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翊很想直接拒絕,然後大義凜然的告訴她,自己是有骨氣的人,是不會就這樣屈服於施暴者的!
但看了看那遙遠的小房子,還是決定屈服。
一路聞着鶯身上特有的幽香,被背進了那房子內,沒想到她還挺有力氣。
房子裡面很簡樸,一張小牀,一對桌椅,還有幾乎佔滿整面牆的書架,上面擺滿各式各樣的書籍。
在桌子旁,一位大姐姐正坐在那裡看書。
鶯揹着何翊走進來,何翊的褲子上染滿鮮血,甚至有些染到鶯的身上。
大姐姐見此狀連忙放下書,驚訝問道:“呀,怎麼了?”
說着,她輕輕摘下頭頂的髮簪,將其夾在書中做書籤,然後朝何翊他們走來。
進了門,鶯就向小牀走去,將何翊直接掀在小牀上。
“疼,你輕點。”何翊矯情道。
鶯沒理他,轉身看了眼走來的那女人,然後默默讓開道路。
女人來到何翊跟前,她年齡三十歲上下,但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面容談不上傾國傾城,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力,看起來特別的和善溫柔。
她婉眉微顰,憐惜的望着何翊,聲音好似細泉輕淌:“不要動,我這就爲你治療。”
何翊聽她的聲音如沐春風,心中有說不出的安然,腿上的傷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聖光祝福!
她對何翊放出了這個魔法,幾乎沒有任何施法時間,並且毫無魔力波動。
光魔法,魔導師!何翊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但心中卻驚訝不已。
“好些了嗎?”她溫柔的問,同時玉手伸向那仍插在何翊大腿上的,可怖傷口的始作俑者,嵌入血肉的冰錐。
“好多了。”何翊道。
這位大姐姐的光魔法實力要比何翊強得多,她的聖光祝福放出後,何翊腿上刺痛感幾乎完全消失。
“你是怎麼被傷成這樣的呢?”她的手抓住冰錐問道。
何翊遲疑了下說:“意外,練魔法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
說着,卻感覺腿上輕輕一麻,好像針扎一般。
原來趁他說話的時候,那大姐姐已經將冰錐整顆拔起,有血液濺出灑在衣服上、牀單上,但她顧不得這麼多,另一隻手立刻捂住傷口,隨即散發出淡淡白色光芒。
聖光治癒!
同是治療術,她用的是高階的治療術,效果要比何翊的強上無數倍。
傷口迅速癒合,帶着酥麻感,還有些癢癢的。
不多時,她的手移開,傷口已是徹底痊癒,除了褲子依舊帶着破洞與血漬外,下面的皮膚絲毫看不出傷痕來。
“好了,”她柔聲說“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何翊坐起來,摸了摸傷口,然後伸腿感受下,再沒有一絲疼痛感。
“沒有了,”他帶着驚喜道“一點都不疼了,謝謝這位姐姐,你的治療術真是太厲害了!”
大姐姐對他溫柔一笑。
看那親切的笑容,如同天使般善良慈愛,她在何翊眼中散發着聖光。
而對比之下,再看旁邊面無表情的鶯,她此時在何翊眼中就像是兇狠可怕的惡魔,令人生懼。
那惡魔眼神中好像有些鄙夷,看的何翊心中發怵,他甚至開始懷疑受傷是他自己的錯。
謝別那位治療術高超的大姐姐,何翊與鶯離開了房子。
“你要是對我道歉的話,我會原諒你的。”何翊說。
而鶯像看白癡一般瞥他一眼,沒說話。
何翊不以爲然道:“其實你也沒有那麼的討厭我吧?”
說着,他靠在旁邊的隔離欄杆上,繼續道:“不然也不會主動來揹我。”
“揹你是因爲你的繼承人身份,如果你死了,我沒辦法和隼交代,”鶯抱起雙臂靠在另一邊的欄杆上說“你可不要搞錯了。”
“是這樣嗎?”何翊望了望遠方。
鶯肯定道:“是。”
“我想問你個問題,”何翊目光回來,望着鶯說:“你還記得以前在酒館房間中,你把冰錐懸在我的腦袋上面嗎?”
鶯稍微想了想,然後皺起眉頭厭惡道:“你這點最讓人討厭了,知道嗎?一個大男人怎麼如此嬌氣?”
“那時我覺得,如果我不讓你們滿意,你一定會把冰錐砸下,”何翊繼續說着自己的話“可後來漸漸對你有一些瞭解,我覺得你其實不會砸下來。”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何翊表情認真“請告訴我實話,如果當時我沒讓你們滿意的話,你真的會把冰錐砸下嗎?真的會殺掉我嗎?”
何翊看着鶯的眼睛,他想知道答案。這是他在伊諾城附近被救之時,就非常想知道的答案。
要殺自己的是她,救了自己的也是她。
表面冷嘲熱諷鄙夷厭惡,實則無比關心的背自己去療傷。
她其實不討厭自己吧。
鶯卻冷笑:“會,當時你不給我們答案,我一定會殺了你。”
“真的嗎?”何翊盯着她的眼睛,努力想從她的眸中看出點什麼來。
鶯面不改色道:“句無虛言。”
“這樣啊。”何翊移開了視線,沒再說什麼,只是望着遠方發呆。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陣。
看何翊失落的樣子,鶯心中居然出現些許的不忍。
“當時會,但現在來說一定不會。”她突然說道。
見何翊看來,她又補充:“因爲當時和你是陌生人,而現在有些不同。”
這些話不像是安慰人的話,但她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是極限了。
她無法表達太多的感情,從小隻爲復活王而活着的她,也早已失去了多餘的感情。
對她而言,除了王之事外,就只有鴞的這幾人是她唯一所關心的,因爲他們是她在世間僅有的幾位朋友。
所以當何翊說鳩會死的時候,她才那般激動。
當時的情況,她一定會殺了他。
絕對!
但也不知道爲何這般巧合,從最初在蛛那裡救下何翊開始,竟是要不停的跟隨着他。
他明明是一個婆婆媽媽的傢伙,一個弱小無知的,嬌氣到令人生厭的傢伙。
可自己又有些看不懂他,最早是聽隼講,他竟然主動回小鎮救人,那時他的魔力等階甚至不到初階。
後來自己親眼得見,他被那羣光明教會的人包圍,那些人中每一個都比他實力強得多,可他竟是毫無畏懼,那倚劍而站的模樣記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看不懂他的行爲,也不懂他所說的話。
更不懂他的想法。
剛剛那場訓練自己意外傷到了他,可從他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的怨恨,甚至他所在意的,只是自己是否討厭他。
雖然自己依舊不太喜歡他,但也說不上討厭。
若是再模擬酒館中的場景,問了問自己的心,那懸在他頭上的冰錐,一定不可能砸下。
或許他得到王的傳承,不是沒有理由的吧。
鶯不禁對何翊露出了微笑,十分真誠的微笑,如綻放的花兒般美好。
何翊也回以微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