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
這一座屹立在邙山之旁的偉岸都城在曹操昏迷的風暴之後，如今再一次陷入了一場劇烈而無法壓制的狂風暴雨之中，而且這一場風暴大有越演越烈之勢。
“沒想到我們大魏動用兵馬幾十萬，關東居然丟了？”
“這將士打的是什麼仗啊？”
“幽州先敗，青州再敗，如今豫州兗州居然也拱手相讓，可悲也！”
“一敗再敗，我們大魏還有明天乎！”
“豫州，兗州，青州，那可都是我們大魏朝不可缺少的大疆域，如今他們居然全讓東吳奪取了，實在無能！”
“無能之輩，前線將士皆爲無能之輩！”
“我等節衣縮食，一心爲他們籌備軍糧，最後卻得如此之結果，可恨是也！”
“朝廷如今必須給我們萬千百姓一個交代！”
“大魏朝還有希望嗎？”
“幽州之敗，實屬大將軍之無能，十數萬兵馬崩潰，隻身而逃，他實在是難辭其咎，此乃當罪也！”
“豫州乃是我大魏根基，如今居然全面丟失，太尉郭嘉必須負責，他若不自辭去太尉之職，有何之顏面與陛下交代！”
“太子親自督戰，此戰尚且有如此之結果，實屬懦弱無能之輩，罷東宮，免太尉，去大將軍之之位，以儆效尤，以正朝綱！”
“當今朝廷，尸位素餐之位，比比皆是，豈能不敗！”
“……”
當關東的一場場戰役的最終結果傳回來的時候，所有的百姓都開始沸騰起來了，他們爲了這一戰，貢獻了僅有的糧食作爲軍糧，可沒想到朝廷居然如此無能。
一敗再敗，最後只能歸縮在關中之地。
整個關東之失，讓百姓寒心，也讓天下魏人再也無法相信大魏朝廷了。
同時。在某些有心人的攪動風雲之下，此戰之敗的矛頭所向，直指此戰之首的大將軍張遼，太尉郭嘉。還有督戰之帥太子曹昂。
一時之間，這三人彷彿成爲了大魏的罪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特別是郭嘉。
郭嘉在豫州所營造的一場巨大洪流，雖說覆滅東吳的整個中央軍團。但是也毀掉了整個汝南之地，讓無數汝南子民流離失所，朝廷上不少的汝南戶籍的官吏，更是紛紛發難。
還有，那些被強行遷入關中的豫州百姓這時候也是怨言四起。
漢人故地難離。
潁川一系的官吏可是朝廷上中干支柱，荀彧鍾繇等人雖然明瞭大局，但是下面很多人不會去看大局，他們只在乎看到的東西。
很多人開始對郭嘉，曹昂太子，離心離德。
一時之間。雒陽城暗流潮涌，風雲已起。
……
司馬府邸，
一個雅緻的書房之中。
司馬家長子司馬朗和父親司馬防兩人面對面跪坐在書房的竹蓆之上，清品小茶，神色安然，半響之後，司馬朗忍不住開口：“父親，這些流言蜚語，都是我們關中世家之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是嗎？”
“當然！”
司馬防點頭。自傲的說道：“關中之地，除了我們幾大世家，誰有能力，左右民情。控制民心！”
“父親，你可知道，魏帝身體無礙，恐怕不足數月便可甦醒過來，你的此舉恐怕會引起魏帝之反感，若是他甦醒過來。會不會遷怒我們司馬家？”司馬朗面容慎重，低聲問道。
“一國之君，豈有怒之！”
司馬防如今年過六旬，他髮絲亮白，一雙眼眸統統有神，細細的抿了一口氣清茶，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世有權臣，所爲權臣，非君王而不明，只是朝野大局如此，君王者，在天下大局，爲穩時勢，迫不得已，委屈求全，今之大魏，本是已經風雨飄零，如今更是龜縮關中之地，早已非昔日之惶惶，曹孟德他就算甦醒過來又如何，只要我們能在不動刀兵之下，掌控朝廷局勢，他就得承認我們！”
作爲前朝的元老，一輩子在宦海打拼的老狐狸，司馬防對於朝廷之爭，頗有心得。
要說讓他掛帥征戰四方他做不了，讓他力挽狂瀾，他也做不到，但是是要讓他如何去平穩局勢，如何在朝廷上爭權奪利，這方面他十分擅長。
如今魏帝尚未甦醒，魏軍而新敗，羣龍無首之下，甚至連整個關東之地都丟了，整個大魏已經是民心沸騰，只要從中挑撥，必然能成就一個鼎沸之勢。
趁亂可取權。
對於關中的世家來說，如今正正好是一個大好機會。
這個機會，他不想錯過。
曹魏一朝的強勢，自從他們進駐關中以來，就表現的淋漓盡致，他們對關中世家大爲打壓，先後壓迫數個家族承認曹魏朝廷，後來爲了涼州之地還要他們把韋端交出去，甚至爲了一場場戰役不斷壓迫他們交出糧草。
這對他們百年赫赫關中世家來說，都是一樁樁的欺辱
如今關中世家的影響已經是大不如前。
在這麼下去，早晚寂滅在時間之中，甚至會被曹魏連根拔起，所以他們要先下手爲強。
這是各大世家的家主聚在一起商量出來的結果。
這也是他們這些世家唯一一個能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要他們能利用民心，罷免大魏丞相荀彧，拿下大魏太尉郭嘉，然後再換上自己的人，就能掌控當今大魏朝政，到時候就算是曹操出來穩定大局，也只能妥協。
藉助大魏一朝，以關中爲根基，世家之威，必然煌煌如日。
“父親，此事還請三思而行，無論是荀彧，還是郭嘉，他們都是非凡之輩，如今尚有大將軍張遼坐鎮於雒陽城，我們要是稍有差池，恐怕是全族蒙難！”
司馬朗可沒有司馬防這麼有信心，他見識郭嘉的狠辣，也明白荀彧的精明。就怕偷雞不成蝕把米，連整個世家都賠進去，那就真的是完蛋了。
還有一點，說老實話。他並不看好他們在這個時候去奪權。
那時不顧大局的表現。
無論成敗，都是自耗實力，到時候東吳大舉入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而且在他心中。無論是楊彪，還是司馬防，他們其實都已經老了，他們的想法始終停留在漢靈帝時期，跟不上如今曹魏的局勢。
以張遼他們的剛烈，就算讓他們順利奪權成功，大不了他們來一番雒陽大掃除，到時候大開殺戒也不是不可能，他們手中有兵，想殺誰就殺誰。誰擋得住啊。
世家在關中雖影響力很強，還能影響民心，他們根基深厚，但是他們沒兵。
唯一掌控軍權的是司馬懿。
可現在司馬懿被壓在武都，麾下的左威衛雖強，但是朝廷派已經出了一個張任南下，就憑張任的本事，已經足夠看住了司馬懿，讓他不能有一絲異動。
還有，如今沮授和龐德率領的五萬精銳。就在長安之地，關中誰敢亂，他們就敢殺人。
沒有兵，就沒有說話的權利。
司馬朗心中也不知道那些老傢伙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在這時候跳出來奪取。
在他看來，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會爭權奪利的時候，曹魏朝廷既然有翻船之勢，他們關中世家還不如跳船逃生，不然最少也要腳踏兩條船，搭上東吳。爲家族保留一絲活路。
“伯達，你是膽子越來越小了！”
司馬防聞言，擡起頭，微微眯眼，目光看着長子，微笑的說道：“你被東吳俘虜一回，爲父感覺你膽氣已經不復，比不上仲達，連你幾個即將成年的弟弟都尚且不如，着實讓爲父有些失望！”
“父親，正所謂小心是無大錯的，你若是認爲孩兒的膽氣已經不復存在，孩兒也認了，孩兒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一點！”
司馬朗淡淡一笑，面容沉穩，並無一絲的羞愧之意，反而很平靜的說道：“曹魏朝廷如今乃是落寂之勢，一條即將沉下去的戰船，有必要如此大動干戈的奪權乎？就算讓你們奪得權利，哪又如何，日後東吳大舉進攻，誰來擋，是你，是仲達，還是我？”
“錯，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上有古言，得關中者，得天下，有關中在，大魏未曾敗！”
司馬防目光灼熱，眼眸如神，沉聲說道：“我們若掌大魏，豈能如他們庸碌之輩，到時候大魏朝便會以關中而雄起，以昔日大秦之路，重奪天下！”
他有這樣的想法，自然不是異想天開，在他看來，有關中世家全力支持的大魏朝，實力絕對會再上一層樓。
“既然父親已經有了如此決議，孩兒聽命之！”
司馬朗聞言，嘴角一裂，不再說什麼，畢恭畢敬的領命。
只是他在垂下頭之際，一抹精芒劃過眼眸之地，一閃而逝：“船既然要沉了，你們老東西就去折騰吧，我可不奉陪了！”
“很好！”
司馬防很滿意的看着長子的順從，大笑：“此方爲我司馬家之兒郎，我們第一步就是拿下雒陽令的位置，觀想世家子弟，爲你最合適，再過數日，便會有人舉薦你！”
雖說他一直最看好的是次子司馬懿，但是對於長子司馬朗的能力也不曾小看，而且司馬朗在曹魏的根基被司馬懿還要深厚，他要是全力相幫，此事大有希望。
“丞相會答應嗎？”司馬朗聞言，目光一亮，問道。
“會！”
司馬防智珠在握，自信的說道：“如今關東之敗，已經成爲朝廷之患，他們急需平定我們世家的反彈，所以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給我們一點好處，送出一個雒陽令，很正常，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只是一個開始！”
“父親的計劃是……”
司馬朗渾身一寒。
這些老傢伙，正事做不了，但是要說玩起權謀，說不定還真的讓他們成功的拿下朝廷大權。
“僅憑你父親我一人難成大事，此乃世家之謀略，河內司馬，弘農楊氏，河東衛氏，都已經摻和進去，而且此乃是你楊彪叔父親自出山謀略。他可是當年司空，即使董卓在位，尚且讓他三分，若非當年王允倨傲。呂布擅軍權，大漢朝豈能落得如此下場！”
司馬防忍不住感嘆。
“僅憑一個楊彪叔父，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司馬朗微微眯眼：“當今朝廷，若是無以傀儡，我們難成大事！”
“當然不止之他一人而已！”
司馬防道：“我們有一步最重要的棋。你剛纔說我們無兵，便只能成爲刀下下之亡魂，此言大錯，誰說我們無兵，如今河內，便是駐紮精兵兩萬，隨時南下，足夠我們穩定雒陽局勢！”
“原來你們和曹丕聯手了！”
司馬朗吞嚥了一口氣喉嚨的唾沫，這事情大了，一旦打起來。這雒陽城恐怕不好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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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之外，不到數裡之地，有一座錦瑟雅閣。
這是雒陽城之中一個很有名氣的風月之地，建立在洛水之旁，水上畫舫連接，岸上亭閣連綿，歌聲綿綿，霏霏之音，歌姬舞娘，應有盡有。
這個時候雖只是上午的時分。但是一批批的文人雅客，在這裡流連忘返，絡繹不絕。
“指揮使大人，此時雒陽風雲即將。而且我已經收到了一個消息，賈詡馬上就要返回雒陽了，你這時候前來雒陽，恐怕會危險！”
雅閣的一個隱秘廂房之中，一個風華美豔的女子坐在位置上，神色有些肅然。美眸凝重，看着斗笠人，低聲的說道。
“沒事！”
廖豪摘下了斗笠，目光明亮：“此次前來雒陽，某家就是要鬥一鬥他這個鬼王！”
錦衣衛和鬼卒勢如水火，交手無數。
賈詡，鬼卒之王，一直以來都是錦衣衛最大的敵人，他廖豪早已經敬仰已久，在整個錦衣衛也就李涅和他交過手，他很想要和他交手，試一試他的能耐。
本來這一趟應該是李涅親自前來的，不過李涅如今在冀州，籌謀冀州易幟這等大事情，所以任務就落在了他這個暗衛指揮使的身上。
“指揮使大人，此乃雒陽，鬼卒勢力橫行，恐怕不宜和賈詡交手！”
郭錦瑟是錦瑟雅閣的當家，她如今年約二十有三，自小好讀詩書，父親曾給她取字女王，也稱爲郭女王，她風華絕代，姿色秀麗，乃是一等一的美麗女子。
自從錦瑟雅閣開張之後，她成爲了雒陽城之中豔名遠播之女。
可誰也想不到，她會是錦衣千戶。
她本是冀州廣宗人，但是年幼時候已經父母雙亡，自小喪亂流離，後來流落江東之地，在秦淮河以舞娘之姿討生活，一個美麗的舞娘，總是會招惹麻煩的。
她也不意外，她被一個官吏看上，強納爲小妾，是錦衣衛暗衛指揮使廖豪在關鍵的時候，拿下了那個通敵官吏，讓她得以保存。
雖是廖豪只是無意之舉，但是這份恩情她記下了。
她選擇了加入錦衣衛，成爲了錦衣衛麾下的一員暗子，也是錦衣衛第一個女千戶，雒陽消息網遭到全軍覆沒之後，她被廖豪選中進雒陽千戶所負責人。
“錦瑟，我前來有兩件事情，第一件是獨狼的身份必須確認！”
廖豪目光深邃，一抹寒意凜然：“他已經是我們錦衣衛的一個恥辱，若他的真的是叛徒，那我們就要清理門戶！”
“指揮使大人，我確認，他是叛徒，之前雒陽錦衣衛千戶所有百戶以上的人，都是他帶人查抄和殺害的！”
郭錦瑟言語森冷，殺意沖天，說道：“此獠熟悉我錦衣衛之運作，我三番四次出手對付，並無結果！”
“他可是我們錦衣衛元老，無論是危機反應，還是佈局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而且熟悉我們錦衣衛所有的手段，哪有這麼好對付，對了，你聯繫上老鼠沒有？”廖豪沉聲問道。
“尚未！”
郭錦瑟聞言，搖搖頭，苦笑的說道：“指揮使，我們不知道此人身份，整個雒陽只有獨狼清楚，不過我們曾經在宮門之外，留下錦衣衛獨有的暗號，可他沒有和我們接頭，我在想，獨狼既然叛變，那老鼠是不是……”
“不會！”
廖豪目光堅定，沉聲的說道：“獨狼是否叛變，如今乃是一個未知之數，但是老鼠一定不會，他若是變了，雒陽再無我們立足之地！”
“指揮使大人，我幾天前得到一個消息，曹丕已經從河內秘密返回雒陽城了！”郭錦瑟突然道：“而且是司馬家出手掩護他返回雒陽了，如今曹魏朝廷，尚未知道，此人在暗中和關中幾大世家都聯盟起來了，必有陰謀！”
“這也是我來雒陽城的第二件事情！”
廖豪目光微眯：“攪動曹魏的內亂，讓他們自我向鬥，無論誰是贏家，都會自耗實力，這對我們纔是最重要的，據我所指，關中世家方面，已經蠢蠢欲動，在加上一個曹丕，在曹操沒有甦醒之際，已經可以撼動當今超威的朝政，而且我想要推他們一把！”
“指揮使的意思是，幫助關中世家？”
郭錦瑟俏眉緊鎖：“一旦出手，必然暴露我們在雒陽苦心經營的一些官吏力量，以賈詡之精明，很可能導致讓他們順藤摸瓜，找到我們啊！”
“嗯！”
廖豪點點頭，神色肅然，無奈之下嘆了一口氣：“很有可能，但是爲了大局，有些代價需要付出的！”(未完待續。)
ps：先送上五千字的大更，回來晚了，今晚又要挑燈夜戰了，苦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