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堂已燒得只剩下鋪地的明磚,一眼便可盡收眼底。無論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淳于峻皺眉,很顯然,這次大火事件的起因就在這裡,燒的如此乾淨,找不到半點線索,讓他很是不愉。
影雷四處看了看,來到應是議事大廳正中的位置,從腰間百寶囊中取出一個瓷瓶,仔細倒在地上的黑灰處。隨着他的動作,在地面的黑褐色灰土之上,逐漸顯現出人的輪廓來。
影雷道:“都督大人請看,這裡有三名男子死在一處。看這形狀,應是先死亡,後才着的火。”
淳于峻奇道:“雷大人從何得知?”
“若是被活活燒死,這屍體的輪廓斷不會如此清晰。這樣的情形表明,這三人被大火灼身時毫無掙扎,除了已然死亡外,再沒別的解釋。就算縛住手腳,人的求生本能,也會劇烈掙扎。”
“咦?”影雷蹲下身子,從灰中挑出一塊玉佩,仔細端詳片刻遞給淳于峻,道:“這塊玉佩是皇上賞賜給廢遷陽王的,我在宮中見過他佩戴。難道,他真的死於這場大火?”又撥弄一番,底下有未燒盡的骨骸,呈烏黑色。
“看這屍骸的顏色,是先中毒身亡,才被火燒光。”影雷沉吟片刻,看向淳于峻。發現對方眼中也滿是鄭重的神色,兩人都想到同一件事,若在此處死去的真是遷陽王,那麼顯然還有幕後黑手。
搜尋各處的親衛也迴轉稟報,整座王府無生還者,蹊蹺的是,骸骨也並不多。
淳于峻道:“這些人,顯然是提前安排好了退路,已逃竄出城。廢遷陽王之死,迷霧重重。”
影雷道:“這裡的屍骸不知真假,林師爺也不見蹤跡。事關重大,我須立即返京稟報。此地就煩勞淳于都督,將這些漏網之魚抓捕歸案。”
兩人就此別過,影雷策馬往京城飛奔,沿途打出雷組召集訊號,收攏人手。眼下江南道的威脅已解,雷組精銳不用再保護各州府首腦。
影風、影雨收到影雷發出的消息,佈置人手查訪廢遷陽王死亡的真假之謎。江南道大局已定,便也動身出發,往京城飛馳。
京城北郊“青竹苑”的繡房內,徐婉真拿着一朵香玉牡丹絹花,凝神細看,下首各有幾名繡娘,或站或坐。這是她們三日來,做出最滿意的一朵。
做絹花,徐婉真並不着急讓她們一開始就做。而是先讓她們仔細觀察牡丹等鮮花盛放的美態,各種細微的差異。又親手示範做了一朵,給她們講解,如何才能讓一朵絹花,看起來真實。
“錦繡記”的繡娘和塗家幾名繡娘一道,反覆討論印證,纔開始下手製作。
她們常做的是各種刺繡,做絹花並不是所擅長的。然而一理通百理明,這些繡娘都是百裡挑一,心靈手巧之輩,女紅個個是一等一的好,學起來自然迅速。
經徐婉真講明白了做出神似真花的關竅,如醍醐灌頂般,將她們的意識喚醒。
要讓絹花栩栩如生,竟然是在一些細微瑕疵的表現上。要知道從刺繡誕生以來,便講究美輪美奐,何時會去主動表現一些花瓣枯萎的邊緣,葉子的斑點呢?然而細細看來,每一朵鮮花都有不盡完美之處,這纔是鮮活的生命。
這樣新鮮的觀念,讓她們人人研究起來。
如今到了收穫的時候,徐婉真笑着肯定道:“很不錯!三日時間,能做到如此,明日我可向公主交代。眼下還有時間,再多做幾朵這樣的出來,可來得及?”
於學民家的爽朗一笑道:“請小姐放心,既然有了第一朵,第二朵第三朵便不是難事。”她的繡工最佳,在徐家鼎盛時期也首屈一指,這些繡娘隱隱以她爲首。
徐婉真微微一笑,於學民家的生性謹慎,既然她敢這樣說,就有十分的把握。當日在昭陽公主面前立下三日之約,雖然心中估摸着能做到,但到如今她纔算徹底放心下來。
繡娘們繼續忙活這,徐婉真帶着採絲步出繡房,耳邊傳來一陣陣孩童清脆的笑聲。
舉目望去,只見徐文宇正帶着塗瑞章,表兄弟正在玩着投壺的遊戲。顏氏坐在庭院一側的葡萄架下,嘴角噙着笑,看兩小兒玩鬧,桂雨伺立在她身側。
自香椿宴後,林氏被迫拿出來一千兩銀子,至此便遠遠的躲着徐家,既然惹不起,她便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再不敢明着給徐家使絆子。
如此便正中徐婉真的下懷,各自關上門來過日子頂好。
徐家上下和睦,氣氛融洽,既然林氏沒明着表態,塗家的主子們便揣着明白裝糊塗,有事沒事都愛往“青竹苑”裡來坐坐。
徐老夫人、徐婉真和顏悅色,賞罰分明,賞錢也給的大方。下人們也樂得跟着主子們,來這裡鬆快鬆快,不似在塗家,動輒得咎。
林氏冷眼看着,胸中愈發鬱結難抒。
顏氏作爲小兒媳婦,年紀又輕,行事便要活潑些。加上塗瑞章與徐文宇同齡,看着自家兒子快活的身影,她便硬着頭皮,無視婆母有意無意的暗示,經常帶着兒子來“青竹苑”裡玩耍。
此時兩個小粉糰子玩着一堆,奶聲奶氣的討論着,怎樣才能把箭投的更準,煞是可愛。
徐婉真上前施禮道:“見過小表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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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氏見她來了,眼睛一亮道:“我適才聽聞,宇兒之前性子內向,如今能這樣活潑,是表侄女的功勞哩!”
徐婉真淺淺一笑,道:“哪裡敢當,宇兒是養在祖母膝下,都是祖母教養得當。”
她這樣自謙的言語,顏氏自然是不信的,當下便扯着她閒話起育兒經來。
顏氏人生順遂,與塗博思成親才幾年,正是蜜裡調油之時。風華正茂,舉手投足充滿了美少婦風情。剛進門就誕下嫡子,又是小兒媳婦,婆母林氏就算有什麼不滿,也有大嫂李氏扛着。
她自己也是個樂天的性子,要說她有什麼煩惱,也就是兒子塗瑞章了。
塗瑞章是塗家目前唯一的嫡子,在衆人的關注中出生。林氏對他甚爲緊張,曾一度提過要把塗瑞章抱到她房裡去養,將顏氏嚇得不行。最後還是塗博思去求了父親,才讓林氏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