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到武正翔輕描淡寫的拋出這麼一句，武銳心頭一驚，連忙跪下：“主上，屬下無意欺瞞。原想着，等手中生意都收攏了，再上報。”
武正翔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問道：“當真？若是我沒有發現呢？你就打算一直瞞下去嗎？”
武銳冷汗涔涔，“絕無此意。屬下怎能瞞的過主上？”
他在童華池事敗被捕的那一刻，就知道了眼前男人的可怕，哪裡敢打一直隱瞞的主意？他不過是想着，先瞞上一段時日，攢夠將來足以脫身的銀錢便可。
眼下的日子雖然看起來安穩，但他深知，慘烈的奪嫡之爭即將到來。
每一次新皇登基，就是一次大的洗牌動盪。屆時，武家還能不能保有眼下超然的地位，誰也不知道。他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難道要與武家一起覆滅嗎？
“這句話，我信你。”武正翔沉聲道：“我救你一命，你替我賣命，這樣的交易正好。今日我不妨把話說開，若有一日要以命相搏，你大可離開，無須顧慮。”
“主上……”武正翔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武銳只覺的囁嚅難言。
原來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主上看穿。自己還在這裡使這些小動作，一時覺得羞愧難言。
片刻後，武銳下定決心道：“屬下願將這些生意併入主上的私產，供主上驅策。”
武正翔擺擺手，道：“你的就是你的，奪屬下財產，你把我武正翔想成什麼人了？”
武銳心頭感動：“屬下這條命都是主上救下，區區財產算的了什麼？”
“我不要你這些。但是，你要將手中握着的線，交給我。”武正翔正色道。
武銳的臉白了一白，原以爲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主上什麼都知道。當下應道：“是，主上！”
他是白一之時，負責收集分析消息情報，提供給童華池做決策。在朝中、高芒各地，都埋了好些探子。尤其是重要的探子，都是跟他單向聯繫。
既然他僥倖未死，出於自保的本能，他也將手頭的這些沒有暴露的線，逐步恢復了聯繫。沒想到，連這麼隱秘之事，都被主上知曉。
他並不是想要做些什麼，只是覺得掌握了這麼一張網，將來總是能有些用處。
武正翔淡淡一笑，影衛事務繁忙，眼下太子和昭陽公主鬥得正酣，他哪裡有這個精力來調查武銳？不過是從他平日的銀錢花費中，推測出他手中有白夜遺留下來的財富罷了。
至於那些探子，只是直覺告訴他，武銳不會放棄這些人。這樣詐上一詐，果然有用。
對武銳這樣的隱瞞行爲，武正翔並不憤怒。自己也忠於慶隆帝，但同時也會培養自己的班底，這沒什麼不對。何況以武銳的來歷，有這樣的打算並不算錯。
但在武銳看來，眼前這個才十九歲的少年料事如神，對他的敬畏和崇敬更深了一層，再也不會升起背叛的心思。
……
南郊，京畿大營。
從大營往西走五里地，搭起了一座高臺，四周簡單圍了，形成一個偌大的演武場。今日，正是約定的兩軍演武的日子。
北衙軍列陣在西，京畿營在東，兩軍衣甲鮮明殺氣騰騰，氣氛肅殺。
都是八尺熱血男兒，大雨沿着頭盔從他們臉頰上淌過，無人眨眼。滴落在他們的身上，蒸騰起一陣白煙。
高臺之上，武勝、魏明神情肅然，目不斜視。作爲對手，兩人看不慣對方，由來以久，此時以演武論輸贏，拳腳底下見真章，更是無話可說。
吳光啓作爲慶隆帝派來見證這場演武結果之人，手持拂塵站在兩人中間。
高臺上氣氛冷清，周遭的看臺上卻是熱火朝天。這樣的瓢潑大雨，也絲毫沒有阻斷京城百姓的熱情，下了賭注的百姓，高揮雙臂吶喊着，爲自己選中的隊伍加油。
時辰已到，一通軍鼓響完，高臺上的香爐中點燃一炷香，演武場上的兩軍吶喊着衝向對方。
兩軍陣中，分別有一座兩人高的臺子，上面有將領進行現場指揮，並由小校揮舞手中各色小旗下令，衆將士聽令而行。
爲了這場演武，兩軍已憋了很久，這一陣勢若猛虎的衝殺，看得人們熱血沸騰，更加聲勢高漲助威。
大雨如注，阻隔視線，正在衝殺中的兩軍看不清旗號，陣勢亂了起來，各自捉對廝殺，一團混戰。不斷有人在要害處沾染上雨水也沖刷不掉的顏料，紛紛退出戰團。
論單兵作戰能力，北衙軍還要更勝一籌，他們家裡富裕，自幼都請了武師教授，拳腳招式更加嫺熟高明。但京畿營中這一千人都是老兵精英，他們的戰法都是千錘百煉從戰場上得出，不一定好看卻一定管用。而這樣的混戰，是他們熟悉的戰場，隱隱佔了些許上風。
京畿營悍勇，北衙軍搏命，眼看過了半柱香，卻一時間難分勝負。
武勝看了一眼燃燒過半的香，並不焦慮。
此時他急也沒用，演武戰法已演練過多次，現場指揮交給他的副將井廣軒，他相信他會收攏局面，奠定勝局。更何況，演武不過是個幌子，贏了更好，輸了也沒關係。收拾當年肇事的兵勇，纔是他的最終目的。
相比之下，魏明就沒有那麼沉穩。他往前踏出一步，雙手握着高臺的欄杆，觀看着下方的戰局。握得發白的骨節，泄露了他此刻的緊張。
見旗號已經不起作用，井廣軒揮手製止了小校，自己氣沉丹田，一聲暴喝：“三三陣型！”這聲大吼，竟然蓋過了嘩嘩的雨聲，如春雷般綻放在演武場上空。
武勝微微一笑，他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正在廝殺中的北衙軍聽令，迅速反應過來，和最近的兩名友軍結成三人小陣，合三人之力，對付一名京畿營兵勇。
這樣的小陣，靈活多變，一人爲盾兩人爲矛，最適合這樣的混戰。饒是京畿營的老兵怎麼悍勇，也不可能敵得過三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小陣將一名兵勇迅速擊倒後，再轉戰對付下一人。
轉瞬之間，局勢逆轉。