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熟練描繪的程度,彷彿在心裡已經描繪了千萬次。
她果真是無時無刻的不裝着這一切嗎?!
而這些,不止是她一個人得來的情報,還有些則是暗影收集來的路線圖。
她在心裡將這些都給聯繫起來了,並且一一驗證過。
“這是冀州與兗州的要塞,山路水路的路線圖。”呂嫺將這張遞給他,又取了另一張,開始畫等高線地形圖,司馬懿一開始沒看懂她畫的這個是什麼,直到呂嫺說了,道:“等高線,一樣的線,是同等的高度,就是海拔。以平原爲零線,爲原始基準,低於零的,都叫負海拔……”
司馬懿微驚,細細的將之看了,這圖,就像是橫切畫。
這可真是上帝之手而創作的山河天下啊。
春秋始,也講上帝,說的可不是西方的上帝,而是上天,就是上面的天帝。
古人信奉人間有天子,而天上也有天帝,統稱上帝。
呂嫺道:“有這副圖,只要掐準了時機,是可以達到奇襲的效果的。而要冀州,必須要兗州。而既然有了兗州,爲何不要冀州?!”
司馬懿是真服了她,敢想,還同時提供了可能性。
袁紹有四州,也就是說,曹操得三州,而呂布得兩州,還挑的都是好地方,冀州是最富的州,袁紹老巢在那,而兗州呢,是中原腹地啊。
這個呂嫺,可真是膽大。
“此時不取,以後只恐暫無機會矣,”呂嫺笑道:“仲達應該明白,袁曹分勝負以後的局勢吧?!”
司馬懿當然明白。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而徐州,連着兗州,連着冀州,冀州與涼州交界……”呂嫺似笑非笑道。
“像一道橫劃過的線,將南北一切爲二。”司馬懿道:“南北同攻,兩面受敵,是軟處,然而叫南北不能合縱,是優勢。”
“不錯。”呂嫺笑道。
司馬懿的確一眼就瞧出要害!
司馬懿突然笑了一下,道:“幾州連結以後,如同長龍。橫穿在中間。”
只有龍強勢,強大,才能存活的可能,否則就得被南北一併合力滅了。
如果滅不了,就再也壓不住它發力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需要賭,需要實力。不惜以生命之險去博謀臣與良將,去探路。
而成果,也的確眷顧着她。
讓她心中成形的這一切,都成爲了可能!
“長龍之勢,變化萬千,向北可則圍北,向南,則可剿南。”司馬懿嘆道:“女公子果然神奇人也!”
“這其中更少不了仲達輔佐之勢,否則,一切皆只是空想。”呂嫺道:“有仲達在我父身邊,我已放心也!大事已成一半!”
司馬懿笑道:“女公子高瞻遠矚!願聞其詳。”
“青州有孫觀等人在,又有泰山天險,而廣陵有陳登守門戶,又有張遼與元直守壽春與淮南一境。”呂嫺道:“此番之戰,我帶三軍,仲達與我父帶三軍,兩軍輔佐,必能導其勢成。”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司馬懿,此事,若無他,辦不成。
司馬懿點首,徐州後方又有陳宮賈詡坐陣,必然無失!
此安排,的確無妨。
“曹操便是因此而襲徐州後,也難,他兵不多,欲要分兵作戰,戰線拉的太長,只空消耗。”司馬懿道,“徐州此勢若成,各方皆有補充,反而是個巨大的優勢。”
西涼有馬,冀州,兗州皆有糧草儲備,徐州自也有稅糧等……這些都是補充。
唯一難的是,怎麼維繫這連結不會被人從中截斷。
這就需要智計來防守,不止是防守,還有佈置陷阱。
司馬懿與她對視一眼,笑了一下,道:“曹操多疑。此事若成,防守諸務,懿可行也!”
“既是如此,必無憂。”呂嫺笑道。
剩下的事自然是不用說了。此勢若成,曹操是一定要連聯三方滅呂的,而徐州的下一步,也是生死之步,是一定要北包曹操。成則王侯,敗則連退路也無!
二人心領神會,說了一會兒地圖之事,呂嫺便將二圖交給了他。她知道司馬懿是謹慎過頭的人,這種圖紙事涉要害,他一定會小心處理的,倒不必額外叮囑。他這種人若是犯這種小錯誤,纔是怪了。就是真犯了,那也一定是故意的。
而處理的方式是什麼,只有把這些記在腦子裡,毀掉圖紙纔是正途。
司馬懿見她並不疑心自己用此圖爲惡,心裡倒有點感慨。
懇談一番,呂嫺也累了,這才送司馬懿出帳。
司馬懿施了一禮,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懿必盡心輔佐主公,但請女公子安心。”
“一切託付仲達也,有仲達治軍,虎威軍定能更上一層樓。”呂嫺笑道。
有一個妥當的管理人,這軍內的秩序,也是不必說的,條條分明,井然斯理。
司馬懿簡直就是個全才。對這一點,呂嫺是萬分的放心。
而防備他,根本犯不着去防。
爲什麼?!
因爲司馬懿這個人不像別人,像張繡這種,有可能會隨時咬一口的,還真的需要時時防備,但司馬懿不是。他就算有心思,他這種性格也咐會等時勢,等風來,只有到了有把握的時候,他纔會下手。
呂嫺根本不用防他,沒這必要,用他並不疑。
她唯一要做的事,只是自己活的比他久就行了。
就算她死的早,她也另有安排。自有能平衡和壓制他的人。哪怕平衡壓制不了,也會對付他,完全不會輸的人。
雙管齊下的策略之中,呂嫺是真的用人不疑。
司馬懿雙手施禮,道:“懿告辭!”
呂嫺擺擺手,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禮。請回吧,父親那兒,諸事還需你費心,能休息的時候,多休息。”
她這話說的也是意味深長。說的司馬懿也是哭笑不得。
是啊,呂布那個,光補漏也是很累的。
所以司馬懿便先回帳去了。
呂嫺目送他離開,這纔回帳中休息。親兵進來了,服侍她洗漱,道:“主公很高興,興致勃勃,這個時辰了,還在擂鼓與馬超作戰,並不肯罷手。只恐要盡興才肯歇了!”
“難得遇到一個愣頭青又有實力的,他必然不會輕易罷手,隨他去吧。”呂嫺笑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現在已平安,可暫退身後,無需露於人前。”
親兵明白,他們都是呂嫺的影子,而影子,在人前的時候,是不能有存在感的。既爲腹心,都是要藏起來的力量。
他應了一聲,自然帶着人功成身退。
呂嫺躺在榻上,一面失笑,這馬超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這軍營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呂布虐過,一般老實的很,較量過以後也就見好就收的求饒了。
因此呂布上擂臺雖熱鬧但還真的沒有真正的盡興過。
這馬超可不就正好湊上去了嗎!?又不是個肯服人的,哪裡肯罷休!?
一時外面是鼓聲陣陣,人聲鼎沸的……軍人的樂趣,就是這樣,簡單而熱血。
呂嫺如同回了家,軍營就是她的家,莫名的安心,蓋上被子就睡過去了。也不嫌吵!
第二天一早便拔寨起營,一路出兗州去了。
呂布在前,司馬懿隨其右,呂嫺則退後幾步,在馬超身邊,看他臉色不太好看,便笑道:“果然還是年紀小啊,一遇挫,這臉色還能看?!”
馬超不語,臉色更黑了些。
“輸了?!”呂嫺毫不意外的笑道:“我也不是我爹的對手,輸於至強,並不丟人!這個天底下,若單論勇力,誰輸給呂布都不丟臉。”呂布不單單是個人名,更是一種象徵,勇力的象徵力量。
馬超顯然十分在意,聽了並沒有顯得很高興。
在她之前,他是從來沒有輸過的,然而哪知道,她有個更變態的爹啊。
這天才遇挫,是真的懷疑人生的。
看他這樣,呂嫺也懶得再搭理他,這貨,就這德性,等他想開了,也就明白了。
她且跑在前去與呂布賽了一會兒馬,才漸漸停了下來等大軍開撥,馬超果然撇開衆人追了上來,一上來就問,道:“高順領軍作戰果然厲害?!”
“出了兗州,我自試之一二,便得知。”呂嫺笑道:“孟起,你這勝負心也太濃了?!”
呂布瞥他一眼,笑道:“事不過三,若你再輸一次,可丟得起這顏面?!”
馬超一梗,無言以對,但臉色,是很意難平的!
呂嫺對呂布笑道:“一個沒遇過失敗的人,才需要常敗,才能找到真正的平衡。戰勝心中的勝負心,也是人生這中的必修課。這孟起,比起爹來,還差得遠吶!”
馬超氣暈,這話說的。也不用踩他來捧呂布吧!
但親生女兒要哄親爹開心,他能潑冷水?!
因此便忍了,只道:“輸不輸的,也得打過了才知道!”
呂布哈哈大笑,道:“孟起果然有志氣!高順雖強,然用兵,也未必是我兒對手,你若能輸他,便可與我兒一試佈陣了。”
馬超果然吃了一驚,看向呂嫺。
“當初是圖了機巧,真是用兵之道上,真刀真槍的打,我也未必是高叔父的對手。”呂嫺笑道:“高叔父是連張遼都未必有把握能勝的人!”
馬超聽了若有所思。
良久道:“他用兵不懼死,還有何?!”
“穩。情緒不穩,是主將的最大敵。情緒本身,可以成爲對方牽制你的最大弱點。”呂嫺道:“一個人,爲了戰役而死戰,是勇,是不怯,然而,比起這個,見好就收,反而更難。很多的戰將,都是被個人的情緒和勝負心打敗的。高叔父領兵最優勢的地方,在於,他不被個人的勝負和情緒所左右。這纔是無敵之戰將。高叔父若單論勇武,未必是很多好戰將的對手,然而,領兵之上,高叔父說是第二,無人敢說是第一。他的兵,個個都可以當作小將用。”
馬超聽了便不說話了。
那邊呂布已經拉了呂嫺去說話了。
父女二人騎着馬並行,呂嫺還伸手捏了捏赤兔的耳朵,摸了摸它的腦袋,赤兔的脾氣是很大的,看上去在忍耐着她,她偏要去激怒它,以致於赤兔都斜着走,把蹄子露給她看了。
呂布在一邊哈哈大笑,樂顛顛的不行了。
呂嫺說什麼呢,道:“赤兔是真少有的寶馬,等去了徐州,給你娶十個八個老婆,多生幾隻小崽子,赤兔啊,你可有福了……”
她遙手一指,道:“喏,看見了沒?西涼的寶馬任你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高不高興?!”
馬超目瞪口呆,臉刷的脹紅了!
呂布坐在馬上哈哈大笑,道:“對,對,對,多生幾個小崽……”
“以後給妹妹一隻強壯的,”呂嫺笑道:“赤兔啊,你要加油啊……”
呂布還拍了拍赤兔的毛,道:“要加油啊……別累壞了就行……”
這對父女,叫人無力吐糟!
馬超默默的退了。
父女二人獨前行,呂嫺才笑道:“待回去先回徐州一趟,不久就要又出兵了。”
“嗯?”呂布看着她,道:“吾兒想要冀州?!”
“冀州必要之,”呂嫺道:“現成的出師之名,不要不可。”
“吾兒既想要,爲父便取來便是!”呂布自負的道:“吾虎威軍若入冀州,無有不入。”
呂嫺哈哈大笑,道:“爹可慎言,行事不密,反誅自身。”
呂布這才笑道:“這是自然。”
還是加緊行程回一趟徐州要緊,一來看貂蟬和孩子,二來便是安排後務,以及準備大軍行軍的路線,糧草等一應諸事了。
呂布知道,真正的大事要來了!
他本就是個有貪慾的人,既已生了心思,哪有不急的?!
因此不用曹兵催,他便急不可耐的命急行軍,急速出兗州去了。
然後與高順和兵,一路徑回徐州府。
高順見接回女公子,喜不自禁。
本欲護送呂嫺回徐州去,不料卻接到宋憲的求救信,原是張繡突然接降了下邳城的降將與兵馬,竟去圍了彭城!
呂布雖怒,卻也未親自去,而是叫高順領兵去救彭城,自己則與呂嫺,帶着馬超一路回徐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