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摟住我媽肩膀，語重心長說，“行了，沒事，我爸也沒計較，他一會兒氣消了，肯定主動過來哄您，女人嘛，有權利吵，誰讓他先做錯了啊，但您也太過激了，說句真心話，這沒什麼，要是我爸對那女的不聞不問還落井下石，這樣的男人您纔要害怕纔要憤恨，那他也不太不是東西了啊，哪有這麼薄情寡義的，對初戀能這麼狠，對您也照樣可以，找到這麼一個重情重義的老伴，您瞧您這眼力，羨煞多少老婦女啊。” 我媽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好哄，說她精明吧，確實如此，但說她傻吧，稍微有點道行的都能把她忽悠住了，我媽一聽我這麼說，立刻眉飛色舞起來，“當然，當時你爸條件不行，除了人還說得過去，沒那麼磕磣，要錢沒錢要房沒房，我倆結婚時候他家裡就倆平房，他爸媽一間，給他一間，一間最小的，他爸媽身體都不好，你奶奶老寒腿，那件平房朝陽，就給他們住，我們弄了一間刮西北風的，那冬天冰天雪地的，坐在炕頭燒了火穿着棉大衣還凍得打哆嗦呢。倆平房也漏雨，窗戶都是拿紙糊的，買不起玻璃啊，那都是人家村長啊有點錢的家裡才能搞來的，普通老百姓，還有農民，就是拿紙糊一下，擋風就完了，下雨下雪，溼透了撤下來才重新用紙糊。” 我忽然想到了甄嬛傳，我問她，“那是明紙嗎？就是下雪不用點燈，屋裡也特別亮的，能折射太陽光的？” 我媽翻了個白眼，“放屁，要有那種紙，不比玻璃還貴啊？那還買什麼紙的，買幾米玻璃想咋用咋用。就是普通的紙，或者硬卡片，往窗框一塞，拿膠帶繃住，颳大風嗖嗖響，所以我看不慣現在那些遇到點事嬌滴滴的怕這個怕那個的小姑娘，有什麼好怕的啊，小時候黑天半夜的，家裡沒人在，紙嗖嗖響，也沒見嚇死誰，要擱在如今社會，還都以爲是鬼來了？” 我嘆了口氣，看來我爸這麼縱
容我媽不無道理，年輕時候我媽也是村裡一枝花，我看過照片，挺漂亮的，兒子隨母親啊，沒我媽的好基因擺在那裡撐着，我也不可能不花錢泡這麼多妞兒，人家妞兒又不傻，撈不到錢長得再不帥人家能跟你玩兒啊？所以這方面我很感激我媽，當然我爸也不賴，不過和我媽相比就略微遜色了一些。 記得我爸有一次特別自豪跟我說，我媽二十歲出頭家裡給說對象，村裡有個十萬戶，那時候有萬元戶，基本上家裡就有彩電冰箱了，還有二八自行車，有三大件，給買手錶縫紉機啥的，這就是萬元戶的水準，誰家姑娘更嫁給這樣條件的婆家，孃家人臉上那叫一個有光，在村裡走到都橫着，女婿家門底硬，底氣足，雖然說孃家除了拿點聘禮也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沾多大光，就算閨女給，婆家也不能願意，那時候兒媳婦兒最忌諱從婆家往孃家運東西，那叫偷。而如果能嫁給一個十萬戶，就相當於十個萬元戶的家底，那基本上整個村鎮都傳遍了，借錢的巴結的討好的奉承的，一天到晚絡繹不絕，想躲都沒地方躲，到柴火垛裡都有人朝你笑，不過那不叫世態炎涼，說句最簡單的，就是對於有錢人本能的一種敬畏，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村裡民風淳樸，大家更怕事，都是靠勤勞吃飯，不想得罪人，對有錢有勢的基本都低眉順眼，不像大城市這麼明顯，摻雜着很多不懷好意。 我媽追求者之一，就有個十萬戶，當時那是四十年前了，幾萬塊錢在大城市買套房子不成問題，何況還是二三線城市的村鎮，連鎮長都巴結，而且追我媽那個十萬戶可不是隻有十萬，據說存在銀行的有十四五萬，家裡還有個花圃，有個糧食店，老爹在鎮上的財務局上班，那叫一個富得流油，是最早開上轎車的人。 那個公子哥追我媽追得相當兇，送國外進口的玫瑰花，送法國巧克力，送呢子大衣，送最新款的上海手錶，我媽
不收，他就堵在村門口僱了個樂隊唱歌，唱各種當時國內國外的流行歌曲，有點稍微有點露骨，臊得很多人都臉紅。 那個公子哥發誓非我媽不娶，轟轟烈烈滿城皆知，我姥姥姥爺當然很高興，那時候還不想對方是不是花心啊紈絝啊，就覺得能過上好日子幹什麼拒絕呢，雖然孃家不指望嫁女兒發家致富，但是嫁出去的女兒在婆家吃香喝辣這也是好事，孃家看着也高興，可是不管怎麼規勸，我媽死活不嫁，但那時她還不認識我爸，他倆都三十了才結婚的，距離見到我爸還差了七年，二十三在那時候也不算小姑娘了，但也不至於太老，不過村裡的街坊鄰居凡是這個年紀的女孩，都基本上生了孩子，有點倆都生了，再不濟的，也都結婚或者訂婚了，唯獨我媽，村裡很多人都議論，這十萬戶她還看不上眼，莫非她要去嫁大城市裡的百萬富翁啊？ 具體我媽爲什麼不嫁，我不知道，我爸後來問我媽她也說不清楚，就是不想嫁，想在家裡陪着我姥姥姥爺再多呆幾年，還有個關鍵因素，那樣的家庭門不當戶不對，有錢的公子哥保不齊喜歡賭啊喝啊玩兒啊，就算暫時日子過的好，畢竟那是他老子留下的，他自己除了花錢和啃老還有本事嗎？我媽說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可不能單看眼前的幾年，寧受少來貧，不要老來寒。 而我媽比較中意知識分子，紳士儒雅，見多識廣，文質彬彬的，不喜歡那些動不動送這個送那個，以爲自己有點臭錢不知道天高地厚，還學着人家外國的洋玩意，覺得很不樸實，不是過日子的男人。 就這樣又在很多男人的追求攻勢下熬到了我媽二十七歲，認識了我爸，我爸特別驕傲的說，我媽對他可是一見鍾情，她啥也不要，就是要跟他，當時村鎮裡都震驚了，以爲我媽會成爲第一個嫁到大城市豪門裡的姑娘，誰也沒想到她選擇了啥也沒有就一肚子文墨的窮老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