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郭嘉便是在曹操府上休息。
夜半,復醒。
忍着咳,他突然想喝點離支釀了,可……後來再託人帶來的離支釀,早已不是那少年當時所贈的味道了。
……
建安十一年。
正旦。
劉琦、劉琮、劉修三人盛裝出席,帶着荊州上下屬官於鹿門山上、襄陽學宮之上舉行祭祀之禮。
告之天地以及劉氏宗祖,如今天下大亂,各地不寧,荊州幸得冬麥夏稻之法,又有文臣武將上下一心,荊州之地風調雨順,百姓安居……
而後又請上天以及宗祖保佑荊州……
一堆流程後,這祭祀之禮終於是完成。
劉琦三兄弟也是鬆口氣,好歹祭祀之禮沒出錯。
恰此時,有一人便問,“大公子,是否回城?”
於是,場內皆寂靜。
劉琦磕磕絆絆的沒有回答,又看了兩眼劉琮,這才點頭。
而劉琮臉色一黑。
劉修則是目光端正,似乎未曾被此事影響。
……
回到城內。
劉琮在自己的院子裡又是發了一通脾氣。
劉琦說什麼要處處以自己爲主,結果最後還是有人不長眼,要以長幼順序爲尊。
蔡凝見此,無奈嘆氣。
她早已勸誡過劉琮,可劉琮……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並不相信她這女子之言。
她只得把一切都告訴蔡夫人,後者也只是不滿,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
蔡家。
蔡瑁也忙完祭祀,回到家中,卻有侍從呈上一封信。
蔡瑁接過,便問,“何人的信?”
“不知,說是郎君故友之信。”
“故友?”蔡瑁手一頓,隨後拆開信,而後瞪大眼睛,竟是曹操的!
信上曹操說了一番北方的形勢,到時候北方一定,說自己很快就會南下與蔡瑁見面。
又誇讚了蔡瑁的才能以及蔡家的實力,說這個時候的荊州,若非蔡瑁在支撐,早該生亂了。
曹操又道,吾聞劉表之體況愈差,其子難承大業。
以德珪之能,文可安邦,武可定國。
若德珪願意,可等劉表離世,操願表德珪爲前將軍、荊州牧,並督南方四州。
待操定北方,更願表德珪爲三公,屆時與操一道上奉天子、下安百姓,則天下太平,史書流芳,豈不妙哉?
“除此信外,可還有其他東西?”蔡瑁表情不變,但心跳卻是快了不少。
“還有一些金銀財物,已被夫人當成常禮,收置庫房了。”
蔡瑁便揮了揮手,讓侍從下去了。
這些年來,曹操不是沒有向他表達過善意,但是……這麼完整且直接的善意,卻是少有。
沒錯,他心動了。
因爲,劉表身體真的是不行了,而劉表那幾個兒子……他現在也的確都看不上。
不僅他看不上,荊州各大世家都不太看得上。
劉表這荊州牧的位置是天子封的,如果他蔡瑁得天子任命,自然也就能當州牧。
同時,他相信,自己當了州牧,就能更好的和黃月英配合,到時候謀奪整個天下,曹操又算得了什麼?
史書上,就只有他蔡瑁,纔是勝者。
但這事……若此時與阿楚商議,阿楚定是反對的。
因爲,劉表是她的姨丈,劉琮幾個,到底是她的外兄。
於是,他便提筆回信。
……
江東。
孫權看着北方來信,眉頭皺着,而後把信遞給陸遜,問,“伯言如何看待此事?”
“劉表年事已高,又得卒中之症,如今雖能坐着那所謂的‘輪椅’出現在人前,但確實是拖不了多久。”陸遜看完信後,開口,“這封信上說,要我等支持劉表第三子上位,實是因其力量過於渺小,更容易掌控。”
“但我等之前已挑中劉琦,不是嗎?”孫權沉聲。
“劉琦之前棄城而逃,哪怕此時有孝名,也洗刷不了這等污點。”陸遜繼續分析,“荊州上下,皆不會同意這樣一個人坐了荊州牧的位置,哪怕……他是長子。”
孫權心裡也是贊同的。
棄城而逃啊,在這亂世之中,是當不了一方諸侯的。
可之前他們想了辦法,爲的就是讓劉琦回去攪局,局是攪了,但還不夠亂。
“而劉琮,代理荊州事務已有兩三年了,這兩三年,雖有小過,卻無大錯,加上他娶了蔡瑁之女,又有蔡氏的支持,他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可長幼之別……卻讓他心中生刺,聽聞,他如今一月之中,僅有五六日會去看望劉表。”
“父子之情也好,兄弟之情也罷,既有了裂隙,哪裡是能那麼容易癒合的。”
孫權繼續點頭,“伯言說得有理,相反,劉修卻是有了些才幹之名,被一些荊州小世家推上臺前,又時常到劉表面前露臉……曹操那邊的計策,倒也是有些依據的。”
“是啊。”陸遜笑笑,“如此,待得劉修上位,劉琦又該外放,那麼……劉琦該放在哪兒呢?”
“江夏最好。”孫權想了想,道。
的確是江夏最好,豫章那邊有老將黃忠,江夏那邊卻只是東面頂着柴桑,只要他們江東水軍繞過柴桑,直逼江夏,加上劉琦身邊有他們的人,那江夏便是翻手可得。
屆時他手上能調動的軍隊都調出去,直逼襄陽,也好重新讓江東軍振作。
陸遜也笑,“的確,但此事,仍需周都督回來商議一番。”
孫權眉頭又皺了皺,但還是點了頭,“也好,公瑾畢竟掌着我江東最精銳的水軍……”
……
黃月英不知道這些,卻是難得的清閒。
接了老父母來襄陽過年,楚安的一大攤子事兒全丟給龐山民了,煩不到她。
襄陽這邊商行的事兒又全丟給了魯肅,實在太快樂了。
一家人拜祭了天地,吃了頓飯,就各自玩兒各自的了。
而後,自己那三個表兄弟的事兒就傳到她耳中了。
“有人故意挑唆。”黃月英無奈,這一點,太明顯了。
旁觀者看得清楚,可身爲當事人,怒氣上頭,是壓根不會信這些的,特別是,劉琮還是個急脾氣。
而劉琦呢,也真的是難以立起來,在劉琮面前竟都唯唯諾諾的……
倒是那劉修的表現,估計被好些人看好了吧。
可惜,都沒有用啊。
於是,不管這些,便帶了幾人往街上去。
襄陽城內,人來人往,接踵摩肩。
路邊攤販成羣,賣力的吆喝着,又有不少小食鋪子飄着誘人的香味,引得孩童們駐足。
黃月英看着這景象,心中也算欣慰。
經過幾年的發展,荊州的百姓日子比之前到底好過了些。
到了年底,手中也有了那麼一些餘錢,捨得給孩子們買些吃的玩兒的。
可這,還遠遠不夠。
除了荊州外,其他各地的百姓也該能吃得起飯纔是。
但,卻不能太急。
……
楚安。
龐山民忙完一堆事兒回家,而後又在院子裡挖了一罈酒,拉上龐統,往黃寅家中而去。
黃月英的回信他照做了,龐統……也暫時留在了楚安充當苦力。
可這個時候,忙完了正旦的各項事宜,他也是想偷會兒懶。
“你二人不在家中,來我這兒做甚?”黃寅不解。
“喝酒。”龐山民翻了個白眼,而後吐槽,“今年着實太忙,可偏生阿楚躲到襄陽清閒去了,絲毫不顧我等。”
黃寅點頭,隨後擺弄着桌案上的種子,拿筆寫着種子分類。
這些,是商行那邊前段時間給送過來的,可之前秋收忙碌,還未來得及弄。
秋收後,又是翻整田地,追肥,繼續輪種冬小麥……
直到現在,他纔有空整理。
“阿楚這是信任山民兄啊。”黃寅道了一句。
旁邊的龐統差點兒笑出聲,好一個信任,的確是很信任沒錯。
龐山民瞪了黃寅一眼,“你手中這是什麼種子?”
“聽說是一種香料,叫做……孜然。”黃寅聞了聞,“阿楚說,這得多種一些,用來炙肉最是不錯,聞着是挺特殊的。”
龐統也好奇,拿了點聞了一下,“倒是……的確特殊,確實有一股難得的香味。”
龐山民哼了一聲,“阿楚這甩手掌櫃可做得太開心了些。”
於是,黃寅與龐統皆笑。
“統倒是覺得,襄陽那邊的確得盯着。”
“寅也這般覺得。”
龐山民瞪着兩人,隨後無奈的拆開酒罈子,“隨你們說。”
其他兩人便繼續笑。
“自此前離支釀名聲大起,統還未有機會嘗過呢,此次,要託兄長的福了。”龐統聞着味道,感嘆了一番。
龐山民無奈,“士元此時負責周邊產業之整合,哪裡是能多飲酒的?也不過就此時,稍稍放鬆會兒罷了。”
黃寅也是贊同,他們這幾人,可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