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青憶先生所料,臨近子夜時分,原本靜謐安祥的夜,颳起了風。且勢頭一起,便有愈加猛烈之勢。
葉亦站在小院之中,抱着肩看着因爲起風而變得有些朦朧的月亮,低低的說道,“起風了。”
在他不遠的地方,莫離看着手中茶鍾內,因爲風而起的微瀾,輕輕點了點頭。
葉亦轉過頭,看向莫離,莫離衝着他微微一笑。葉亦會意,對站在院中的其他身着黑衣的天煞宮教衆一揮手,四五十條黑暗瞬間消失,向四面八方散去。
四下裡,只留下莫離與葉亦兩人。
“這邊的事了了,你就會跟着牧安若離開了吧?”葉亦低聲問道。
莫離有些意外,一直以來,葉亦這個在大煞宮裡主要位置上的專職打醬油的傢伙,很少會問東問西,一般情況下,他都只是在執行而從不發問。
“怎麼這麼問?”莫離不答反問道。
葉亦笑了笑,“原來,我一直以爲你是個男子,所以,從沒想過某一日你會離開。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個女子,這讓我個一直研究醫學之人很是覺得有些挫敗。不過,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才忽然意識到,既然你是個女子,自然會嫁人生子。”
葉亦邊說,邊坐到桌邊,取了杯茶,卻不喝,只拿在手中。
“我那時又想,當日,你委身於定國侯府之中,或許不過是權宜之計。不是有句話叫做‘近水樓臺先得月麼’,我便想着,或許,你會嫁給宮主,這樣,你也不會離開……”
說到這裡,葉亦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可是直到你再次與定國侯相遇,我與宮主和兩位長老在京中顧將軍府上小住數日之後,我纔想到,或許,你的心早就已經……”說到這裡,葉亦長嘆了一聲。
聽了他的話,莫離微微一笑。
“你小時候,有沒有聽師傅說過一句話?”
葉亦看向莫離,“什麼話。”
莫離面帶微笑,說道,“師傅說,一日入了他的門下,便一生都要爲天煞宮出力。生,
是天煞宮的人。死,也是天煞宮的死人。”
聽了莫離這話,葉亦笑着搖了搖頭。
“可憐我那弟弟,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師從了天下第一魔頭,從他決定拜師的那一天起,這一輩子都要跟天煞宮生生死死的系在一處了。”莫離說着,看了看葉亦,“你覺得,便是有一日,我真的出了嫁,難道,我的心裡,便能將天煞宮徹底抹煞掉了麼?”
葉亦微怔。
“更何況,安若說過,這檔子事後,他會請旨永守邊境,留在永安城做他的守疆大吏,你算算,從天煞宮到永安城能用多少時間打個來回?”
葉亦一笑,沒有做答。
“更何況,師傅的年紀越來越大,雖然放眼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把他如何,但是,我也不放心讓他再到處亂跑了。這回他回來,我可就沒打算讓他繼續再跑。而且,暮兒還在他身邊呢,我這個當姐姐的,也不放心呢。”
葉亦聽了莫離的話,心中莫明的釋然了。
莫離站起身來,像小時候一樣,對着葉亦的頭髮一通蹂躪,然後神清氣爽的說道,“一天到晚,總想些有的沒的,你累不累!”
葉亦有些奈的看了看莫離,搖了搖頭,“你們一個兩個的心都那麼大,我不多想想,能行麼?”
莫離失笑的看着葉亦,從小到大,這孩子都像個沒脾氣的麪糰似的,誰都能捏他一把,可是,他卻把每個人都裝在了心裡。
這時候,就聽葉亦又說道,“還有件事兒,你有沒有想過?”
“什麼事?”
葉亦輕嘆了一聲,“全天下人都知道,咱們天煞宮的莫離副宮主可是個男人!而牧安若說到底,也是大翊的公爺了!他的婚事,可必是要皇帝親指的。你總不會指望着,皇帝明日張膽的就把你這個‘男人’指給牧安若爲妻吧?”
莫離無語的望了望天,半晌才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要知道,安若從小到大走的都不是尋常路,沒準我……皇上也想再幫着他驚天動地一回呢。”
葉亦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某種程度上來說,莫離這個對週遭事物都極爲上心的人,對自己的事兒卻總是大而化之。就她這樣的,竟然還敢說自己一天到晚想得多!
還好,自己也算爲她做了些鋪墊,雖然那邊到現在還沒給個準話,不過,看他們那兩位的意思,自己所提的要求,他們大致也能滿足。不過,眼下沒得到確切的消息,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纔好,免得萬里有個一的話,倒是讓莫離空歡喜一場。
自己能幫她做的,只有這些。
能看着她快樂,自己的心也就安了。
不過才幾句話的功夫,風勢已經變得越發的強勁起來,夜色之中,莫離披散的頭髮被風捲起,飄飄洋洋的時高時低。
“時間差不多了吧?”
此時,莫離已經從剛剛的話題中完全跳了出來,低聲問葉亦道。
葉亦也站起身來,閉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然後低低的答道,“嗯。如果是我的話,應該已經準備開始了。”
莫離轉過頭來,看向葉亦,微微一笑,“今兒晚上,咱們就好好的抓回鬼給西番人瞧瞧。記着,不管是人是鬼,咱們一個,也別放走了他。”
葉亦肅然,衝着莫離一抱拳,朗聲應道,“是。屬下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院牆上出現了一道人影,一個黑衣人從牆頭躍下,來到院中。來人衝着莫離和葉亦施了一禮。
“副宮主,葉長老,已經查實,控制毒蟲之人,一個就在距離這裡兩條街的一處民宅之中。另外一個……”
莫離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教衆,微微一笑,說道,“在牧家軍的大營之內,是吧?”
“是。副教主算無遺露。”
莫離輕輕一笑,搖了搖頭,“這不必用算的。若想得永定城,引起城中騷亂自然必不可少,但是如果能夠一舉除去牧家軍,那纔是他們穩操勝券的法寶。葉亦!”
“屬下在。”
“你速速回營,用你的耳朵,把大營裡面的那隻跳蚤給我挖出來。”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