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鄴城,氣氛有些凝重。
某一日,不斷的有將領領命,帶着大批的士兵開始自鄴城而出,往各個方向而去。
荀府,荀彧似是聽到了兵馬調動之聲,只是垂了垂眼眸。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已沒有辦法阻攔了。
曹操想要南下,平定天下,就得需要上下一心,各世家,也不可再三心二意,若不然,怕是大軍還未到荊州,他們就已經要露敗相了。
原本,荊州若仍是劉表執掌,倒也還罷了。
偏生,這些年來荊州異軍突起,在那黃氏女的助力下,聯合了益州、交州、揚州,帶甲之兵數十萬,不下於曹操。
而今,荊州牧的位置甚至都在那女娃子的掌控之中,實在有些可怕。
難怪奉孝死前都還說着,要分而破之。
但僅蔡瑁一族,還不夠,既然荊州能利用各世家,難道曹操就不能嗎?
待劉備承了荊州牧,荊州各大世家就會發現,他們與劉備集團的利益會有衝突,屆時纔可再分兒破之。
只是,這所有的前提,都需要曹操這邊兵鋒強盛,因爲沒有誰會愚蠢到去選擇一個弱方。
這就意味着,等到曹操出兵,第一次與劉備集團的碰撞,必須獲得勝利,不論代價有多麼慘烈。
世人都是慕強的,世家們更是如此。
只有曹操這邊足夠強大,天下才能一步一步的平定。
“令君。”一青年在侍從的帶領下進了正廳,對着荀彧行禮。
“丕公子莫要客氣。”荀彧見着眼前的少年郎,似乎看到了幾分曹操年輕時的風采,溫和的道,“如今主公將與江東交易之事交予公子,公子可有何想法?”
曹丕搖頭,“只是,丕有一點疑惑。”
“公子請講。”
“令君便那般確定,江東一定會選擇我們,而攻荊州嗎?”曹丕皺着眉問,“孫權雖爲州牧,但也僅餘半郡之地,而那半郡之地,並不僅僅只有孫氏。”
荀彧隨後道,“韓當、程普、黃蓋等老將,不僅是孫文臺的老將,更是昔年孫策取了廬江後,以陸康之首級換回,孫堅與孫策皆歿於荊州,難道他們還會與孫權有二心?”
“可丕聽聞,那孫紹在荊州過得很是不錯。”
“被那女君收作了關門弟子,很是疼愛。”荀彧搖頭,“但那又如何?他們難道不明白,弱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他們只有強大了,孫紹纔會更安全。”
曹丕恍然大悟,臉上放鬆了許多,“丕多謝令君指點。”
“不必,都是爲這江山罷了。”荀彧擺擺手,“此去,丕公子要求的東西,有兩樣。”
“還請令君明言。”曹丕語氣謙和的道。
“一是蒸汽艦,二是兵甲,當然,若是能拿到荊州的鍊鐵之法,便更好了。”荀彧皺着眉,“不過,鍊鐵之法定然難求,實在不行,公子也不必強求。”
他能感受的到曹丕語氣中的謙和,也知道對方是故意如此,遍觀曹操諸多兒子之中,目前唯有曹丕能頂事,且,爲人處世皆不差。
“丕明白了。”曹丕認真點頭應下。
他要去江東,不,是去吳郡,與孫權那頭商談合作事宜。
他知道自己這一去,難度不會太大,但卻也希望在走前能得到荀彧的指點。
曹操這麼多兒子之中,現在唯他年紀最長,哪怕自己那幼弟早逝,曹操最喜愛的,仍然不是他。
他要做的,就是多做些事,讓曹操手下的文武,都能看到他。
唯有如此,自己的前路纔算是有了。
“但還有一點,”荀彧看着曹丕,再道,“公子務必注意安全。”
曹操,可再也經不起一次喪子之痛了。
正旦沒過幾天,曹衝突發重疾,所有大夫束手無策,曹操向天祈求無用,曹衝還是沒了。
鄴城素縞。
恰巧,一份關於世家的名單也交到了曹操手上,大軍不斷的調度而出。而曹丕要去吳郡,卻是早就已經定好的,哪怕曹丕說要多陪曹衝幾日,也被曹操拒絕了。
曹操說,這是我的不幸,卻是你們的幸運。
曹丕聞言,便不敢再留了。
自古,爭嫡奪位之事,就無親情可言。
他這父親現在不想看到他,他便先離開一段時間,又有何妨呢?
原本,他並未肖想過那個位置,但自家大哥卻是爲了救父親而亡,一下子,他成了長子。
天然的優勢在此,他只要展現出自己的能力,便會有其他人爲他說話,他並不着急。
“丕明白,多謝令君。”
荀彧嘆氣,擺擺手,“老夫要忙其他事了,公子請回去好生準備出行之事。”
曹丕於是告退。
荀彧看着曹丕的背影,心中微嘆一口氣,有的時候啊,主君不必過於賢能,只要敢用他們這些臣子,便可以了。
穩固己方勢力,並不僅僅是去除二心之人,也要讓文武臣子們看到曹操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鄴城南面,某一府邸之中。
張繡見着自己的兒子女兒,眼中不住的落寞。
北征烏桓,自己因夏侯惇的事兒沒有趕上,而原本已經救回夏侯惇,卻仍戰死。
他之前所有努力,似乎就都白費了。
而今,曹衝死了,難免會讓曹操再次想到曹昂和曹安民的死。
黃月英說的沒錯,他的存在,在這裡就是極爲尷尬,他已經慢慢失去了曹操的信任。
如今,曹丕已經成年,開始承擔一些事情。
真的等到曹丕上位,別說他自己,就是他的兒子女兒,也難有好的下場。
所以,他的選擇,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投效荊州。
當然,他也知道,曹操手下想投效荊州的人不少,他只需要慢慢等待就好。
洛陽的具體佈防圖啊,看來,等過段時間,他得找幾個朋友去喝點酒纔是。
又幾日,北面各地。
不斷的有屠刀舉起又落下,不少世家分支一夕覆滅。
孩童的啼哭,婦女的哀嚎,交織在一處。
有人血淚盡泣,不斷的咒怨曹操子孫斷絕,大罵其爲奸佞,爲竊國之賊。
有人慌忙逃竄,卻仍快不過屠刀。
普通百姓縮在家中,不敢外出,只因縣內高門大戶的那些哀嚎,人頭滾滾,血液浸溼了土地。
而消息一出,各家譁然,沉默不敢語,只因曹操的兵鋒非他們可擋。
月底,曹操廢三公,恢復丞相制度,自任漢朝丞相,又大肆封賞還向着他的世家。
厲兵秣馬,休養生息,低調的蟄伏起來,潛心研究對荊州的策略。
鄴城宮,乃是曹操爲了安置劉協臨時建造的宮城,以昔日袁紹的府邸爲基礎而改造。
宮內,劉協握緊了雙拳,咬着牙,卻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些什麼。
丞相,好一個曹丞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