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章 戰長離
西羌,長離。
“駕——”
“駕駕——”
狂亂地呼喝聲沖天響起,五百虎豹騎就如決堤地洪水,從軍陣間狹窄地通道中噴涌而出,向着前方滾滾而來地長離羌騎迎了上去。狂亂地鐵蹄踐踏在青草茸茸的長野上,捲起漫天的煙塵。
鐵騎陣前,郭淮催馬疾進,灼熱地戰意在他胸際中激烈翻騰,多少年了自己終於等來了馳騁沙場的這一刻。
門下賊曹固能貼近“太子”(曹丕,其爲五官中郎將時,召郭淮署爲門下賊曹),丞相的兵曹議令史更是前途無量,但對滿心壯志的郭淮而言,縱橫馳騁,沙場爭鋒依舊是他不變的意願。
而今日,他終於等來了這一天,督五百虎豹騎隨夏侯淵帳下。
倏忽之間,衝鋒的五百虎豹騎所列的陣形發生了變化,前面地鐵騎保持勻速前進,中間和後面地鐵騎卻開始加速,並向着兩翼緩緩展開——
不及片刻功夫,五百虎豹騎陣列便已經全部展開,前後共五列,每列百騎,每一騎間左右上下各隔開一丈長的空間。對着奔涌而來的長離羌騎,毫無畏懼的迎了上去。
“嗬——”
郭淮突然大喝一聲,持槍的右臂高高舉起。
“鏘鏘——”
一根根長槍平平端起,鋒利地槍刃映着殘陽地餘輝反射出冷冽地——
“嘶唏——噓——”
衝鋒中的長離羌騎內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竟然全是槍騎??
“嗚哇——”
這時帶頭衝鋒地羌族頭人一聲大喝,身後洶涌而前地一千餘長離羌騎似乎猛然醒悟了似的,也在衝鋒中緩緩變換了陣勢,完畢後列在前隊的羌騎個個彪悍強壯,手中握着的也是迥異於戰刀的長槍!
羌人好槍,無論是在西涼軍中還是羌人部族,步戰時幾乎全是用的長槍。然而馬戰不同於步戰,雙臂沒有二三百斤(市斤,漢斤的話*2),在馬上使用長兵器那簡直就是在找死。
想想看,兩馬交錯的瞬間,你長槍探出,固然要比手持短兵的敵軍佔便宜,可鋒銳的槍尖雖能穿身破甲,然而在那之後呢?槍尖上掛着一具百多十斤重的屍體,若是沒那個本事挑起來或甩出去的話,那後果該是怎樣?
輕則長槍脫手,永遠留在那具屍體上;重則當場落馬,拽着那杆長槍一起率落地上。然不管如何,這兩種結果最終所造成的後果都是一個“死”字。尤其是在沒有馬鐙的年代。
可以說,在這個時代,槍騎就是精銳騎兵的代表。
“轟——”
洶涌對進地兩支騎兵終於山崩地裂般地撞擊在一起,霎時間璀璨燦爛地血花閃亮整個戰場。一片的人仰馬翻中,金鐵的撞擊聲,戰馬的慘嘶聲徹底交織成一片。
虎豹騎將士挺起的長槍在這一刻成了長離羌騎永遠無法忘懷的記憶——
“噗噗——”
一根根長槍輕易地挑開了對面羌騎的刺殺,直直的,在空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寒芒,沒入對面羌騎的胸腹間,在第一波的對撞中,虎豹騎幾乎就無人落馬。
銳利的槍刃劃破肌肉血淋淋的從後背探出,第一列的虎豹騎將士無人用力甩出去,而是依舊挺的筆直,似乎被穿透的那具屍身一丁點的重量都沒有。
“撲哧——”
又一個,直到這時首列的百名虎豹騎纔有了大的動作,如棄蔽履一般丟掉手中穿掛了兩具屍體的長槍,道道耀眼的刀芒從馬鞍處騰躍而起。
騎兵對衝,第一列自然是最危險的,時間也是最急迫的,所以與其費力氣耗時間的把屍體甩出去,還不出挺直了再穿他一個,如此一槍掛倆,不但增強了殺傷力,還應付過了最危險的時段。
至於戰刀,那更是上陣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隨手就可脫鞘。
五百虎豹騎,所組成的隊列就像一把帶着鋒利刀刃的釘耙,在迎面衝來的長離羌騎中進行了一次無比慘烈地耕犁——
“啊呀呀——”
一名長離羌騎口中嗚咽着好似野狼一樣的嘶嚎,手中戰刀向着一名虎豹騎就斜肩斬去。
“當——”
鋒利地彎刀狠狠地斬擊在那名虎豹騎的肩膀處,一道輕微的刀痕出現在護肩吞甲獸上,激起一聲明亮的地金鐵交鳴聲。
虎豹騎戰士冷冷的看着劈斬下的戰刀,沒有丁點躲避的意思,手中長槍一轉,鋒銳的槍刃毫無阻攔的穿透那了長離羌騎的腹部,殷紅的鮮血瞬間染紅那那羌騎坐下的戰馬。
“呀——”
兩臂一較勁,那虎豹騎用力向上挑起,被長槍洞穿的那名羌騎一百多斤重的身體瞬間脫離了馬鞍。虎豹騎戰士手中的長槍在這一刻似乎化作了一柄巨錘,帶着呼嘯的“嗚嗚”聲橫掃馬前。
措手不及下,兩名緊跟而上的長離羌騎被“肉錘”當即掃落馬下,順勢飛出的屍體又打落了正前方的一騎,這才轟然落在地上。
“噗——”
“噗噗——”
血光崩濺,一抹抹激血如箭一般從一個個長離羌騎的身上哧出,
“唏律律——”
“轟——”
在主人殉命的同時,不少的長離戰馬也頹然栽倒,濺起漫天煙塵——
同樣地場景在戰場上到處上演,披掛着精細重甲的虎豹騎將士就像是一頭頭刀槍不入的兇獸,在羌騎戰陣中橫衝直撞。長離羌人那可憐地皮甲、脆弱的戰刀根本就不能抵擋,當兩軍交錯而過後,原本厚實地羌騎戰陣已經變得稀稀落落——
與裝備精良彪悍有素的虎豹騎相比,這些羌騎差距實在太大了些。
虎豹騎傷亡微乎其微,此第一戰,曹軍完勝。
戰場上餘下的二三百心膽俱寒地長離羌騎那裡不敢再與虎豹騎爭鋒,交錯之後紛紛勒馬繞開正面,從兩翼落荒而逃,轉回了羌騎後陣。
徹裡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一千多英勇彪悍的長離騎兵,竟然被五百漢人給擊敗了,而且是徹頭徹尾毫無懸念的擊敗!這……是真地嗎?什麼時候漢人地騎兵變得如此厲害了???
然而,血地事實無情地告訴徹裡吉,一千餘騎長離羌騎確實是被半數於己的漢人屠殺似的擊敗了。
“越吉!”徹裡吉兩眼血紅,殺氣翻涌的目光霍然落在了長離第一勇士越吉身上,厲聲道,“我給你五千勇士——衝陣,衝陣,給我把漢人踏在腳下!”
彷彿一頭被人侵佔了領地的雄獅,徹裡吉在這一刻像火山一樣徹底爆發了。
對面的曹軍只有一萬步兵,除去守營的,列在陣前的只有八千人,外加就是此刻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五百槍騎。對於這樣兵力的敵軍,徹裡吉相信,自己的五千騎在悍勇無雙的越吉的帶領下,一定可以順利的踏破敵營,將那羣可惡至極的漢人踩在腳下。
只要越吉一破陣,自己就立刻率後隊人馬跟進,今日一定要把這支漢人的先頭部隊解決掉。先卸掉那夏侯淵的一根臂膀,免得漢人在枹罕的主力來到後,自己與他們的實力差距更加拉大。
“少了這一萬人馬,曹軍就只剩下三萬人,再去掉轟殺宋健折損的兵力,連這個數目都不會到。如此,夏侯淵又憑什麼來抗拒文約先生(韓遂)的大軍?”
“長離的勇士們,隨我殺——”
越吉的一雙星眸中猙獰的神色一閃而過,當即就提起鞍下掛着的一雙鐵錘,策馬衝出陣前。
越吉高高舉起右臂,鐵青蹭亮的大錘迎着蝕血殘陽散發着一種讓人心寒的光彩,五千騎長離羌騎頓時仰天一陣狼嚎,遂即就跟在越吉的身後洶涌撲來。
曹軍陣前,望着潮水般奔來的長離羌騎,朱靈淡淡的一笑,遂即說道:“鳴金,讓郭淮按計行事。”
“鐺鐺鐺——”
清脆的金擊聲綿綿響起,越過肅殺地戰場上空送進了每一名虎豹騎的耳際。郭淮目光一厲,輕輕一夾雙腿,戰馬立刻打了個鼻聲稍微向後倒退了一步。綽槍放在馬鞍,郭淮舉起右臂高聲大呼一聲道:“後撤——”說罷一勒馬繮,戰馬乖乖的掉轉馬頭,原地劃了個半圓。
五百虎豹騎頃刻間拔轉馬頭向着本陣疾馳而回。
不遠處,五千長離羌兵洶涌而至,潮水般地蹄聲幾欲充塞整個天地。
朱靈神色一片寒涼,倏忽之間,右臂再次舉起然後往前輕輕一揮——
“步弓手出擊——”
肅立朱靈身側地傳令兵立刻揮舞起手中的黑色旗幟,接着又將一面紅色三角旗幟高高舉起——
夏侯尚的身影躍馬而出,緊接着便見軍陣前列溜出的縫隙中快速填充了三千步弓手,直面這呼嘯而來的長離羌騎。
夏侯尚冷肅地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洶涌而至地長離羌騎,冷厲的聲音幽幽傳出:“步弓手——預備——”
“嘩嘩譁——”
一陣整齊的嘩啦聲響起,是箭壺落地的聲音。接着就見一個個曹軍步弓手彎腰從箭壺中抽出十幾根利箭來,紮在身前伸手可觸的地方。然後彎弓搭箭——
此時,狂飆疾進地長離羌騎距離曹軍本陣恰好有一箭之遙!
“呼——”
郭淮望了一眼陣前飄揚着的紅色三角旗幟,深吸了一口氣,轉而高聲吼叫:“撒——”
隨着一聲令下,五百虎豹騎突然交叉相錯,隱隱的變成了一條彎曲的虛列。再接着,一個個寒光冥冥的鐵蒺藜從虎豹騎身側灑落。
“放箭——”夏侯尚一聲厲吼。
“唆唆唆——”
一排排鋒利地箭矢漫空而起,在空中交織成密集如飛蝗行空樣的箭雨,爾後抰帶着刺耳地尖嘯向着疾馳而來地長離羌騎呼嘯而下。
“噗嗤——”
羌人身上那點可憐的皮甲根本難以抵擋鋒利地箭矢,綿綿不絕的哀嚎聲頓時響徹陣前,一片一片地羌騎倒地不起。
“加速,衝過去——”
越吉晃動着手中的大錘,輕易地磕飛了七八根射來的箭矢。然而看到身邊的羌騎一個個摔倒在地,滿臉的猙獰之色,淒厲地嚎叫沖天而起。
羌人雖也有騎射,可到底不同於北方塞外的匈奴、鮮卑,論騎射差人好大一截呢!
所以,他們只能硬着頭皮,盯着雨點般落下的箭雨先前從。
“衝過去——”
越吉再次振臂怒吼,衝鋒在前的他已經引起了不少曹軍步弓手的注意,可一雙鐵錘在手,愣是上下飛舞,磕飛了一支又一支。
“唏律——”胯下坐騎突然一陣低鳴,接着就失去了平衡,整個馬身向前一聳朝着草地扎滾了下去。卻是戰馬倒地。
越吉感覺到坐騎驟然往下一沉,心中立刻就叫不好,緊接着就感覺一股無可抵擋的力道帶着他從馬背上跌飛甩出。
半空中,越吉眼睛察覺到地上一點點幽亮的暗光閃過,心中再叫一聲不妙,急忙把一雙鐵錘護在身前。
兩個錘頭搶先落地,“咚”的一聲在地上砸出了兩個深深地土坑,幾乎就埋沒了整個錘頭。越吉身子凌空打了一個車輪,落地之後雖然一雙臂膀痠麻的要死,可擡頭一看卻依舊震顫欲死!
茸茸的草地上,一個個鐵蒺藜布撒其中,多的如同天上的繁星,數都數不過來。左右前後,煙塵彌天,一匹匹矯健的戰馬悶頭載到,一個個驍勇的戰士死活不知——
“唏律律——”
“啊——呀——”
戰馬慘嘶聲和長離羌人的哀嚎聲交織成一片。
衝鋒的五千長離羌騎已經徹底亂了陣腳,前面地羌騎拼命地想要勒馬後退,後面地羌騎仍在往前衝刺,以圖儘快衝過箭雨的打擊範圍。人馬相擠,不斷的有羌騎被擠落倒地——
“咻咻——”
曹軍步弓手的箭雨卻並未因爲長離羌人遭受的厄運而停止,密集如飛蝗的箭矢仍舊像無情地攢落下來,不斷的濺起朵朵血花。
“唆——”
寒光閃過,最後一支鵰翎箭從天而降狠狠地扎進了一匹戰馬的脖頸中,那戰馬昂首悲嘶一聲,策奔了數十步,頹然倒地。
至此,整個戰場上再無站着地人或者馬,蕭瑟地胡風刮過戰場,捲起點點草屑土沙,還有那濃重地血腥氣,在空氣裡飄蕩散落——
放眼望去,戰場上盡是橫七豎八地人馬屍體。五千長離羌騎,最終只有兩千多人隨着越吉逃回本陣。
“嘿!”徹裡吉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捶了一拳,惡聲罵道,“這些狡猾地漢人,待文約先生的大軍趕到,我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方一解心頭之恨——”
越吉看了看逐漸昏暗下來地天色,忍下肚子裡的惡氣向徹裡吉建議道:“大王,今日天色已晚,我軍不利夜戰,不如暫且罷兵待明日再行決戰?”口中說着明日,越吉悲傷地眼神打量着身後的兵馬,長離羌人留家的萬餘青壯,這一戰就死去了三分之一。
明日,還怎麼能戰啊!
“嗯”,徹裡吉點點頭,悶聲悶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傳令撤軍!”
曹軍大營,轅門處。
望着離去的長離羌騎,朱靈悄然舒了口氣,回頭西望,最後一絲晚霞正從天邊緩緩退去。
天色已然一片昏暗!
終是贏了,第一戰,深入長離的第一戰。贏得漂亮,贏得毫無虛假,想來這羣頭腦簡單的羌人,接下去的夜晚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本軍身上吧!
而等到明日,相信這支長離羌騎就已經該化作了一杯黃土了!
朱靈傲然一笑!
就像襲殺枹罕的計劃一樣,朱靈這支先行部隊同樣是一隻誘餌,一隻用來迷惑和引掉長離羌人留守力量的誘餌。
當初在越過枹罕之後,充做大部隊用來迷惑宋健的那支曹軍就是朱靈統帥的這支先頭部隊。一萬人馬冒充四萬大軍,一番虛假的引動後,宋健相信了曹軍西去,於是乎就再次沉溺到了酒色之中。
緊接着就被引軍在大山之中的夏侯淵連夜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三四萬人馬或死或降,損失殆盡,而那個自稱“平漢王”的宋健連同他的“文武百官”,全部做了斷頭鬼。
立足隴西三十年的宋健,就此覆沒。
有了宋健那裡繳獲的糧草,夏侯淵部軍糧危急頓時解除。夏侯淵再做迷陣,宣揚大軍停住枹罕休整,而先以朱靈部爲先行,掃蕩長離草原。
而事實上,在徹裡吉引軍出現在曹軍眼線中的那一刻起,得報消息的夏侯淵就已經親引一萬大軍悄悄出了枹罕。
而在草原上與徹裡吉墨跡了四五天的朱靈,今日之所以願意開戰,也是因爲夏侯淵部已經到了據此不遠處的山坳。
ps:徹裡吉:演義中的西羌國王,擁兵十多萬,顯然是老羅杜撰的。我這裡把他編入長離羌,算作羌王。
越吉:此人較爲牛叉,武力值不低。不過演義中前後連戰差距太大——1、關興急走到前面,盡力縱馬加鞭,正遇斷澗,只得回馬來戰越吉。興終是膽寒,抵敵不住,望澗中而逃;被越吉趕到,一鐵錘打來,興急閃過,正中馬胯。
2、越吉元帥望後面山谷中而逃,正逢關興;交馬只一合,被興舉刀大喝一聲,砍死於馬下。
這寫的太讓人無語了。
本文越吉武力值鎖定——鄂煥、刑道榮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