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紫關。
深夜,天空中烏雲密佈,地面上沒有一絲光亮。
古鎮被籠罩在夜的陰霾之中,除了偶爾不知從哪家的狗舍裡傳出的零星狗吠外,再也聽不到一丁點聲音。石板鋪就的街頭,更是冷冷清清,一派肅殺的氣氛。
忽然間,“噌噌”兩聲微弱的聲響響過,緊接着,兩個輕巧的身影,緩緩落在了古鎮上一處最高的建築上面。接下來,那兩個身影,便兀自匍匐在屋頂一動不動,自上而下俯視着整個古鎮。此刻,只要古鎮之內任何一個角落亮起火光,都會暴露在他們的眼界之下!
夜依舊沉睡,古鎮並不會因爲這兩個黑影的到來而發生任何的騷動!
片刻之後,古鎮東邊傳來一陣“噔噔噔”的急促馬蹄聲,一輛灰色的大馬車沿着官道疾行而來。
“馭……”隨着車伕一聲吆喝,那馬車緊急停靠在一家饅頭鋪的門口。
“大爺,就是這家!”一個車伕迅即從馬車上跳下來,掀開馬車後面的門簾,氣喘吁吁地對立面道:“東西就是在他們家買的!”
“把門喊開!!”隨着話音,張水生從馬車上面跳了下來。
車伕連忙跑到門邊,一邊用力搖晃着鐵製的門環,一邊大喊道:“店家開門,開門,快開門……”
可是,任憑車伕怎樣用力搖晃那個門環,將木板門敲得震天響,屋內不僅沒有人起來開門,甚至連一點響動都沒有!
張水生見狀,便猛地一腳,向那木門踢去。沒有想到,那木門竟然沒有任何產生阻力就被踢開,張水生躍進屋內,朝門後一看,才發現那木門根本就沒用門栓,而是一直虛掩着!
“不好!”張水生一聲驚呼,連忙讓車伕拿來火石,在屋內摸索着找到一盞油燈點亮。
昏黃的油燈亮起,屋內的景象緩緩呈現出來。
兩丈見方的大廳內,桌椅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牆上掛滿了用來蒸饅頭的蒸籠,牆角處的竈臺邊,麪缸裡盛放着已經揉好的面和炒制好的各色餡料。
“掌櫃的!”車伕又喊了一聲,可依然沒有人迴應。
“大爺,屋內肯定沒人,不然的話,我們製造這麼大的響動,那掌櫃的就算睡得再死也該醒過來了!”車伕對張水生說道。
張水生沒有答話,而是徑直提着油燈鑽進了大廳之後的一個房間。剛走到房門口,張水生就不禁眉頭緊蹙起來。
“啊,好重的腥味兒!”緊跟其後的車伕也嗅出了屋內的氣味難聞,一邊用右手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扇個不停,一邊皺着眉頭道。
“店主被人滅口了!”張水生走進房內,只是朝裡面看了一眼,就冷靜地說道。
“你說什麼?”那車伕還沒完全聽懂張水生的話,人卻也已經跟進了屋內,順其自然地放眼一望,頓時“媽呀!”一聲驚叫,然後戰戰兢兢地躲在張水生的身後,身體像篩糠一般搖晃個不停,眼睛卻忍不住透過張水生身體的縫隙,一個勁兒地往外看。
但見一張寬大的木牀上,並排躺着一男一女兩個肥胖的中年人,他們面色猙獰,怒目圓睜,胸前早被鮮血染透。鮮血還從牀上流了下來,在牀前的空地上濺出一大堆血漬來。
在與木牀斜對角的牆邊,同樣是一塊拳頭般大小的血漬,那血漬下面的地板上,一個三歲左右的孩子正躺在血泊之中,那小腦袋上面,有一個角完全凹陷了進去,紫黑色的血液還在從凹陷的地方汩汩地往外冒個不停,顯然是被人直接摔到牆上撞死的!
“大爺,這是誰幹的?怎地這般狠毒?”車伕緩緩定過神來,戰戰兢兢地說道:“太殘忍了!”
張水生沒有說話,徑直轉身回到前廳,然後循着另外一個木門鑽進了另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柴房,進門便是一堆雜七雜八的柴禾還有舊傢俱,再拐個彎進去,空地上卻鋪着一個鋪蓋卷。
張水生走到柴房中央,環顧四周,依然沒有見到人影。但是卻聽到一陣窸窣之聲,隱隱從一堆用來引火的麥草當中傳出來。
“誰,快出來!”張水生趕忙蹲下身,藉着油燈的光亮朝麥草堆內看去。
依舊沒有人出來,但是仍然有輕微的聲音從麥草堆裡面傳出來,而且那聲音比先前更加的激烈。
“大爺,會不會是老鼠?”那車伕站在一邊道。
張水生沒有理會車伕,而是將油燈湊到麥草堆上:“你再不出來,我就將麥草點着,活活燒死你!”
“別,別呀!”張水生話剛說完,麥草堆中便倏地爬出來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來:“大爺,求求你別點火……不要殺我……”
“哼,你這個王八蛋!”車伕見到那人,頓時怒上心頭,對張水生道:“張大爺,今天賣包子給我的就是這個奴才!哦,我明白了,這奴才肯定是在包子裡面下藥陷害他的掌櫃,卻不幸被掌櫃的發現了,便起了歹念,殺了掌櫃的全家!”
“不,不是這樣的啊!”那人趕緊說道:“求大爺饒命,小的絕對沒有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
“不是你?不是你纔怪呢!”車伕道:“不是你難道你們掌櫃全家是自殺的不成?你還不承認?”
“這……”那人急得不知道如何解釋,只一個勁兒地叩頭道:“大爺饒命,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的,我田七真的沒有殺掌櫃全家啊!”
“小兄弟,你起來!”張水生和顏悅色地道:“你先起來,我們到外面去談!”
“我……那好吧!”那叫田七的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車伕見他身上溼漉漉的,便湊近了一看,一陣濃郁的腥臊味立馬衝進他的口鼻,急忙掩住自己的口鼻道:“哎喲,你都尿褲子了!”
“我……我……”田七結結巴巴地道:“剛纔小的正在柴房地鋪上睡覺,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掌櫃房間裡傳來動靜,緊接着就聽到掌櫃的和老闆娘一聲慘叫,小的就知道出事了,便連忙爬起來鑽進草堆中,剛剛躲好,就聽到小少爺哇地哭了一聲,然後就傳來一聲沉默的聲響,小少爺的哭聲也就停了……”
“後來呢?”車伕追問道。
“後來,小的就聽到兩三個人的腳步聲,漸漸向柴房這邊靠近!小的知道他們肯定是知道柴房還有人,所以要殺人滅口!……他們進來之後,什麼話都不說,便朝我的鋪蓋上砍了幾刀,小的聽到其中一人驚訝地道:咦,怎麼沒人?然後就在房內四處搜索起來。小的當時躲在麥草堆中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所以才僥倖保住了這條命,可是終究是不爭氣,將褲子全都尿溼了!”
“你既然知道掌櫃全家遇害,爲什麼不去報官?”張水生道:“還躲在這草堆中幹嘛?”
“對呀,你肯定說了假話!”車伕道:“如果人不是你殺的,我們來時,你還藏在這草堆中幹嘛?”
“沒有啊!”田七道:“那幾人走後,小的擔心他們沒有殺死小的不死心,肯定會躲在暗處等小的出來,所以就一直躲在草堆中不敢露面!沒想到,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外面愣是沒有一點動靜,小的正準備出去看個究竟,卻不巧你們兩位爺來了,小的嚇得半死,因爲不知道你們的身份,便只有繼續躲在草堆裡面,哪知道還是被你們發現了!”
“你所說的句句是實?”張水生盯着田七的眼睛道。
“當然是事實!”田七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小的如果有欺瞞大爺半句,甘願像掌櫃那樣,全家都不得好報!”
“你怎麼知道掌櫃的全家死光光了?”張水生笑看着田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