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沒有下雪,地上的積雪也沒有融化,天還是那麼冷,人還是那麼困。
醫院的大門並沒有很大,只是剛好可以供兩輛車並排行進。這裡本就是個小醫院,至少放在現在是。在上個世紀的時候,這家醫院在這附近還算大的,可是時過境遷社會發展,大醫院成了小醫院,大醫生成了小醫生。
門外的五個人衣衫襤褸,身上的衣服骯髒不堪沾着不少黑色的東西,我想應該是殺喪屍時候留下的血液。五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根長長的木棍,身上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五張臉全都被灰塵給覆蓋,看不清原來的樣貌。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五個人是三男兩女,其中一男兩女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其他兩人則無一例外都是中年人。
門外平整的積雪被他們踩的一塌糊塗。
胡斐和馬冠羣手裡拿着刀,馬冠羣人高馬大的身形極有威懾力,外面幾人臉色爲難有些杵。估計在我和郭義揚來之前他們就已經跟胡斐馬冠羣說過話,可惜他們倆沒有這個權力來決定外面這夥人的去留。
郭義揚來到門口後問胡斐:“怎麼回事?”
胡斐說道:“這五個人想要進來。”
“請問,你是這個醫院的領頭人?”這時,站在門外的中年男人問了聲。
郭義揚點頭,沒有說話。
“那,您能不能讓我們進去休息休息,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個月了,已經快不行了。”中年男人喘着氣,臉色似乎很虛弱。除了他以外,其他幾人的臉色看上去都不怎麼好。
郭義揚面無表情的問道:“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
“蘇州過來的。”
“都是幹什麼的?”郭義揚問道。
“我跟他都是大學老師。”中年男人指着身旁另一箇中年男人說道,“他們三個是我們的學生。”
“老師嗎?”郭義揚皺起眉頭,退後一步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覺得他們五個是前幾天晚上的那幾個嗎?”
我搖頭說道:“不清楚。”
我的確不清楚,那天晚上我們都坐在雪地裡聊天,雖然看到醫院門口有身影在徘徊,但是當時是深夜,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所以現在郭義揚問我他們是不是那天晚上徘徊的人,我不知道。
郭義揚點頭,繼續問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自稱是大學老師的中年男子點頭,指着自己說道:“我叫孫宇,他叫姚塍傑,我們兩個是老師。”
然後他指着三個學生說道:“他們三個男的叫陳佳亮,這個短頭髮女生叫張呂莉,還有一個叫潘之妤。”
我看着門外的五個人,感覺這個孫宇不是在說謊,在張呂莉的眼中我看出了渴求的感覺,似乎是真心想要進來休息,而不是爲了其他什麼目的。至於陳佳亮和潘之妤兩個人的眼中滿是疲憊。
唯一讓我疑惑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除了孫宇之外的另一個老師,姚塍傑。
這人面龐被曬得有點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洗臉的緣故。他眼中沒有任何的波動和疲憊,平靜的可怕。正是因爲如此我才覺得這人有些危險,不過決定他們去留的是郭義揚,不是我。
郭義揚對着他們說道:“你們想進來休息,可以,但有些事情我必須得跟你們說清楚。”
“嗯嗯,您說。”孫宇連忙點頭。
門外其他幾人看到可以進去,紛紛激動起來。
郭義揚掃視了眼他們五人,“進來以後,你們只允許在第一幢樓裡面休息,反正裡面房間多的是,隨便你們挑。至於第二幢樓,我希望你們不要踏足,畢竟我對你們還不熟悉,也許你們進醫院有什麼其他的目的也說不定。”
“不會不會,這個不會,您就放心吧。”孫宇趕忙甩手道。
“會不會光說有什麼用?”郭義揚嘲笑一聲,“你們進來後我會給你們一個月的考察期,如果一個月後我們相安無事,那我可以讓你們繼續住在這裡。除了這一點,這一個月的食物,希望你們自己準備,我們不會給你們任何援助,希望你們能夠明白。”
“明白明白。”孫宇忙不迭的點頭。
“嗯,在開門前我有必要給你們提個醒,在半年前的時候,也有人像你們一樣想要住進來。我好心好意的讓他們進來後,結果這羣人卻不懷好意,所以我就拿他們做了實驗。哦,對了,我叫郭義揚,我是個醫生。”
郭義揚嘴角翹起一絲微笑,我看到孫宇怔住的臉色。
我冷笑一聲,轉身向着剛纔的路往回走去,我聽到郭義揚在後面說了一聲:“馬冠羣開門吧。”就轉身離開門口。
鐵門打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孫宇和他幾個學生道謝的聲音也在身後響起。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莫名其妙?還是不知所措?嗤笑一聲,想那麼多幹嘛,該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我還活着,就要把死去的那些人的命一起活下去。
郭義揚加快步伐跟上我的腳步,說了聲:“怎麼走那麼快?”
“來了幾個人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知道我爲什麼叫你一起到大門口嗎。”郭義揚問道。
我停下腳步站在走廊裡,轉身看着他說道:“不知道。”
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裡,居高臨下的看我,“其實我知道你曾經在鳳高裡面有些地位,所以我想讓你幫我瞧瞧來的這幾個人。”
我扭過腦袋,前幾天的雪有些大,所以院子裡的雪人都胖了一圈,嵌在眼眶裡的石頭都被遮住了一半。
我蹙眉,說道:“可是我看不來人。”
他拍拍我的肩膀,笑了聲沒有說話,自顧自的離開,留下我一個人在走廊上沉默。院子外面的雪地上有一些腳印,不知道是李卓青留下的還是陳心語留下的。忽然不想回去,然後走進了院子裡面。
沒有下雪,所有有些冷,擡頭望向天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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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第一幢大樓二樓的窗口中忽然探出一個髒兮兮的腦袋,*頭的髮型像是鳥巢,有些搞笑。
扭頭看去,是剛剛從門外進來的兩個女生當中的一個,短髮,忘了她叫什麼名字。
我微笑不語。
她咧嘴大笑,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對着我說道:“多謝你們讓我們進來,謝謝了。”
我點點頭。
“我叫張呂莉,你叫什麼?”
“徐樂。”
“徐樂,謝謝你。”說完,她就把腦袋從窗口縮了回去。
……
下午的時候我沒有回到四樓,而是和今天巡邏的胡斐站在醫院倒塌的後門上面,後面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在眼中發光。
“徐樂,問你個問題。”胡斐忽然打破沉默。
其實說實話,我們兩個都有心事,所以剛纔一直沉默着沒有交流,現在他開口,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嗯。”我輕輕點頭。
“我現在是不是很沒用?”胡斐問道。
我蹙眉,“幹嘛這麼說?”
“不知道啊,總有這種感覺。沒死之前,我什麼都不怕,跳樓,殺喪屍,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敢做。可是現在我發現我有點害怕了,怕痛,怕死,更怕喪屍。”
我不知道他說這話是在發泄還是在傾訴。
所以我嗤笑一聲說道:“你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正因爲我死過一次,所以我才更怕這些東西,我不想再死了,那種感覺太痛苦。”胡斐說道。
死過一次,我算不算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呢?只不過死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和心,鳳高被滅的那一刻,靈魂彷彿跟着他們一起死了,只剩下一具軀殼留在這個世上,等到把仇給報了,也許軀殼也會死。
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我不是什麼心理醫生,沒辦法開導他。
“你不是怕這樣那樣的東西,你只是在怕你自己。”
他臉色一怔。
“胡斐,鳳高的事情我跟你說過,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太痛苦,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的錯。如果不是我去招惹了林瓏,鳳高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裡面的人也都不會死。如果我當初答應歸降了林瓏,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可是我現在後悔有用嗎?我爸媽已經死了,陳林雅陸丹丹他們也都已經沒了,陳凌鋒更是被楚揚給凌遲!身上的肉被一寸一寸的割下來,這些我都是親眼看到,我忘不了。胡斐,你或許覺得死很痛苦,可是再痛苦,你有他們痛苦嗎?”
“你以前不會這樣矯情,不會這樣悲天憫人,更不會害怕這害怕那。當初是你教我怎麼去堅強的面對一起,怎麼到頭來你自己面對不了了呢?”
“你害怕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忘了過去。我們好不容易活到了現在,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幸運。當初在嘉江學院的時候,你是拼了命才從寢室裡逃出來的,你有什麼理由要去害怕要去放棄?”
“醫院裡的每個人都在努力活下去,難道你就想放棄?”
他搖頭,拼命的搖頭,最後仰天長嘯,扭頭冷眼盯着我。他這眼神讓我心悸,不免身子一緊。
“啊!我要殺了你!”大吼一聲
說完他就拔起地上的砍刀向着我砍來!我一怔,下意識的從背後抽出武士刀砍掉了他手中的砍刀。
“胡斐,你瘋啦!”我瞪着眼睛喊道。
這傢伙有病吧,怎麼拿起刀來就砍我,還說要殺了我!難不成我剛纔說的話激怒他了?不可能啊,胡斐絕對不可能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