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景從進營帳開始,就沒有一絲一毫拖泥帶水的動作,彷彿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膜拜,加上他的那一聲主公,頓時讓劉焉的心中有些成就感。
那是一種自己就是君主之相的感覺。
當然,他也不是那種捧幾下就忘懷的人,除了心中的幾分成就感,也多了幾分是疑惑。
他之前準備的很多很多的手段,不管是明着壓還是暗中震懾,就是想要屈服牧景,讓這個朝廷上一品列侯喊出這一聲主公,從而確定君臣之間的關係。
但是他什麼手段都沒有用上,倒是牧景直接就認主了。
這反而讓他更加看不透牧景的心思。
他擡頭,微微的眯眼,眼眸縫隙裡面的眸光在注視牧景,用心的在打量着這個揚名天下的少年郎。
牧景很年輕。
年輕的讓他有些嫉妒起來了。
明侯牧景是一個年輕人的,天下衆可週知,但是當他親眼見到之後,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太年輕了,自己拼了半輩子的成就,這個不過纔是及冠的青年。
“龍圖,這裡都是自己人,你無需如此多禮,起來吧!”劉焉收拾了一下情緒,微微一笑,和善的伸出手,對着牧景虛扶了一下。
“是!”
牧景站起來,腰桿子筆直,英姿勃發。
“襄陽一戰,你辛苦了!”劉焉感覺他就好像一輪太陽般耀眼,這讓他心中有些不快,自己能給不能壓得住如此雄主,他也在懷疑。
“爲主公效命,末將不苦!”
牧景拱手,不過腦子的話直接脫口而出。
他張口就來的效忠之言,倒是讓大帳衆人面面相窺,堂堂明侯,怎麼一點風骨都沒有,就算你是準備投誠我們主公了,那也得打一打,主動拉攏一下,才顯得你剛直不阿啊。
“坐!”
劉焉倒是有些笑容了,他揚揚手,對着左列的位置。
“是!”
牧景走過去,跪坐在左列的一個位置上,一本正經,絲毫讓人挑不出半點失禮之處。
這也是他經過蔡邕教導的結果。
“龍圖,本來你剛剛纔打下了襄陽,兵馬疲倦,需要休整,不該讓你如此着急南下,但是實在是等不了啊,我是希望你能爲某破開這荊州之城的防禦!”
劉焉微笑的說道。
“主公,益州人才濟濟,區區荊州城,何須勞師動衆!”牧景一開口,倒是讓益州衆將有些的臉紅。
若非他們的無能,也不至於讓漢中牧軍獨佔鰲頭。
現在他們十幾萬精銳雄獅,面對一個區區荊州城,卻無可奈何,實在有些的羞愧。
“哼!”
劉焉這時候絲毫不遮掩對益州軍的失望,現在牧景願意對他俯首稱臣,算是半個自己人,關起門來,就算丟臉也是無妨,他冷哼一聲:“他們若是有用,某又何須龍圖你千里迢迢的趕着南下呢!”
“主公,末將願意領兵攻城,立下軍令狀,若不能破城,當提頭來見!”
東州軍主將張任立刻站出來,俯首跪下,拱手請戰。
“主公,末將亦願意領兵攻城!”
巴郡兵主將嚴顏也立刻跪膝而下。
“吾等願意領兵攻城!”
益州衆將,皆然俯首而下,紛紛請戰。
人不能輸了一口氣。
哪怕他們知道牧軍的強大,他們也必須證明,益州軍不比牧軍差,所以被這麼激一激,他們的心中的戰意反而凌厲的許多,一個個都憋着一口戰意。
“汝等有如此戰意,方不負我益州兒郎之名!”
劉焉頷首撫須,繃緊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絲的笑意。
他親自率領的益州軍在南線打下來的戰績遠遠的不如漢中牧軍,心中也是的羞愧的很,不過人活一張臉,讓他承認自己打仗不如牧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現在他正處在一個招攬和考察牧景的過程之中,所以多少想要看看牧景的反應,他開口問:“龍圖,汝認爲,此戰當如何謀之?”
“主公,其實拿下荊州城,並不難!”
牧景沉聲的說道:“末將有兩策!”
“說!”
“一策,吾等可強攻之,荊州城雖然城高牆厚,但是久守必失,在加上荊州軍基本上是水卒爲住,守城之上,必然有所缺陷,強攻之下,可讓其露出破綻,我們兵力強大,南,西,北,圍三缺一,必可破城!”
“若是強攻,必折損太多的兵力!”
張任冷哼的說道:“若此爲策,吾等早就破城而入了!”
他們十幾萬主力圍城,卻攻打不進去,並非是他們無能,是他們瞻前顧後,並不想因爲此戰,而折損過多的兵力,所以一直這麼耗着。
益州兵卒並非烏合之衆,以他們現在的兵力,強行進攻,還是能破城而入的,但是必然遭受巨大的損失,這也是他們爲難之處,他們想要智取荊州,卻無可奈何
“某尚有第二策!”牧景說道。
“你且細說!”劉焉微笑的道。
“圍而不戰!”
牧景沉聲的道:“荊州城雖大,可他們數萬兵馬人吃馬嚼的,消耗也必然巨大,我們先斷城外官道,在建水寨,封鎖長江要道,只需半載,必可把荊州城困死其中!”
“圍城?”
劉焉搖搖頭:“半載時間太長了,夜長夢多,劉表雖敗,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讓他恢復元氣,想要取整個荊州,恐怕是難上加難!”
他是想要短時間之內,破荊州城,長驅直入,從南郡開始,全面拿下荊州。
“主公,急而不利!”
牧景平靜的說道:“我們益州兵強馬壯,何須與他們爭這一朝一夕成敗,圍城乃是良策,若能不費一兵一卒,破荊州之城,必能楊威我益州之威,區區半載,某認爲,可待之!”
“此言倒也對!”
劉焉點點頭。
他突然揚揚手,對着衆人說道:“爾等先退下,龍圖留下!”
“諾!”
衆將深深的看了一眼牧景,紛紛行禮退去。
牧景跪坐的很安穩,但是心中有些突兀,剛纔的良臣見明君只是場面而已,劉焉心裡面的盤算,現在纔算是開始,能不能過這一關,還得看自己的言行舉止,接下來,一個動作,一句話,哪怕是一個表情,都不能錯。
“龍圖,如今左右無人,某也不瞞着你,對於汝歸降某之麾下,某多少是有些不信任的!“
劉焉開門見山的,倒是拿下了談話的主動權。
“末將知道!”
牧景點頭:“末將本是一方諸侯,坐擁強兵十萬,得地千里,以漢中爲根基,擴之武都,得其南陽,再下襄陽,可有成就霸業之兆,卻在如此關頭,舉兵歸主公麾下,主公不信任末將,末將也理解!”
“某就是想要知道,你如何想!”
劉焉平靜的問:“你就不想要拼一把前途嗎,或許你能如當初高祖一般,從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路來了!”
誰都有野心,誰都想要成龍,牧景明明有大好機會,卻願意俯首他之下,他想不通,解不開這個疑惑,無論牧景做了什麼,他且心不安也。
“主公可還記得,傳國玉璽?”牧景問。
“你以此物,入我漢中,豈能忘記!”劉焉道。
“現在末將回答主公的話,非末將不願爲王,而是不能!”
牧景拱手,一字一言,言語之中真摯無比:“當日玉璽在手,我尚有野心,奈何關中一戰,近乎身死,入得南陽,卻無容身之所,天下大,卻無方寸牧地,這方天下是士族之天下,我牧氏已是賊身之人,何意得蒼天垂簾,正所謂得其民心者得天下,民之所向,必爲漢也,與其掙扎不安,不如退守一步,求一個生存!”
“你以漢中立府,以明侯之名,威震天下,又爲何也?”劉焉再問。
意思既然你沒有自立爲王的野心,爲何要割據漢中。
“若今日我已殘兵之相,歸降主公,主公可還願如此待我之重!”
牧景平靜的說道:“學的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牧景並非喪家之犬,我是來助主公成就偉業的,不是來求庇護的!”
“爲何是我?”劉焉眼瞳爆出一抹璀璨之光。
“其緣由有二!”
牧景淡然的道:“一,主公有宗室之名,大漢四百載,人心可圖,當今天子,幼之昏聵,弒殺其嫡母,焚其兄長,早已民心盡失,屆時若有一宗室大賢,振臂高呼,必能再創光武之世!”
“當世宗室,非我一人!”
劉焉輕聲的說道。
他絲毫沒有感覺到一點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他的情緒彷彿在一點一滴的被牧景給渲染起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這麼多優勢的。
“這就是其二,因爲主公有野心!”
牧景淡然的道:“臣擇其主,須有明主之相,非虛僞之仁,昔日我已傳國玉璽而探之,主公給了我一個最好的答覆,主公乃是當世之中,少有之明主,既有名,又有心,坐西南,圖天下,若某能助主公成龍,我相信主公不會虧待我,我牧氏何愁去不得這昔日之賊名,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