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思蕊……死了?林晟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郭老,又轉頭看了看冷庫。他的腦子有點亂,他很想問問今天是不是愚人節,郭老是不是在逗他玩呢。但是他從郭老的眼神中看到了愧疚還有抱歉,這種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所以……章思蕊真的……死了?林晟一步一步地走進冷庫。他離開不過是短短的兩天,就這短短的兩天裡面,他攻破了撒旦,毀掉了撒旦。但同時,他的家也被人毀掉了。
郭老在林晟的前面引着路,帶着林晟走進了冷庫的深處。林晟也不少次來過這個冷庫,但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入這裡,他一直以爲這裡只是一個保存藥品的地方,卻不知道在這保存藥品的表象後面,還有一個保存屍體的空間。算得上是藏屍間吧?林晟跟着郭老木然地走過保存藥品的地方,走進了一個不算大的走道里面。
這個走道和外面的空間是單獨隔開的。和外面的溫度相比,這裡的氣溫更加低一點,已經快要接近零度了。
“到了。”郭老讓開身子,默默退到了一邊。
林晟慢慢往這個走道的深處走了過去。走道非常狹窄,大部分的空間都被走道兩側的立式櫃子給佔據了,只留了一個供一個人走的過道。這走道里面的立式櫃子與其說是櫃子,不如說是棺材。每一個櫃子裡面都站着一個……好吧,是一具屍體。櫃子的頂部有一個可以讓人看到裡面情況的小窗口,設計上和實驗室用的實驗艙是一樣的,只不過是立式的。
林晟走過這一個個更適合叫做棺材的櫃子,眼角的側光掃過一張張已經沒有了生氣的蒼白麪孔,卻沒有找到自己記憶裡面那張絕美的臉。最後,他將目光投向了走道盡頭的那一個櫃子。
透明的觀察窗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就好像是給裡面的面容打上了一層薄薄的馬賽克一樣,讓人很難在遠處一眼就看出來這裡面到底是誰
。
但是林晟看出來了。準確地說,他是感覺出來的。他的視力雖然超人,但是遠遠沒有達到透視眼的程度,最多比別人稍微看清楚那麼點而已。可直覺告訴他,那裡面的……就是章思蕊。
因爲太熟悉了,真是太熟悉了。章思蕊的一顰一笑都被他刻畫在了腦子裡面,章思蕊的每一面他都記得,以致於就算觀察窗口傳達的消息不是那麼充足,他也能辨認出來這裡面的人到底是誰。
林晟的手腳一僵,腳步加快了一瞬間又放慢了。加快,是他急切地想要去證實自己的感覺;放慢,則是因爲害怕。
林晟承認,在末世之前。作爲一個宅男,他害怕的東西多了,他和普通人一樣,害怕一切普通人害怕的東西。但是末世給了他能夠面對一切恐怖的勇氣,他以爲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畏懼了,他以弱勝強的次數不多,可他總是活下來了不是麼?可是現在他才知道,他的勇敢,他的無畏都是假的。他擁有強大的能力,擁有普通人無法比擬的頑強生命力,但他還是如此害怕死亡,就像他現在面前這樣的死亡。
林晟的步子放得很慢很慢,他想慢一點再慢一點去確認這個消息。可步子再慢這短短的距離也終是要到達盡頭的。
林晟在走道盡頭的立式櫃子面前停住。扭開了櫃子的把手,拉開了門。
蒼白的身體在視界裡面逐漸清晰,就像林晟無數次在黑夜裡面見到那具身體一樣。只是那時的章思蕊會耍小性子,會嗔怪會害羞,現在這具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身體卻只是閉着眼睛,沒有任何表情地在櫃子裡面的固定鎖的支撐下面對着林晟。
真是……醜陋啊,這樣的你。林晟的目光慢慢挪到章思蕊的臉上,原本絕美的臉龐現在已經變得破碎不堪,針腳遍佈了章思蕊的整張臉龐,這張臉看起來就像是用無數塊碎畫片拼湊起來的一樣,讓人無法再從
上面找到一點當初章思蕊風華絕代的樣子,就只是一個破掉的布娃娃而已,僅此而已。
爲什麼?誰?林晟快要發狂了,但他不敢表現出來,他怕驚擾到沉睡中的章思蕊。他輕輕地擁着章思蕊的破碎的臉龐,眼淚止不住地流出眼眶。他原本以爲自己在末世裡面見慣了生死,早就不會爲此而動了,但是他沒有想到今天,沒有想到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對不起……”林晟貼在章思蕊的耳邊不斷重複着這句話,他知道道歉已經爲時已晚,可他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語言可以用來表達他現在內心所想了悲傷還是憤怒?或者都不是?林晟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晟終於是收拾好了情緒,他幫章思蕊重新梳理好她的長髮,輕輕關上了櫃門。
“郭老,”林晟走到了郭老面前,“我……”
林晟的話還沒有出口,郭老就已經把手上的一份文件夾塞到了林晟的懷裡,他抿了抿嘴脣,道:“你媽在我的辦公室裡,從這事兒發生之後她就沒有睡過覺了,精神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死者已矣,還是去看看你媽吧。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這裡面了,兇手我也給你抓起來了,你想什麼時候處置,想怎麼處置都可以,按照防禦工事裡的現行法律來說,他們已經是必死的了。美利堅的事情……晚點再說吧,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再報告也沒有關係。另外,這件事我也有一定責任。林晟……”
郭老說到最後,朝着林晟深深鞠了一躬,道:“對不起。”
“如果真的是你的責任的話,你道歉的對象不應該是我,而是裡面的那一個。”林晟接過文件,走出了冷藏過道,只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林晟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手上的文件,他出了冷庫之後就往郭老的辦公室去了。
他現在只是想要見林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