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黃月英的這個問題，劉表再度默了默。
連他自己，都不會全聽黃月英的，更何況……他那幾個兒子，誰能保證呢？再說了，到時候一主一臣，哪有主一直聽臣子話的道理？
所以，他現在極其確定，黃月英真的是要自取荊州啊！
可是，這條路現在看着不難，但日後一定會很難。
“姨丈一定是在想，阿楚要自取荊州。”
劉表愣。
“其實，也不算錯。”黃月英失笑，“可惜，阿楚志不在此。”
劉表更愣。
“幾位外兄無論誰上位，阿楚其實並不在意。”黃月英再度看向劉表，“阿楚在意的是，這天下，未來到底該怎麼走。”
“若是效仿光武之興，依舊是世家長存，那這大漢朝，弊病一直都在，依然會千瘡百孔，或許，黃巾餘孽還能再借黃巾之名，即便沒有黃巾，也會有綠巾或者紅巾……
受苦的，依然是百姓。
姨丈以爲，這天下該怎麼走？”
劉表眼睛瞪大，阿楚這意思是……她最終目的是爲了滅世家？
談何容易！
世家之基業，那是數代人一代一代積累而來！
若真要與世家爲敵……那這天下，就該更亂了。
“恩師曾經與阿楚描述過這樣一個世道，人人可吃飽飯，人人可穿暖衣，孩童上學……無需束脩，百姓遵紀守法，執政之人爲的是服務民衆，強大國家……”黃月英感懷着過去，雖然後世也有諸多不公，也有仗勢欺人，也有黑暗與鮮血，但它仍有着無數人前仆後繼的去創造一個盛世。
那樣的世界，是這時代的百姓……最需要的。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儘早讓天下一統，儘早讓百姓們都能吃飽飯。
劉表艱難的張了張嘴，卻是啊了幾聲，什麼也沒說出來。
這樣的世界，壓根就不會存在，黃月英也不可能還活着，自古以來……變法者壓根沒有好下場。
因爲，這本就是一場資源的重新分配，既得利益者，不會允許其他人從他們手中奪取利益！
“所以，阿楚要走的這一條路，很難，姨丈應該深有體會。”黃月英笑着看向劉表，“但不管多難，阿楚都會走下去。”
劉表急得不行，他想告訴黃月英，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所以，阿楚不在意誰坐荊州牧的位置，姨丈也可以慢慢考慮，無論是誰坐上那個位置，阿楚都會選擇去走自己的路，這些年來，阿楚謝過姨丈的愛護。”
黃月英知道，劉表的時間不多了，所以，語氣柔和，“再有三月，便是阿楚的婚期，姨丈這身子，大抵是去不了的，待得成婚後，阿楚帶他來見您。”
劉表無奈，心中想着，阿楚是有真本事，這性格也是倔……怕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只是，那條路……難行啊，更何況，阿楚還是個女兒家。
……
黃月英還未離開襄陽，就接到了劉備的信。
她知道益州想讓劉備暫領，可她也知道，劉備會拒絕。
打開信，果真見到了劉備的拒絕，順便，劉備還問了她一句，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黃月英認真想了想，其實……她想要的東西也挺多的，就是這時代啊，不太能造出來。
而後便提筆回信，先是讓關羽那邊繼續鎮着，二是讓劉備守在葉縣，抵抗曹操的攻擊，三，則是邀請劉備參加婚禮。
至於江東那邊，她讓黃忠與霍峻直接接手江東那邊投降的郡縣，加上甘寧一起，兩面圍着吳郡，孫權就算想翻……也翻不了。
接下來，她要準備的，乃是聯合各地的兵力，與曹操決勝負。
不過，按照歷史，曹操還得徵個烏桓三郡，徹底平定後顧之憂，纔會南下，所以，她也還有個一年多時間繼續準備。
“阿楚，這左將軍爲何不領益州？”旁邊的黃武表示不解。
“因爲，他還有其他目標。”黃月英笑着。
“啊？”黃武一愣，“其他目標……總不能是荊州吧？”
黃月英搖頭，當然也不是。
“那是什麼？”
“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
“嗯。”
“這……”
“好了，兄長不必擔憂。”黃月英笑着，“咱們該回楚安了，已經趕不上正旦了，總不能還趕不上十五。”
沒錯，建安十二年……到了。
歷史的腳步，從不曾爲誰停下。
……
州牧府，劉表休息之後，吃了東西。
見着蔡夫人，便不斷的眨眼睛。
“夫君有話要說？”
劉表眨了一次眼睛。
“與阿楚有關？”
劉表再眨眼睛。
“是繼承人的事兒？”
劉表繼續眨眼睛。
蔡夫人便心中有數了，於是就命人去請了相關人等過來。
劉表眨了眼睛，而後又啊了幾聲，示意還有其他事兒。
蔡夫人不解，便只能猜，猜了一刻多鐘，才猜到了劉表的心思……劉表是想讓劉琮之後去把黃月英請出山，並且一定要聽對方的話。
蔡夫人苦笑，“這般的要求，琮兒怕是不會答應的，若不答應，夫君難道要換琦兒嗎？”
劉表於是眨了眼睛。
蔡夫人無奈，黃月英今天來了州牧府，與劉表談了有小半個時辰。
這小半個時辰，竟對劉表影響這麼大？
不多時，一衆人等到場。
劉琮見着這麼多人都在，心中，似乎猜到了劉表要安排什麼。
“今日是夫君要把你們喊來的。”蔡夫人開口，“爲的，是荊州繼承人之事。”
劉家三兄弟心裡一緊，而蒯越等人則是鬆口氣，終於有決定了。
唯有蔡瑁，面色淡然，似乎結果與他無關。
“在那之前，”蔡夫人斟酌着言辭，“有一個問題要問琦兒、琮兒、修兒。”
“母親請問。”三兄弟齊齊作答。
“若你們承州牧位，如何待阿楚？”
三兄弟一愣，都是沒有想到。
便是蔡瑁等人，也是愣住，這問題，實在太出乎意料了些。
“荊州有如此成就，少不了阿楚的幫忙，不過……阿楚到底要成婚了……”這是劉修。
總不能，讓人家成婚了以後還給他們出主意吧？
“三弟所言極是。”劉琦也是贊同，人家都成家了，總不好意思再麻煩阿楚了。
荊州如今形勢大好，南方各州聯盟即將成功，興兵討賊，不過時間問題。
劉琮卻是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個問題……是問他的。
黃月英的才能，他比他這兩個兄弟知道的更爲清楚，感受也更爲直觀。
說實話，對方是一個極爲優秀的謀臣。
“以禮待之，荊州若有難事，則可請阿楚決斷。”於是，劉琮答。
到時候繼承了荊州牧的位置，他就是主，禮賢下士……對一位女郎君，定是能讓士人好好稱讚一波的。
上方，劉表心裡鬆口氣，好歹，自己這個兒子還能明白些形勢。
蔡夫人便也就明白了劉表的選擇，在衆人的面前，拿出了早寫好的詔書，而後填上劉琮的名字，蓋上了荊州牧的印章。
劉琮看得心臟直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