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話就像是一道閃電,擊在了皇后和姚尚書的頭上。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到頭來居然是給他人作嫁衣裳。他們原本是想着讓李貴人撫養了三皇子,再伺機對三皇子出手,不僅可以出了三皇子,還能讓李貴人背上一個看顧不利的罪名。甚至往狠了說,可以說成李貴人是故意疏忽,想害死三皇子。
可沒有料到,不過一個月的光景,這想來孤僻的三皇子居然就喜歡上了尹依雲。更沒有想到,皇上居然會當着這麼多朝臣的面,去問一個小孩子的意見。
“這……”餘珣有些爲難地看着三皇子,又擡頭看了眼在大殿中,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依舊站的筆直的尹依雲,最後看向了皇后,嘴角邊滿是無奈。
“皇上,尹姑娘德行出衆,又心懷天下,不如就將她納入宮中,也好原了三皇子的想法。”皇后籠在寬大袖子裡的手緊握成拳,面上卻是笑靨如花,一派大度,“只是這位分,就有些難安排了,這充華貴人皆已有人,而充容似乎是高了些,美人卻又低了些。”
雖然這情況不在皇后的預期內,但她還是很快地把握住了形勢,迅速地將對自己不利得局面轉爲有利。後宮可是她的天下,只要尹依雲敢踏進後宮來,哪怕有皇上護着,也定不能活的舒坦去,再者她的話,也已經將尹依雲能得到的位分給框死了。
不過皇后此番確實猜錯了,不僅餘珣沒有要委屈尹依雲的意思,尹依雲自己也根本就沒有想過用這麼個機會入宮。餘珣說過,她也說過,她只想成爲和餘珣比肩的女子,其他的名分,她都不會要。
可是顯然羣臣都沒有料到,皇后會突然說出這些話來,這擴充後宮可並非消失,就在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尹依雲忙跪了下來,說道:“請皇上恕罪,許是小女方纔的請求唐突了,讓皇后誤解了小女的意思,實在是小女的不是。早朝之後小女便離開皇宮,請皇后莫要爲此事而煩心。”
尹依雲不僅以主動之姿,拒絕了皇后的“好意”,還趁機損了皇后一把,把皇后說成了一個滿心滿眼都是爭寵的人。別人不過是想留在太醫署查閱典籍,尋個治天花的法子,卻生生被皇后看成了是想要爬上龍牀的人。
“皇后這是何意,莫不是這天下間德行出衆的女子,朕皆要將她們納入後宮?”餘珣很快就接過了尹依雲的話,一臉的厲色,就這麼看着皇后說道,讓皇后紅了臉。
“是妾身的錯,妾身以爲……”
“好了,皇后不必再說。”餘珣打斷了皇后的話,轉而看向尹依雲,“方纔是皇后心急說錯了話,尹姑娘莫要在意。”
清了清嗓子,餘珣坐直了身子,對着殿中的羣臣說道:“朕登基不久,便已大肆選納了一次,朕並非好色之人,亦非子嗣涼薄,更無廣納後宮之意,是以衆位就莫要將心
思放在此處了。”
餘珣的這一番話讓所有朝臣都跪了下去,磕着頭直呼萬歲。
餘珣不僅藉着這個機會一表立場,將自己勤政愛民的形象給樹立了起來,還絕了羣臣想着法兒往後宮送人的念頭。後宮人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雖然可以拉攏大臣,但如今兵權盡在他手,只要選賢舉能,任人唯賢,就不怕治不好這大周,也不怕有人心存不軌。
“恰如姚尚書所說,其他后妃並無撫育幼童的經驗,三皇子便交由皇后照顧吧,大皇子年歲已長,也該學習詩書禮教了。”餘珣看着跪在腳下的衆臣,淡淡地說道。“孔才人曾是皇后的陪嫁侍婢,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朕相信皇后定能照顧好三皇子。”
餘珣輕飄飄的一句話,將三皇子交給了皇后,可大約是想到了皇后難以分身的顧慮,又將大皇子從皇后的身邊奪了出來。這一舉動,讓整個朝廷的人都開始思慮,皇上此舉,究竟是意在大皇子,還是三皇子?
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餘珣此舉是意在皇后。
當初迎娶皇后是爲了將她當做擋箭牌,所以餘珣心中存有愧疚,但這份愧疚在皇后一次次地給後院的女人灌下絕育藥的時候,消磨殆盡了。還有,他也不喜歡一個女人自以爲是的用這份“恩情”來限制他,一次可以,兩次可以,次數多了,“恩情”也該還完了……
早朝結束後,尹依雲並沒有離開皇宮,而是被餘珣邀請,去了芝熹宮。
對長公主,尹依雲的心裡還是有這些彆扭的,只是她還是爲長公主尋了理由。長公主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定然是不希望再看到別人承受這份苦痛的,尤其那個重病的孩子還是她的侄子。
因爲宴請之人是長公主,而除了餘珣和尹依雲,她並沒有請沒人,是以這一路上出了宮人,就只有尹依雲緊緊地跟在餘珣的身後。
“在想什麼,長姐很懊悔。”餘珣突然說道,直把低着頭走路的尹依雲給下了一跳。她連忙轉身,見身後的宮人早就停住了步子候在遠處,正欲放下心卻又發現這樣豈不是更加引人猜想,尤其早朝的時候,皇后還說過那樣的話。
“回皇上,小女只是在想,這幾日朝中究竟發生了哪些小女不知道的事罷了。”尹依雲見前面兩步遠就是芝熹宮的宮門,這才放下了心,長公主一向不喜外人打擾,餘珣讓宮人遠遠地候着也實屬正常。
“你知不知道,你不想提某件事的時候,總是想盡法子轉移開。”餘珣仍舊揹着手慢慢走着,語氣怡然的很,“至於近來朝中發生了哪些事,我想你也已經猜到了。”
心思被揭穿,尹依雲的心裡是五味陳雜。不好意思,餘珣已經說了長公主很是懊惱,若是自己心中已然放下了的話,就應該正視餘珣的話,而不是逃避。生氣,氣餘珣明明已經知道她想避開這事了,卻還要說出來。震驚,
震驚的是餘珣知道這是她逃避時一貫的手段,還有慚愧,慚愧餘珣這麼瞭解她,她卻一點都不瞭解餘珣。
因爲有種被餘珣看透了的感覺,所以尹依雲突然就拘束了起來,說話前三思謹慎的很,“有人提起了立太子的事?”
“說是三皇子福澤深厚,可實際上擁立之人卻是大皇子。”餘珣答得無奈,搖着頭嘆息起來,“這便是帝王家的無奈,有時我回過頭想想,若不是爲了餘家這兩個字,我當真是想逃開的,全然不會走到這一步。而我今日的無奈,日後定然會一代代傳下去,直到,大周被推翻,被覆滅。”
“那麼多人想要爭這個皇位,你爭到了,卻又不想要。”尹依雲說着,笑出聲來。餘珣的這種感覺,她也深有體會,就因爲尹家二字,她才隱忍着入了宮。可是等報了仇一看,袁子卓何嘗不無辜,那些枉死的宮人何嘗不無辜,蒼天饒過誰,尹依雲等着孽果降臨。
“是啊,只是爭奪容易,拋開卻難啊,這責任太重了。”伴着餘珣的嘆息聲,兩人進了殿。殿中正坐着三人,餘葉和餘芊,還有一個面如冠玉,眸子明亮燦若朗星的陌生男子,尹依雲想,這應該就是駙馬,顧亦軒了。
餘葉雖然坐着,手裡卻一直將茶盞的蓋子拿起放下,拿起又放下,看的出來,她的心中並不平靜。在見到尹依雲進來的時候,手一頓,頃刻就放下了杯蓋站了起來,只是站起後卻又躊躇着不知要不要上前。
比起餘葉的糾結來,餘芊就還是一如往常地迎了過來,一把將尹依雲摟在懷裡,噓寒問暖了一番。
“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因爲天花的事,別驅離到城郊別院了,可急死我了。”餘芊正說着,忽然那男子就咳嗽了兩聲,就聽得餘芊硬生生地接上了一句,“額,那個長姐也極壞了!”
尹依雲的嘴角緊了緊,把笑意給掩蓋了下去,正欲煩惱地說些什麼心酸的經歷,就發現腰間一緊,被餘珣一把從餘芊的懷裡撈了出來。
“餘芊,你現在已經恢復了女子的身份,舉止間不要再用男子那一套。”餘珣說的義正言辭,似乎身爲兄長,正苦心婆口地勸着不懂事的妹妹。
“大哥,吃醋就直說,不要指桑罵槐的。”只是餘芊卻不吃餘珣這一套,撇了撇嘴角,笑着說道,說完還不忘捏了捏尹依雲肉呼呼的手掌,“哎?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你的手掌上怎麼就生出了繭子啊,你究竟是去治病了,還是做苦活去了!”
尹依雲連忙抽回自己的手,這繭子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就長出來了,在詩情和畫意的面前,她還能自嘲着說是手太小,擰帕子的時候太用力給擰出來的。可在餘珣面前,不知怎麼的,她就不好意思說了,也不想讓餘珣知道這事。
哪個姑娘家的手是像她這樣長了繭子的,尹依雲本就覺得自己的手難看,這麼一來,就更難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