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幾日才能達到陳倉城下,趙舒坐在帳中,心中總是七上八下,時刻不能安穩。傅儉纔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要是就此遭到不幸,趙舒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唯一讓趙舒現在覺得欣慰的是,還沒有什麼噩耗傳來,等日後見到郝昭,就可以好生洽談,只要能釋放傅儉,任何條件都是可以商量的,只是郝昭會提什麼條件呢?趙舒願意用城中所有魏軍將士的性命,換傅儉一人,這樣的交易,不知道郝昭會不會答應?
“將軍。”蕭賁掀簾而入,手中端着碗熱氣騰騰的藥,道:“該用藥了。”想着他常年拿刀握槍的手,天天爲自己煎藥,而自己卻不能領情,趙舒不禁有幾分歉意,道:“放下吧,我稍後再喝。”蕭賁與往常一樣將藥碗放到趙舒身前,卻並不像平日那樣離開,反而站在趙舒面前,直愣愣地看着他。趙舒見他不走,便有些詫異地問道:“你還有事情?”
蕭賁指着那碗藥,答道:“這藥將軍可放心飲用,並不是嚴大人開的。乃是屬下昨夜偷偷離營,另外找大夫開的。屬下只是說了將軍的症狀,那大夫並未親自爲將軍診斷,不知道這藥用下之後,是否有效。將軍的病情不輕,久不用藥,怕不能堅持到陳倉。”
在荊州時,本來趙舒的病情已經大爲好轉,但這些時日又馬不停蹄的趕路,引得病勢復發。趙舒卻強打着精神,不敢在衆人面前表露出來。但嚴鵬乃是華佗的嫡傳弟子,哪裡能看不出來?當即爲趙舒把脈開藥,趙舒不便拒絕,只能任其自便,但每日蕭賁端來的藥,都是自行倒掉,沒有飲用。蕭賁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表面上看起來很和睦的兩個人,私下卻是如此的防備,但知道趙舒的病情嚴重,若是隻這樣扛着,也不是辦法,便偷偷出營爲趙舒另外找郎中開藥。
對他的這番好意,趙舒心中充滿感激,立刻將藥碗端起,一飲而下,道:“多謝。”蕭賁接過空碗,又道:“將軍病情不見大好,嚴大人已經旁敲側擊地詢問屬下幾次。屬下都是答的將軍病情已經好轉,不知道這樣答覆可好?”趙舒點了點頭,道:“很好。”然後又看着蕭賁,道:“你是否覺得我疑心太重?”蕭賁沒有立刻回答,猶豫很久才答道:“屬下只知道保護將軍的安危,別的都不過問。”
趙舒明白他心中是那樣認爲,但卻不便說出來,只得自嘲地笑道:“若不是這樣小心翼翼,我現在怕是坐不到這個位置,早躺在哪片泥土下面,與青山爲伴了。”蕭賁曾隨馬超左右,耳濡目染的都是西涼大漢的豪邁,跟着趙舒確實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比如嚴鵬,在衆人眼中,嚴鵬是蜀漢這些年來升遷最快的官員,應該算是趙舒的心腹,但就是他開的藥方,趙舒居然一口也敢喝,而且還要強忍着病痛,在衆人面前竭力掩飾。當然,其中的原因,蕭賁不該問,也不願問,只是抱拳道:“將軍早些休息。”便退步出帳。
蕭賁拿來的藥雖然說不上是對症下藥,但那大夫因爲見不到病人,大約也十分的謹慎,沒有讓趙舒病情痊癒,卻讓他的病痛大減,終於堅持到了陳倉城下。趙舒與呂容已經多日沒有相見,卻沒有那種久別勝新婚的感覺,想着傅儉在城內生死不明,趙舒就沒有好臉色。呂容這些日子也是懊悔萬分,見到趙舒冷冰冰的表情,心裡又是後悔又是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就要奪眶而出。趙舒這次卻是鐵石心腸,而且見她的小腹已經顯形,在軍中格格不入,便讓蕭賁護送呂容暫回漢中。呂容雖然極不情願,但卻知道這次又闖了個不小的禍,只能乖乖地聽從安排。
送呂容出營之後,趙舒也不回營帳,帶着葉楓、天翼二人徑自來到城下。城上軍士見有三騎並行而來,便射箭示警,不讓再靠上前去。天翼得趙舒示意,拍上前大聲喊道:“漢大將軍趙舒請見郝將軍。”城上軍士既然在跟漢軍作戰,對趙舒這個名字便不會陌生,急忙飛報郝昭。郝昭近日自覺病情轉重,又見漢軍多日不曾攻打,每天只是在城上巡視一次,便回帳休息。聽說趙舒親自求見,便急忙披掛上城,他並不認識趙舒,見對方三人,那喊話的自然不會的趙舒本人。其餘兩人年紀都不大,很難想象哪個是名鎮天下多年的趙舒,不禁問道:“哪位是趙將軍?”
趙舒稍微上前,抱拳道:“我便是趙舒,郝將軍可否出城一敘?”郝昭看了看城外,確定趙舒只有三人,才帶人出城。兩廂見面,郝昭仔細打量趙舒,實在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看上去只有雙十年華的青年,會是成名二十載的趙舒,乃道:“不知將軍有何指教?若是想開口勸降,某還是請將軍免開尊口,回營整兵來戰,本將軍定奉陪到死。”
“好,郝將軍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客套。”趙舒指了指城外的蜀漢軍營,道:“營中有精兵兩萬,城中大概不足千人,我雖素知將軍極善守禦之道,但寡不能敵衆。以樊城之堅,文聘之勇,尚且不能阻我大軍,何況區區陳倉?且長安失陷,陳倉孤城一座,將軍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以一城而抗我傾國之兵,城破只是遲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