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深藍色夜空劃過銀光繁星,景象過後,雨疏風驟。
當晚,關芷離開了別墅,褚費睡醒後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看到的卻只有母親離開時的背影。
零三年穀雨,褚家登入娛樂版頭條,雙城Falun優創集團公司董事長與結婚八年的妻子分釵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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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雙城都薈區警察局。
“我沒有包庇她,我媽媽不是殺人犯。”
女孩說話時平靜的不像是一個剛滿八歲的孩子,眼神也十分堅定,旁邊陪同的父親心疼的看着女兒。
“我媽媽之前就有精神問題。”女孩很淡定,就像是在講一個和她無關的事。
兩名警察坐在她對面,女孩說什麼,其中一名警察就在電腦上記錄什麼。
“不用緊張,警察叔叔只是做個筆錄調查情況。”另一名警察說。
女孩兒略微點了下頭。
“3月29號當天,也就是說去上學前,有沒有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都和平常一樣,後來到了放學的時間我就回家了。”
警察的提問她也會很配合的回答。
“是和誰,還是你自己回去的?”男警察很溫和的問。
“只有我一個人。”解語蜜沒有多想便說了出來。
“蜜蜜,叔叔可以這樣叫你嗎?”對面的男警察說話聲音和藹,讓解語蜜覺得很親切。
“可以的。”女孩睫毛微顫。
“你姐姐身上的傷是你媽媽打的嗎?”男警察還是小心翼翼的把這句話說完,畢竟問題實在會讓面前的解語蜜影響情緒。
解語蜜兩隻小手不停的摳弄,像是特別害怕說出答案,兩名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想必還要做一下心理疏導,對於只有八歲的孩子進行審問自己姐姐被殺的回憶是非常殘忍的。
女孩的父親沒辦法,只好配合警方調查,看着女兒一點一點的回憶那段痛苦的記憶。
這一年的三月末寒風凜冽,雨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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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光和日立,恢復平靜。
地點,友信小學。
學校下午的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陸陸續續的走出校園,每一隊前面的學生手舉着班級牌,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排着長隊,到了學校的大門外面後就開始尋找自己的父母。
人們踩着昨夜的積水,空氣中發散着一股濃濃的腥臭味。
人羣中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男孩,他穿着同樣的校服,卻默默的揹着書包獨自往校外走。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只有司機的接送,一切如常,眼睛始終沒在那羣家長們那裡逗留,他知道看了也沒有用,自己的父母是不可能來接自己。
司機給男孩開了車門坐回駕駛座,回到只有管家的院墅裡,司機早已習慣自家小少爺孤僻的性格,不願與人結交,更不愛說話,但也乖巧的不像話。
第二天清晨,和往常一樣,到了起牀的時間,管家便到小少爺的房門口叫他吃早餐。
房間裡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每天都要做的起牀、刷牙、洗臉、換衣服稀稀落落的聲音。
吃完早餐,他便坐着私家車去往學校。
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眼,透過榕樹折射進教室裡的一抹溫暖,照映到男孩稚嫩的臉上,睫毛潺了潺,也不會影響他的專注和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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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宣佈她的母親有精神疾病,沒有追究刑事責任。
4月5日,案件告一段落,可在解語蜜耳邊彷彿有無數個模糊不清的聲音,腦海裡那個聲音不斷的反覆着卻沒有停息過,那天的場面不時就會出現在眼前。
她恐慌、無助、自責,她纔是殺人犯,她間接的殺了自己的姐姐,是她親眼看着失去理智的母親掐着自己的姐姐而她卻束手無策。
阿默生下來就患有自閉症,所以到了上學的年紀,阿默也不能像妹妹一樣去幼兒園。
在解語蜜的童年裡,阿默是她的姐姐,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不管幼兒園裡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她都會和阿默分享,想讓姐姐開心。
後來解語蜜的母親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她便跟隨父親來到了新的家庭。
解語蜜的父母其實很早就離婚了,在那之後她和姐姐就和母親一起生活,那時候解竹梅的病情還沒有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只是那時候的她還不懂,很久不見爸爸的小語蜜以爲爸爸只是太忙了,因爲每次見到爸爸的時候母親也都是這樣告訴她們的。
其實自己的母親爲什麼突然就得了精神病這件事她也不清楚,解語蜜那時候只知道自己的母親生病了,在她的認知裡她也只知道這麼多。
解語蜜從小就跟着母親姓,稍微長大了一點她也注意到了這件事。
有一次她問媽媽,媽媽回答她是因爲爸爸不愛她。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很生氣自己的爸爸爲什麼不愛自己。她也會想,爲什麼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的陪伴,而她卻只有媽媽。
可終於見到爸爸之後,她所有的脾氣都隨着風飄散在了空中,消失了。
她渴望自己是被父母愛着的,越是沒有的東西,就會越盼望得到。
五六歲的孩子在幼兒園裡,有老師問他們,自己的爸爸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班裡的所有同學裡,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做什麼的。
每次見到爸爸,他先是把一個厚厚的紙袋子給媽媽,然後把買來的禮物分給她們,問她們想吃什麼、想玩什麼、想要什麼,可她最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和媽媽一起陪在自己和姐姐的身邊,可這個他卻實現不了。
段友輝開車接自己的時候告訴她什麼都不用帶,到了新家就會給她買新的衣服和玩具。解語蜜默默的把媽媽之前親手縫的小口袋放在了自己的書包裡。
回到新家裡,廚房裡的飯菜濃香撲鼻,她望着這個她從未接觸過的環境忽然有些緊張,突然從廚房出來的女人讓她更是不知所措。
女人圍着圍裙,披肩的長髮,體型偏瘦,手裡拿着鍋鏟微笑着看着他們說道:“飯都做好了,快進來!”
那時候段友輝介紹說,這是你江阿姨。
後來再長大一點後知道了她的全名,江淮茵,是和自己父親結婚七年的人。
房間裡不僅有陌生人,而且還有兩個,但解語蜜還是乖乖的坐在飯桌前。
江淮茵的兒子——顧暗的存在對於解語蜜來說是不知所措、茫然、也是失望。
在姐妹倆沒有爸爸的時光裡,原來還有一個人擁有原本屬於她們的父愛。
剛來到新家解語蜜很不習慣,儘管她每天都把母親給她縫的口袋放到枕旁入睡,但也擺脫不了噩夢的纏身。
新房間裡失眠了好久終於入睡了,沒睡多久,解語蜜額頭冒着汗珠,眼睛緊緊閉着,伴隨着外面雷雨交加的天氣,她從夢裡驚醒。
“媽媽,媽…媽媽,不要傷害阿默!”解語蜜頭痛的厲害,兩手緊緊按着太陽穴。
段友輝慌張的推開門,後面跟着也一樣焦急的江淮茵。
“沒事了沒事了,不要怕。”段友輝抱着解語蜜輕輕拍着背安撫她,江淮茵拿過溫水給解語蜜喝了一點,慢慢的沒了哽咽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過去,解語蜜的情緒恢復了平靜,在父親的安撫下,帶着哭腫了的眼睛睡了過去。
這樣的夜晚每天都要經歷,噩夢也從來沒能擺脫過。
她好久沒有去上幼兒園了,因爲膽子越來越小,不想自己一個人。
段友輝不忍心讓女兒的童年留下永遠抹不去的陰影,小小年紀就要承受她不該承受的一切。
“友輝,要不帶蜜蜜去看心理醫生吧。”
江淮茵考慮了好久,她知道解語蜜媽媽的事情給解語蜜的心靈留下了陰影,這種傷害對年紀還這麼小的解語蜜來說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只有掙脫開,解語蜜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成長。
段友輝不是沒有想過給解語蜜找一個心理醫生,只是他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孩子有心理疾病。他以爲解語蜜對於她媽媽的事情只是時間的問題,她還小,再過幾年可能就會忘掉,可他不能讓他的女兒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斷的承受痛苦和煎熬,那樣對她太殘忍了。
晚上江淮茵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段友輝下班回來給顧暗和解語蜜都帶了一盒大白兔奶糖,他又從自己外套兜裡掏出來一顆糖給了江淮茵,江淮茵一邊脫下來圍裙一邊不好意思的搖了搖手說:“我一個大人還和孩子搶糖吃,”她笑了笑:“給孩子們吃吧‘’
段友輝把糖皮撕開,放到了江淮茵嘴邊道:“孩子們都有,吃吧。”
段友輝從來不說情話,人也正直敦樸,對江淮茵也極好,兩人拌嘴也是帶着笑的。此時解語蜜看到這樣的場景總感覺很溫馨,但不管是之後的很多年她都不會忘記媽媽和阿默。
飯桌上,江淮茵時不時的就給解語蜜夾菜,面前的女人黑棕色頭髮隨意地披在兩肩,可能是留意到了她愛吃菜裡面的葫蘆卜,每次吃飯都會給她夾在碗裡。
五月快接近尾聲,這些天她也已經習慣了江阿姨的無微不至、和藹可親,江淮茵對她很好,就和爸爸媽媽一樣爲她做着不曾察覺的小事。
這天傍晚,別墅裡褚費倚在牀邊,他閉着眼,胸針從手中滑落到羊毛地毯上,伴隨着一灘粘稠的血液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