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君的考驗之後,是詞君。
楚陽這一次做的是詞,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這首詞一出,又是驚豔全場,詞君得到如此一首詞,大笑半天,如得到什麼珍寶一般,寶貝得不行。
其後,並沒有再有任何的考覈,詩君和詞君幾乎是拍着胸脯保證了楚陽一定能進入萬龍書院,這讓楚陽相當開心,看着兩人對於自己的態度,對於兩人楚陽幾乎也是沒有任何懷疑的。
這一次,在萬龍書院這裡,與戰神學院相比,完全是兩極,好壞的兩極,在萬龍書院迎接他的不是嘲諷、欺辱或是冷漠,等着他的是殷切的期望與溫柔勸勉的眼神鼓勵,不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都是如此,爲此他幾乎已經喜歡上了萬龍書院。
之後的等待,等待最終的結果,能否特別錄取楚陽,因爲楚陽的特別,詩君和詞君都要先請示過萬龍書院的院長孟夫子。
下午,假若用前世的時間,也就是下午三點左右,站在萬龍書院的特別考覈處,看着自己寫的《春曉》和《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那些龍飛鳳舞的字,這個時候已然不知道有多少學生在觀摩,他們覺得楚陽的字雖然沒有達到書法大家的境界,但與衆不同,似乎開闢出了一種新的字體,議論紛紛,時不時還傳出驚歎之聲。
如此的氣氛,無形之中又讓楚陽心中多出了一分期待,而楚陽站在陽光下面,光與影之中,似乎讓環境產生了一種玄妙的感覺,似乎空氣都在變得高興了。
這是楚陽心裡的變化,他在不斷的走動着,也是一種修煉,不斷在調整自身的磁場與天地的更加的契合,而他確實心中有些高興,臉上帶着笑意,充滿了期待。
然而他並不知道,稍後自己迎來的依然是苦澀的失望。
……
“爲什麼?”
負責楚陽考覈的詩君和詞君異口同聲的怒吼了起來,兩人對孟夫子怒吼,這樣的情況極其的少見,畢竟他們向來都極其敬重孟夫子。
孟夫子已然年近八十,鶴髮童顏,那沒有任何一絲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詩君和詞君的喜怒他不用看,也知道了。
站在書案之前,詩君和詞君臉上的神情已經是鐵青異常,很明顯已經快要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似乎他們如何也想不到他們一直以來敬重有加的孟夫子,給予自己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覆。
孟夫子雖面無表情,但擡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儒雅的氣息,面對自己兩個心愛的學生如接近嘶吼的質問,他眉頭終究不由就是皺了起來,說道:“你們這是向老師詢問的態度嗎?我好像也是有教過你們,讀書之人應當如何,莫不成你們已經忘了。”
詩君和詞君聞言一窒,但這只是一剎那的事情,詞君比詩君更加的激動和難以自制,對着書屋外楚陽所在的方向一指,道:“這個考生的寫不論是詩,還是詞都將流傳天下,夫子想來應該也沒有什麼意見吧。”
“還有,整個考覈過程,書院有許多學生和老師但全程都看在眼裡,他們對於是否錄取這個考生極其的關注,此刻他們更是擦亮眼睛,看着我們萬龍書院與戰神學院有何不同。夫子,我的態度是不好,可若是外面的學生和同僚他們知道這樣的結果,估計一樣也會提出相同的疑問。”
詩君也同樣站出來道:“夫子,此考生在武道之上不但天賦驚人,在文學之上更是才氣驚人,此等少年百年難出一個,錯過了這樣的少年,夫子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被兩人接連質問,孟夫子加之心中更加的抑鬱,旋即就不由怒道:“難道你們所說,我就不曾知道?”
但一怒之後不由就是一嘆氣,“剛則易折,有時候,終究要妥協,不論是我們,還是外面那個考生。他若妥協,今日之事半點風波也不會有。”
他終究沒有說出自己的難處。
詞君突然就是大怒,“夫子,難道我們也要像戰神學院的那般莽夫一樣沒有半點文人風骨?那般莽夫不在乎什麼風骨,我輩讀書人也不在乎了嗎,那我等讀這天下書還有何用,盡數學那般莽夫只知一味練武便是,哪裡需要明白什麼事理!”
詩君比較溫和,平和的道:“夫子,此事的影響可大可小,一旦我們將楚陽這個考生拒出門外,無異於告訴書院的學生讀書無用,書院的氛圍估計會變得更加的糟糕,甚至有學生重武輕文,我等都將不知道要如何訓斥。”
“放肆,你們這是在威脅嗎?”
孟夫子大怒,一拍閂,頓時書屋之中一陣死寂,沉默片刻後孟夫子纔開口說道:“武侯剛剛親自來過,但武侯前腳剛走,後腳無雙侯就來了,而且宮中也有的傳話了過來,還有李夫子等人也發話,而至於具體的我不需要給你解釋。”
武侯!
無雙侯!
李夫子!
詩君和詞君聞言一怔,過了會兒才醒過神來,聲音微沉說道:“但……我們需要給那考生一個解釋,更無法去和他說這個結果,我們幾乎是在他面前保證,他一定能進入萬龍書院。”
孟夫子臉上晦暗了一下,看了兩人一眼,說道:“那你們讓他過來,我來給他解釋。”
……
書屋並不大,滿屋書卷之氣,幾乎每一處能塞下書的地方,都擺放上了,以武爲尊的世界,還有人如此癡迷於學問,這可謂不容易。
楚陽進來的時候,孟夫子在書案上正在寫字,墨氣一下子就涌入了他的嗅覺之中,此時他大體已經能知道結果,心中微微有些一些失望,但卻不憤怒。
過剛則易折!
很簡單的幾個字,楚陽看到這幾個字,已經知道這老夫子要與他說些什麼了。
他之所以沒有任何一絲的憤怒,是因爲每一個都有自己以爲正確的選擇。他是如此,眼前的這老夫子也是如此。
“你似乎一點也不憤怒!”
兩人的交鋒開始了。
“我爲什麼要憤怒!”
孟夫子微微就是一愣,“我爲什麼要憤怒?”
你們配嗎!
老夫子是這樣理解楚陽的意思,楚陽不是憤怒,而是太憤怒了。
“你果然很狂!”
楚陽明白這老夫子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淡淡的笑了:“不是你們不配,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難道他人不喜歡我不接受我,我就一定要憤怒嗎?”
孟夫子就是一愣,這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心中更是一陣羞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此子果然是人中龍鳳!
他心中更是驚歎。
“抱歉。”
孟夫子千言萬語,但此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過剛則易折,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如此年輕人豈會不懂,他如此做,自然有他如此做的道理,所以雖有千言萬語,已到嘴邊最後都變成抱歉兩個字。
“讓你看到這樣一個讀書人,我很抱歉。”
“讓你看到如此萬龍書院,我也很抱歉。”
“你的才華,你的天賦,我也很抱歉。”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我依然不能向你解釋,抱歉。”
聽完這番話,楚陽心中反而是涌起了一股濃烈的歉意。
他心中確實很抱歉,這個世界的讀書人已然不易了,而他卻還將麻煩帶了過來,看着一個年僅九十的老者,一個盡的對自己道歉,他心底之中一股巨大的憤怒涌了上來,不可抑制。
“抱歉,我不應該來!”
楚陽轉身離去,而看着離去的那個背景,孟夫子又是一愕,隱藏在後面的詩君和詞君也是完全的呆愣住了,他對他們有的只是抱歉。
只是那平靜的面孔下,那淡淡的一句話之中究竟蘊含了多少憤怒。
“哎。”
長而又無奈至極的嘆氣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無奈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