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鬱本是一個偏遠小縣,又位於交州和益州交界之處,隨着吳、蜀兩國交惡,這裡的形勢也變得十分複雜,一個小小的縣城,卻有三千官兵。廣鬱縣令顧黎是牂牁郡人,南中武風盛行,顧黎自小也頗通武藝,曾去過交趾遊學,當時正值士燮推行經學,獲益匪淺,漢軍平定南中之後,重新選拔人才,顧黎以其才
幹任牂牁郡都尉,吳、蜀交惡之後,被太守常琨委以重任,鎮守廣鬱邊境。兩日之前,郡守快馬飛報,有重要人物要來廣鬱,一切軍事必須聽從號令,因爲夷人內亂,勾結東吳之事,顧黎也有所耳聞,聽說朝廷已經派人來調查,這幾日都在小心
等候。
這一日傍晚時分,夜幕將至,一行四騎馬進入廣鬱境內,廣鬱這些小地方,人口稀少,鄰里之間基本都是相熟的,這四人出現,如同錐處囊中,一目瞭然。
顧黎聞報,便知道是常琨所說之人來到,只是沒想到僅有四個人,就敢來到這偏遠之地,看來來人也頗有膽量。
等他急忙走出府衙準備迎接的時候,那四人已經到了縣衙外,顧黎一看這幾人的氣度,就知道猜測不錯,忙上前行禮道:“下官廣鬱縣令顧黎,參見將軍!”
劉封微微點頭,示意費恭上前回禮。
費恭言道:“這位是安南將軍劉將軍,在下費恭,先前準備之事,想必常太守已經告知閣下,不知可否準備齊整?”顧黎本以爲身份最高的是費恭,想不到費恭竟是陪同,不禁暗自吃驚,臉上卻神色不變,抱拳道:“回將軍,夷人恆蘇部落的土司約木子惹今晚就能趕到,帶了三百名夷人
扮做六部土司和夷人戰士,劉闡和交州幾名太守,下官連夜派人去報信,一日之後便能趕到。”
“很好,此事非同小可,千萬不要走漏消息!”費恭微微點頭,言道,“我們幾人進入廣鬱,想必交州也有細作會發現,你只管派人告知吳兵,就說是談稿縣來的人。”
“是!”顧黎一怔,暗自吃驚費恭思慮周全,看他們並沒有介紹那名同行女子的意思,也不好多問,將幾人帶進了縣衙之中。
坐定之後,劉封問道:“廣鬱現有多少兵馬?”
顧黎知道這纔是正主,小心答道:“廣鬱有精兵三千,其中騎兵五百;民役一千人,都以屯田爲主,戰時可爲運輸糧草輜重。”
“嗯!”劉封微微點頭,言道,“可有交州的詳細地圖?”
“有!”顧黎馬上點頭,抱拳道,“下官三年戍邊,與嶺南越人頗有交情,閒暇時間曾繪製過交州地圖。”
“很好,”劉封欣慰地點點頭,“顧縣令未雨綢繆,果然不負常太守重望。”
“不敢,不敢!”顧黎連連謙恭,一邊派人去取地圖。他繪製地圖可沒有劉封說的那般有先見之明,而是受了呂凱的啓發,當年劉封南征的時候,呂凱就是因爲獻出南中地圖,立下大功,成爲永昌郡太守,三年之後提拔爲庲
降都督府的副都督,他知道交州還在東吳手中,地圖遲早有用得上的一天。
吃過飯後,劉封幾人就住在縣衙之中,顧黎派人去通知劉闡前來會合,安排諸事。油燈之下,桌上攤開一張白布繪製的地圖,脈絡十分清晰,不但包括了整個交州的郡縣,還有南中的部分主要道路交通線路指示,或許不成比例,但至少每個地方的方位
都有了一個輪廓。
劉封看着這張地圖,交趾大概就是後代的越南境內,向東依次是鬱林郡、蒼梧郡和南海郡,合浦郡位於後代廣西北部灣的位置,沿着海岸線呈三角狀。
這一次廣鬱會盟,是劉封設下的小小鴻門宴,除了劉闡和劉循之外,其他人對此事還不知情,劉闡本想聯合士匡起事,被劉封臨時改變了計劃。
讓劉闡告知交州太守呂文,夷人已經答應起事,但要在廣鬱會盟,結下盟約才同意起兵,劉闡是奉孫權之命來到交趾,此事天下皆知,呂文必定也參與其中。根據月亮谷的種種跡象來看,劉闡等人的謀劃已經基本成功,要不是劉封到了月亮谷,高鐵只怕已經登上夷王之位,響應東吳,此次將計就計,假借會盟之名,呂文應該
不會起疑。廣鬱會盟,非同小可,呂文作爲交州太守,如果只讓劉闡前來,必定會擔心搶了他的功勞,最保守估計,呂文會帶着一兩名郡守前來廣鬱,只要將這幾人除掉,交州無人
統領,便唾手可得。
費恭言道:“如果呂文前來廣鬱,鬱林、蒼梧兩郡必定空虛,可否讓南郡暗中準備,乘虛而入?”
“不可,”劉封搖頭道,“那呂文聽說是呂岱之侄,既然舉爲交州刺史,必定也有本事,他若來廣鬱,豈能不防南郡之兵?若是走漏風聲,打草驚蛇,反而不美。”
費恭皺眉點頭,暗想薑還是老的辣,劉封歷經無數戰鬥,早已心思沉穩,諸多佈置滴水不漏,叫人心服。
看費恭自己思索,劉封笑道:“南郡之兵當然可用,但要等殺掉呂文之後,若是各郡太守識時務,歸順我大漢,自然再好不過,若是執意反抗,只好叫他們也練練兵了。”
費恭點頭歎服:“殿下思慮周全,穩中求勝,屬下不如。”
一旁的賈林聽得直撇嘴,他雖然不懂兵法,但卻知道人人都說劉封用兵喜歡用奇險之術,費恭卻說是穩中求勝,難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拍馬屁。他卻不知道,劉封先前喜歡弄險,是因爲許多事件都已經有了參考,自然出奇制勝,但這十幾年過去,三國局勢的發展早已經偏離歷史軌道,他如今也是身處其中,與這
個時代的人沒什麼區別了,少了許多“先見之明”。尤其諸葛亮和關羽死後,劉封切身感受到責任重大,壓力驟增,自然思考的東西也就更爲周全,帝王術在他懷中幾乎形影不離,治國之策暫時是來不及研究了,但兵法謀
略,卻還是要認真學習。“即便此間沒有外人,也不可再稱‘殿下’,以免口誤,”劉封對費恭二人囑咐道,“習慣成自然,一個疏漏,很可能便鑄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