中的易陌塵,“這兩件事,只有你們知道,就算我當年潛伏在夏家,也不可能得知這兩件事,這些都是後來夏霜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告訴我的,作爲證明她還活着的證據。”
易陌塵搖頭:“如果你們威逼她說出這些事,又加害她呢?”
夏霜遲疑了下道:“我們先做一筆小買賣,做完這筆買賣,我再告訴你夏霜和她家人現在的住址,怎麼樣?”
易陌塵上前道:“你是說,夏霜和她父母住在一起?”
夏霜默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