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盛廷說的這些,也讓喬振宇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也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不過,喬振宇還是覺的,這些不足以讓趙盛廷具備十足的把握拍下這個破罐子,喬振宇心裡疑惑,他覺得趙盛廷還有秘密沒有告訴他。
趙盛廷會察言觀色,喬振宇的一舉一動,他都看的真真切切的,他也明白喬振宇心裡在想什麼。他說:小夥子,你的精神可嘉啊。不過,有的時候,有些事情並不一定非得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雖然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一個好現象,但是,像搞古玩這一行,並不需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喬振宇也認同趙盛廷所說的這些,但是,人的好奇心就像是活的一樣,不斷地驅使着人去窺探這好奇。喬振宇不想問明原因,但又覺得實在是太虧得慌,他咬咬牙,還是問了:趙老,我想知道你沒有說的秘密!
終於,喬振宇還是沒能忍得住,這就是人性的弱點。你知道那個話不能說,但是內心總是有一種慾望驅使着自己想要問。
趙盛廷點點頭,和藹的笑笑,指了指喬振宇說:你終究還是沒對抗過自己的心魔啊。人的心魔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催人奮進,又能把人帶進無底的深淵。既然你都問了,我若是不回答你的話,你定人會以爲我在忽悠你,你更不會死心。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吧!
趙盛廷言罷,俯身拿出自己的帆布手提包,然後掏出一個紙包,紙包已經皺到看不清上面的字跡了。
紙包打開之後,喬振宇看到,裡面竟然是一塊破瓷片,喬振宇見到瓷片之後,兩個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
那個瓷片剛好能把那個破罐子破損的底座填滿,他驚訝萬分:這是……這是那個破罐子缺少的一塊底座!
此時喬振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這下,他終於知道,趙盛廷爲什麼會說他自己對那個罐子是元代的有十足的把握了,原來他手裡握有一張絕妙的底牌啊!
喬振宇看到趙盛廷手裡的那塊瓷片,這塊瓷片就是拍賣的那個破罐子的一部分,沒想到竟然在趙盛廷那裡,這也證實了喬振宇判斷趙盛廷真的有秘密沒有告訴他。
趙盛廷一臉微笑的說:小夥子,不要表現的這麼驚訝,假如我是一個古玩商的話,你剛纔的表情就已經中了別人家的圈套了。對方知道你想要,就拼命的擡高價,你不買的話,心裡還不舒服,買了的話還疼錢,真是折磨人的。
喬振宇也懂得古玩行裡這樣的情況,有的人就專做這種生意的。譬如,有的古玩明明是一對的,有人就先拿出一個來賣,出手之後,沒過多少天,又聲稱找到了另一個,當再去問價的時候,價格甚至比之前的價格還要翻幾倍。
趙盛廷所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就像喬振宇剛纔的表現,若是遇到中意的古玩,估計早就被生吃下套了。
不過,喬振宇並不這麼認爲,他覺得,就算是有人想下套的話,也得有人願意買纔對,如果不買的話,對方手裡留着的那一隻也沒什麼大的用處,時間久了,自然會願意低價賣掉。
但此時此刻,喬振宇想知道的是,趙盛廷手裡的這塊罐子上的瓷片,究竟從何而來。他問趙盛廷:趙老,您是怎麼得到這塊罐子底座的瓷片的?
趙盛廷說:這是我從古玩商那裡買來的,當初買的還有很多,都是各種各樣的碎瓷片,據說是從一個廢棄了的窯坑挖出來的,說是當年破四舊的時候,紅衛兵打碎了的,都扔在了裡面。當初我受這些碎瓷片也就是個愛好,我也知道這些碎瓷片不能拼成一個整罐子,就買下來,當收藏了。上週我一個朋友老李頭說要來看預展,當天我就跟着老李來了,當我看到你預展的那個罐子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到罐子底部缺一塊,我用手機拍了下來,到家裡找到我那一堆瓷片的其中一塊這麼一對比,竟然真真的就是這個罐子碎掉的,所以,在拍賣的時候,我有十足的把握證明這是元青花,你看,這上面還有落款。
喬振宇看時,卻見上面用正楷字寫着大元國至正八年制。
這幾個字寫的並不算多工整,隨着年代的推移,瓷釉已經顯得很暗淡了。
然而,喬振宇記得喬光盛跟他說過,明代以前的青花都沒有落款,元青花是不寫款識的。但有個例外的就是元代至正時期的青花,是有落款的。
一邊坐着的趙梓櫻看到喬振宇盯着大元國至正八年制的字樣,久久發呆,伸腳踢了他一下說:喂!一塊瓷片有什麼好看的,看的你都出神了?
喬振宇立即反應過來,他說:沒什麼,我就是看看這幾個字是不是具有元代的風格!
趙梓櫻納悶的說:這樣你能看出來,還真是神奇了!
趙盛廷接着道:小夥子,這麼看也不能看出來,看一件器物是不是元代的,不能只看落款,如果沒有款的,你怎麼看呢?我給你說個真事兒吧!過去一些考古專家的觀點是,元青花是不寫款識的。但事實上不是這樣。元青花也有寫紀年款識的。《中國陶瓷》一書中就早有記載,這是不可抹殺的。早些年我在內蒙古蒙元博物館的館藏文物中曾看到“大元至正元年制”的牡丹紋飾梅瓶一個;“大元國至大二年三月”款識的紅釉青花玉壺春一個;“樞府公用”款識的紅釉青花魚紋玉壺春一個;“內府公用”款識的紅釉青花魚紋三管瓶一個;“內府”款識的藍釉凸龍紋玉壺春一個;“內府”款識的藍釉白龍紋梅瓶一個;“大元國至元二年三月”款識的藍釉釉裡紅魚紋梅瓶一個;“內府公用”款識的釉裡紅魚紋梅瓶一個;“大元國 至正六年制”款識的纏枝牡丹紋青花釉裡紅梅瓶一個,等等。內蒙古有一個藏家手中還有一個“大元國至正十一年制”款識的八棱魚藻紋玉壺春。另一個藏家手中還有寫“木沙棲鴨景已殘,沙邊落雁雪猶寒。江南江北曾行路,今日山窗借畫看。”絕句,並寫有“大元國至正七年秋”款識的青花釉裡紅玉壺春一個。還有一個藏家手中有一個紅綠彩繪梅瓶上寫着大元國至正元年制的銘款。以上說的這些燒製難度特大的元代瓷器,國內外博物館中幾乎是見不到的。過去我們沒有發現,所以那時侯說,元青花不寫款,可以理解。不過呢,沒有見過的東西,世界上不一定不存在。但現在我們面前已經出現一批寫款的元青花時,我們承認還是不承認呢?
喬振宇再次看向那個寫了款的青花瓷片,雖然形態上是底部座的一部分,但是也不能馬虎的看。
雖說罐子賣掉了,但長長見識總是好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嫌棄自己掌握的知識多,也不會嫌棄自己掌握的知識雜。總之就是韓信帶兵,多多益善。
然科學講的就是實事求是,實事求是就是唯物論的反映論。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所爲“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交換,比較,反覆”,這給人們研究元青花指明瞭方向和方法。
喬振宇道:我對元青花沒有多少概念,我只能看到它是明早期的!
趙盛廷知道喬振宇對元青花了解甚少,可以說幾乎是透明的。他說:當然了,判定一件器物是不是元青花,並不能依靠落款來看,作爲一個古玩愛好者,我的觀點是,如果器物的胎質是麻倉土和瓷石的二元配方,用的是蘇馬離青鈷料,紋飾具有元代神韻,器物的很多方面有元代特點,那就不管他底部施釉了沒有,有沒有款識都應該認定它是元青花。
喬振宇疑惑的問:趙老,剛纔你說到元青花的神韻,那麼,元代青花的神韻到底又是什麼?
趙盛廷說道:元代青花瓷的神韻和特別,所謂白泥出湛藍、筆鋒濃轉淡,輕彩淡墨正是元代青花瓷傳出的神韻。我曾經觀察過拍賣的那件青花,不知道你是否仔細看過,那件青花罐子上看起來有山,說是山也可以說是山,你看像水又是水,有的地方又像火山爆發,有的地方又像深山峽谷,還有那邊看起來像叢林、樹,又像山岩。青花這種傳統的陶瓷,要是根據自己的想象,會越看越有味道,這種越看越有的味道,就是元代青花的神韻。
喬振宇聽罷,點了點頭,他記得那件破損了的罐子上的山水圖,看上去青藍無比,遠處突兀的山看着像山,但要說那是水,還真有點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一般。這就是喬振宇所欠缺的東西。
如果喬振宇知道元青花有這樣的神韻,那麼,當初他就不會認爲這是明早期的青花,他也能看出這是元代的青花,那麼,如果這樣的話,這件青花罐子的價格還能賣得更高。
可惜的是,喬振宇對元代的青花知之甚少,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他對趙盛廷說:多虧今天遇到趙老您,我算是長了知識,也彌補了我對元青花認識的不足。
趙梓櫻白了喬振宇一眼:彌補了嗎?現在拿給你個青花你都不知道是元代的還是明代的?趙梓櫻這一刀補得喬振宇差點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